他说这话时,在场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生怕漏听一个字。

    但顾清栀却为此捏了把汗。

    她心想,这杜大公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若他直言开口,就算皇后同意这桩婚事,陛下也是会反对的吧……

    难不成……他还留有后手?

    果然,杜临渊卖了个关子,他话锋一转道:“臣想求娶的女子,她的家世门第皆在臣之上,因此臣想先向娘娘讨个恩典……”

    “若臣日后精进修行,堪当重任,那时便再请娘娘代臣向她求亲。”

    嗯?这?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摸不着头脑。

    皇后娘娘既已经开了口,但这杜大公子非但不就此把握住机会,反而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也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别人虽困惑不解,但顾清栀却摸清了他的套路。

    她心想,按照他们的原计划,此刻皇后若先应允了他,等会儿再待自己药效发作,那杜大公子定会在顾家客房中守株待兔。

    若事情被闹大,不知内情的人定会觉得与那杜大公子情投意合之人就是她顾清栀,那时她便百口莫辩了……

    好一套连环计!

    顾清栀又把目光投向了纳兰亭雪,她倒是要看看,接下来这戏他们几人要如何唱下去。

    只见纳兰亭雪思索片刻,她挪了挪手中的杯盏,抬头看向杜临渊道:“杜公子,你当真打算日后再让本宫予你兑现诺言?”

    见此,杜临渊坚定道:“是,娘娘,臣愿等到与她般配之时再三媒六聘,礼数周全的迎娶她。”

    闻言,纳兰亭雪欣慰的笑了笑,她赞叹道:“不愧是华儿是引荐的人,杜公子果真是非同寻常。”

    眼看事情就要顺理成章的水到渠成,但褚韶华却觉不够,她还想再添一把火。

    她的目光往顾清栀的方向瞥了瞥,接着又道:“母后,杜公子这般痴情,若他们二人真的两情相悦,想必那姑娘也是愿意等杜公子的。”

    “我灵鸢女子向来敢爱敢恨,又怎会轻易辜负真心待她之人呢?”

    “你说对吧,清儿妹妹?”

    褚韶华看似无意的提及,却让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了顾清栀身上。

    在众人眼中,无论是陛下还是皇后娘娘,作何决定皆在情理之中,而褚韶华作为皇族公主,又是这杜大公子的引荐之人,说上几句也是无可厚非。

    但这顾府的小郡主,怕是没有立场评判此事......

    因而,无论顾清栀偏向哪方,稍有不慎皆可被拿来大做文章。

    见状,褚和羲连忙出来打圆场,她温声道:“华儿说笑了,你清儿妹妹还小,她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哪里懂得这些呢?”

    然而褚韶华并没有放过顾清栀的打算,她不依不饶道:“姑母此言差矣。”

    “作为灵鸢的郡主,清儿妹妹自是可以直言不讳的,况且妹妹已过及笄之年,也该懂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了,您可莫要再把她当做小孩子了!”

    呵......果然!

    顾清栀看出来了,褚韶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逼自己表态啊!

    她眼眸微抬,朝褚韶华的方向看去,这一看,正好就和褚韶华的目光对上。

    在褚韶华的眼中,她隐约察觉到一丝嘲弄的笑意,那笑,着实是让她十分不爽。

    不过顾清栀并没有被她激怒,她得体道:“皇姐说笑了,清儿与杜公子素不相识,此等终身大事不好随意评判的。”

    “况且杜公子这愿只有皇后娘娘才能替他做主,清儿自是无权干涉的。”

    虽已经做了应对的准备,但顾清栀并不想在褚韶华手中落下话柄,因而她回答的十分谨慎。

    见顾清栀不上套,褚韶华又接着道:“无妨,清儿妹妹,我也只是听闻母后有意为你定亲,才想着问问你会不会与杜公子感同身受呢……”

    “什么?清儿姐姐要成婚了?”

    听了许久,一旁的二公主褚韶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吃食。

    她打断褚韶华道:“清儿姐姐,你要嫁的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之前从未听你提过啊?”

    褚韶然与褚韶华不同,二人虽同是褚天尧与纳兰亭雪的女儿,但她从小便爱粘着顾清栀这个堂姐,反而是和自己的亲姐姐褚韶华不太亲近。

    因而听到这顾清栀要嫁人的消息,她自是不敢相信的。

    面对褚韶然的困惑,顾清栀还没开口,褚韶华便先对她道:“是啊阿然,你清儿姐姐是父皇亲封的郡主,姑母和姑父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婚事自是要先提上日程的。”

    “这样啊......”褚韶然摸了摸脑袋,她虽不理解母后的用意,但也努力尝试着消化这些大道理。

    “好了,你们几个,本宫不是在同你们讨论杜公子之事吗?怎么倒越扯越远了?”

    见几人越说越偏,纳兰亭雪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再聊下去,她的正事该办不成了!

    她扫了扫座下众人,随即看向褚秉煜道:“煜儿,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啊?”

    褚秉煜回道:“母后,杜公子有此等品行属实难能可贵,儿臣觉得此事应该让杜公子得偿所愿。”

    “华儿和阿然呢?”

    褚韶华自是道:“儿臣觉得皇兄说的有理,儿臣也愿杜公子心想事成。”

    一头雾水的褚韶然也跟着道:“儿臣附议。”

    在得到褚秉煜三人的支持后,纳兰亭雪转头看了看褚天尧,说起来,这事还是要褚天尧点头才算是名正言顺。

    “陛下,这事不如就......”

    几人一番忽悠下,褚天尧果真没有看出纳兰亭雪这些小心思,他想,不过是日后多写一道圣旨罢了,便由着他们去吧。

    他抚了抚纳兰亭雪的手,轻声道:“今日是皇后千秋,此事顺你心意便好。”

    终于......鱼儿上钩了。

    纳兰亭雪笑着道:“好,那杜公子这段姻缘便先……”

    “清儿......清儿?你怎么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旁边传来的几句低语打断。

    闻声望去,只见刚刚还能言会道的顾清栀此刻正虚弱的撑靠在褚和羲怀里。

    她脸色惨白,抓着褚和羲的衣袖喃喃道:“阿娘,我......我好难受......”

    看来......是药效发作了。

    纳兰亭雪和顾清栀都是这么想的。但不同的是,纳兰亭雪以为,是他给顾清栀下的迷药起了作用,因而她想快些说完她刚刚的话。

    她抬手打发道:“看来清儿果真是太累了,竟然在宴席上睡着了,来人,快送郡主去客房休息。”

    “是,娘娘。”话落,两个宫女走过去,上去便要搀扶顾清栀离开。

    纳兰亭雪转头看向杜临渊,她接着道:“杜公子,你这愿望......”

    “郡主!郡主!”没说完的话再次被两个宫女的惊呼声打断。

    “陛下,娘娘,郡主她吐血了!”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朝顾清栀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的嘴角不停流着鲜血,血流到她的红衣上,把鲜红的衣裙染得更加灼目。

    “清儿......清儿你怎么了,你别吓阿娘啊......”

    眼见怀中脸色惨白的女儿,褚和羲不由失了分寸,她慌忙从袖中掏出手帕,边呼唤顾清栀的名字,边用帕子试图擦干她脸上的血痕。

    相比之下,顾世臣虽也忧心女儿的安危,但他理智尚存。

    他起身朝陛下拱手道:“陛下,小女怕是中毒了,还请陛下请灵医救治小女。”

    这时,褚天尧也反应过来了,只见他向来波澜不惊的瞳孔中此时竟也出现了一丝慌乱。

    他连忙起身道:“来人!去传灵医!”

    “是!陛下!”

    事发突然,殿内众人议论纷纷,脚步声交叠,好好的千秋宴此刻已经乱做了一团。

    在场宾客中,有人担心顾清栀的安危,亦也有人怀疑,这宴席上的其他吃食是否也有毒,不少人施展灵术,在原地运功打坐了起来。

    众人各忙各的,但唯独纳兰亭雪、褚和羲和杜临渊三人对此傻了眼。

    这......不是他们安排好的情节啊?那藕粉圆子中,下的明明是迷药,为何她会中毒呢?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终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至灵医入殿,侍卫们有序疏散了宾客,杜临渊自是不得已跟着众人离开,顾清栀这才被转移到殿内的床榻上。

    “衍灵医,郡主如何了?”

    殿内,褚天尧、纳兰亭雪等人都守在榻前,灵医衍禄正在为昏迷的顾清栀把脉。

    只见衍禄眉头紧皱,许久之后才起身拱手道:“陛下,恕臣无能,郡主体内灵力尽失,似是中毒之状,可......”

    “可什么?”褚天尧皱眉道。

    “可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毒,更不知如何为郡主解毒啊......”

    “怎....怎会如此......”此话一出,褚和羲差点瘫倒在地,幸亏顾世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褚天尧又看向旁边几个灵医道:“你们几个呢?”

    得到褚天尧的命令后,灵医们挨个上前探脉,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在场确实没有能为顾清栀开出解毒药方的人。

    纳兰亭雪和褚韶华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般地步,她们也不由担忧了起来,当然,她们担忧的并非是顾清栀的安危,而是这件事会不会波及到她们......

    在场几人神情凝重,心思各异。

    褚天尧沉思片刻,他看了看眼前束手无策的灵医们,又转头瞧了瞧还在昏迷中的顾清栀。

    他叹了口气道:“来人,去请林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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