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严州,许不弃觉自己快要发霉了,严州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五六天。

    刚时倒还好,他每天除了盯着严州知府以外,天天装作有钱人家的富贵少爷,在严州各个青楼里打听消息。

    得到的消息都是严州近来雨水是比往年多,可是还算是正常,春耕刚刚结束,一切都好。

    至于严州知府刘允,根据他从青楼结识的那几个严州本地富商,和本地官·二代得来的消息,这严州知府不好女色,但他贪财。

    许不弃想,当官的哪里有不好色不贪财的,这严州知府光是不好色,已经打败他的许多同僚了。

    至于贪财,皇上也没说只是贪财就能办了他,所以他的调查,一度陷入没什么可查的地步。

    这严州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才三四月,天气就热得火炉似的,雨却又多,一下雨,整个严州就像是水煮开了似的,地上滋滋冒着热气。

    许不弃总觉得就这样什么都没做的回去,简直辜负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索性就在严州城里租了一个四进四出的院子住下来,这一住就是一个来月,这一个月以来,他邀请了在青楼认识的年轻公子哥,日日在府里歌舞升平、喝酒吃肉。

    这帮年轻公子哥,家中要么是严州本地的富商、要么是严州官员的儿子,他们见许不弃风流不羁,出手阔绰。

    长得又一副年轻不知事的挥金如土的稚嫩模样,就真信了他那套编造出来的——京城来的地主家傻儿子离家出走,只为游玩而来的说辞。

    不过几日,许不弃就成功打入严州官眷内部,和这些公子哥儿成为了酒肉朋友,也从他们那里知道了很多秘辛。

    “公子,您确定您是为了为皇上办事,才在严州呆这么久的?”

    许不弃喝得醉醺醺的,听自己的贴身随从钟起十分不信任自己,当即不乐意,“我一心一意给皇上办事,钟起你可别瞧不起你家爷,今天从那李义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话没说完,许不弃“哕”了一声,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等他吐完,钟起嫌弃的扶着自家公子。

    许不弃还没忘记上一茬,他大着舌头说:“这严州知府他居然喜欢看猫和狗□□,真他娘的变态、恶熏。”

    钟起想,自家主子真是醉了说胡话,“喜看猫狗□□也不算什么把柄。”

    “哎,你没懂我的意思,是猫和狗□□。”许不弃像是掌握了什么重大的情报。

    钟起有点明白,鄙夷了一番好欧,又说:“可这也不能说明,他有什么问题啊。”

    许不弃拉着钟起的袖子,擦了擦嘴,“不不不,我远远的见过刘允一面,我闻到他身上有和裴昌一样的味道,很臭!”

    钟起看着被糟蹋的袖子想,明天一定要找自家世子报销衣裳签!

    他扶着醉得如一滩烂泥的自家世子,嘀咕,“哼,什么闻到味道,隔着那么远,狗鼻子也没那么灵,您分明是放不下冯大姑娘,这些年才处处和裴世子作对。”

    许不弃,虽然醉了,意识却很敏锐,他一个大字型倒在床上,口中不停,“谁,谁说的,我这么大公无私的人,怎,怎么可能作出这等公报私仇的事,我是真的闻到的……才不是因为冯瑛姐姐……冯瑛姐姐,你怎么不理我了啊……呜呜呜”说着竟然哭得跟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钟起偷偷笑了笑,就知道世子放不下冯大姑娘,想到嫁给了裴世子的冯大姑娘,哎,可惜了。

    给自家世子换了衣裳,擦了脸,看着抱着被子,跟小孩一样的世子,他给他盖上被子后,关上门离开了。

    翠儿的伤修养了大半个月,已好得差不多,等她从自己的屋子再出来时,素尘苑已经和往日大不一样。

    “翠儿姑娘,您来了。”这是院子里的一个跑腿小厮,柳儿记得他是叫阿正,他往日一向将对她们能远着就远着的。

    今日这样恭敬,翠儿好不习惯的看着她,阿正被看得不自在。

    往日有柳儿在,谁敢巴结六奶奶呢,柳儿家里又是家生子,她爹妈都是在三太太身边,帮着三太太管着外面田庄铺子,得罪柳儿,她有一千种方法让他们这些人不好过。

    毕竟柳儿连六奶奶都敢惩治,何况他们,相反,得罪六奶奶这样没脾气的主子,她连骂一句都不会。

    这些人自然选择无视、轻视六奶奶,去讨好巴结柳儿了,权衡利弊,都是人,又有什么不同。

    阿正知道翠儿在想什么,以往那也是六奶奶自己立不起来,何况他自忖,他平日最多只是远着六奶奶,并不像陈婆子等人那样公然不敬甚至欺辱六奶奶。

    因此,柳儿和陈婆子倒台后,他就知道素尘苑风向不一样了,以后可得好好的侍奉正院的六奶奶了。

    始终是正经奶奶,柳儿再蹦跶,大姑娘一句话,那样风光的柳儿,如今已经成一坯黄土咯。

    阿正很快明白了风向,打算抱上新的大腿,“翠儿姐姐,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阿正笑得和以往面对翠儿时谄媚。

    翠儿来到秦玉君的屋子,秦玉君见她来,站起来走到她身后看了看,“身子都好全了吗,不是叫你好好休息,你这样急着来作什么。”

    翠儿却在秦玉君面前跪下,“奶奶,都是我的错,连累您三番两次受罚,您打我骂我吧。”

    看翠儿哭得伤心,秦玉君将她拉起来,“柳儿并不是一天两天想要害我,就算你没犯错,她照样能找出其他法子害我,你何错之有,真要说连累,是我连累了你,同我在这儿熬了这些年。”

    秦玉君看着瘦了一大圈的翠儿,将她一缕凌乱的头发抚平,细语:“这次我也想通了,只要那个益公子是好的,你那么喜欢他,我成全你。”

    翠儿这次却拉住秦玉君的手,“不,奶奶我不出府去了,我以后都跟着奶奶,再也不离开。”

    秦玉君看着翠儿,她眼神闪躲,但眼底的黯然遮不住,不像之前那样,提到那位益公子时,眼中满是光亮。

    “发生了什么事吗?”

    翠儿低着头,到如今,她还是不愿意说他的一点不好,他都是有苦衷的,是她配不上他,他家中已有妻子,自己不过一个没有自由身的丫鬟,如何敢肖想他娶她。

    翠儿打定主意不说,“你现在不说我不逼你,以后你想说了再告诉我。”秦玉君拍拍她的手,“正好,你伤养好了,咱们今日便出府去。”

    之前碍于三太太和柳儿,秦玉君做什么事情都被柳儿监视,如今没了柳儿,她才有精力想起自己日渐消瘦的荷包。

    她记得自己陪嫁中,又两间铺子,那是她母亲唯一留下来的一点东西了,要不是母亲过世前将地契交给她自己保管,恐怕这两间铺子也保不住。

    今日天气好,正好翠儿也好了,她便想着出门去看看铺子,也顺便带着苕儿和翠儿出去散散心。

    小厮阿正热情的为主仆三人准备好了马车,“奶奶,这老李头是老车把式,赶车很稳,您放心出去,保管他架的车又快又稳。”

    苕儿在素尘苑受冷眼惯了,如今这阿正又周到,又热情,真和以前不一样,她小小的下巴得意的抬了抬,“阿正,不错,嘛。”

    阿正看苕儿,她在奶奶微末时去她身边,如今奶奶好起来,她也不可同日而语了,之前她求着他们,如今,换成他巴结他苕儿了。

    他嘿嘿一笑,“那就请小苕儿多多关照。”看了看马车李的翠儿,恐怕苕儿现在比翠儿还得奶奶的宠呢。

    苕儿一扫多日以来的阴霾,故作老成的说,“好说,好说。”

    “走吧”秦玉君在马车里喊了一声,老李头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出发了。

    苕儿闲不住,一路上揭开帘子,看见热闹的街上,卖什么的铺子都有,她鼻子动了动,“什么东西好香啊。”

    翠儿从她掀开的帘子看去,没想到那么巧,窗外正是居盛酒楼,她和他定情的地方。

    翠儿声音有些发干,“那是居盛酒楼,他们家有一叫‘蓝桥风月’的酒最为出名,用这蓝桥风月做的酒蟹、醉虾很是鲜美。”

    “翠儿姐姐,你懂得真多,不知蓝桥风月什么味道。”苕儿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肚子里馋虫都快勾出来了,“用它做的酒蟹、醉虾真有那么好吃?”

    秦玉君看向翠儿,她眼神像是在回忆什么,表情低落,她透过那丝缝,居盛酒楼已经渐渐消失在窗外。

    “我幼时,母亲还在世,爹娘常带我去一家酒肆,那店,有一款酒名叫‘无忧渡’,度数不高,喝了暖胃开怀,今日,我便请你们喝一杯‘无忧渡’如何。”

    车停在一间面积不过居盛酒楼一半不到的小店前,三人下了马车。

    秦玉君带着苕儿和翠儿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小二热情的问:“几位客官,今日吃点什么?本店今日新上的莲子八宝鸭很不错。”

    秦玉君道:“笋鸡鹅、茭白炸、五味杏酪鱼、东坡豆腐、无尘汤,再来一壶‘无忧渡’。”

    小二将毛巾一甩,“这位夫人想来是我们店的老主顾了,点的全是我们师傅的老字号招牌菜。”

    秦玉君想她的确是老顾客,可她自从母亲过世后,便再没来过那也没来过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这店还在,母亲却不在了。

    上辈子嫁入孙家后,她每日水深火热,三太太又哪里准她轻易出府,她自己也不愿意出门,怕身上的伤被别人看到,也怕看到别人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或讥讽或不屑的目光。

    没想到,还能有活着再来喝“无忧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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