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澹大惊失色咽下将要脱口而出地询问,松开身躯颤抖的李安意上前查看,但见女人面色苍白如纸,眼尾泛着泪花,玉手捂住艳若滴血的樱唇,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怎么了,生病了?”沈澹慌张地抬手欲触摸呕吐不止的女人。

    李安意瞥见罪魁祸首欲摸自己,当即一个狠辣巴掌上去。

    ‘啪!’

    清脆的扇打声突兀响起,面容俊朗的白袍男人右脸抖动,几息后浮现出一个红通通地巴掌印,对比完好无损的左脸,显得格外好笑。

    这巴掌打得沈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脑海里一个念头来回翻滚,她竟然扇自己。

    “滚!”

    李安意面露凶狠地留下一字,推开面前僵立的沈澹,身体一摇一晃地跑离充满污浊的空间。

    醉酒的沈澹乍然清醒犹如石化般面容呆滞双眸无神地站立,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传来阵阵刺痛,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宛若被成群结队的蚂蚁日夜啃噬,源源不断地涌出触目惊心的鲜血,股股钻心痛上窜大脑,四肢百骸抽搐。

    她扇了自己一巴掌。

    李安意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巴掌!

    沈澹脑海里这几句话来回翻转,他咬牙切齿,不知好歹的女人,自己是在关心她。

    即使女人柔弱的模样再惹人怜爱,自小被父母疼爱、受人称赞的沈澹让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一巴掌也会暴跳如雷。

    他深呼吸竭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怒火,内心告知自己她是李安意,是我弄疼她,生病的她才打我。

    一番自我安慰,加上脑海中情不自禁闪现方才美眸含泪、柔躯颤抖的李安意,沈澹骤然升起的恼意平息。同时内心深处又产生些许委屈前世脾性温柔的李安意即使极其生气也从未打过自己。

    几种情绪交织困扰沈澹,他甩袖愤然离开博海院。

    去拿醒酒汤的知秋满目茫然地环视空荡荡的书房,着急忙慌跑去主屋禀告李安意。

    炭盆冒出缕缕烟丝,木窗严丝合缝,主屋暖和和,李安意脱下斗篷坐在铺着被子柔软的竹榻上,手捧滚烫茶盏,企图平复内心的慌张。

    她虽厌恶沈澹亲密接触自己,却未有在他面前呕出秽物的想法,但听见他探问自己的行迹,心慌意乱之下用呕吐转移他的注意,莫名地李安意不想沈澹知晓,她和沈渡走得近。

    沈澹向来对她有相当强烈的占有欲,若知道她和沈渡熟络,必会打扰沈渡,平白无故给沈渡添麻烦。

    饮下茶水,李安意身心放松,苍白的面色红润几分,闲来整理穿越以来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她和沈澹默契忽视之事——寻找下鹤顶红之人。

    五个月转眼即过,沈澹公事繁忙无心寻找,李安意龟缩府内无力寻找。

    期间除了余嬷嬷无缘无故下药,后莫名其妙消失之外,府内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令人怀疑一切是由记忆紊乱而产生的错觉,而且想起前世所学习中鹤顶红的症状,恶心、呕吐、腹痛、口干口渴、皮肤和口唇发绀……

    上述症状,李安意和沈澹符合部分,但吻合之处亦可是穿越带来的后遗症,并且她清楚记得穿越那天沈澹的皮肤是正常的颜色,仅嘴唇发白干涩。

    加上后来沈澹面色尴尬地解释,之前诊断茶中有鹤顶红的老大夫再次遇见沈澹时说,盏中毒物微量无致死可能。

    因此李安意怀疑杀死他们的另有其物,鹤顶红只是个迷惑人的烟雾弹。

    五个月过去,当时的痕迹早已消失,李安意无法找出更多的线索,又未有新的线索出现,索性放弃,等下毒之人露出马脚。

    其次是和离一事,此为李安意目前最忧心之事,她和离之心坚若磐石无法撼动。

    然而沈澹对此却犹犹豫豫,若说穿越那天他和离之心有八分,依今夜李安意观察已减至三分。

    料定待沈澹闲下来必会骚扰自己,因此她挥出那一巴掌除了泄愤之外,亦存有冷淡沈澹躁动之心的意思,希望产生作用的时间能长点。

    眼下最为担忧的是,未有强有力说服承恩伯夫妇和离的原因,为了承恩伯府的名声,他们必会全力阻扰。

    李安意愁啊!只能期望来年五月前能想出办法。

    最后则是令李安意最为满意之事,双意布庄自开张起生意步步高升,突飞猛进。店内订单已排到五月份,等夏季到来蚊虫飞涨,香袋热卖,又是好一阵忙碌。

    林管事管理店铺之余,还废寝忘食钻研绞缬,一些简单的扎结方式能熟练运用后,尝试多种方式结合,捆、拧、搓齐齐上场,染出的纹样愈来愈丰富。

    李安意欣慰麾下有此大将。

    ‘叩叩!’

    知秋敲门高声说:“少夫人。”

    “进。”

    “夫人晚安,醉酒的澹少爷不见了。”知秋望着榻上紧张的女子,期待她给出解决方法,大冬天一个神智混沌的男子出门,万一晕倒都没人救。

    李安意听知秋是为沈澹离开之事来找她顿时放松,平淡道:“叫来福去找找,左右在府里。”

    “是。”

    知秋转身欲走,但听李安意问道:“送蒙顶山茶那日,你……”

    李安意方出声又迟疑咽下,七月份的事现在问还是太可疑。

    知秋欲等夫人说完再回答,然而半盏茶时间过去,夫人仍未起唇,她只能如数家珍汇报:“奴婢早上卯正起床、烧水……午时……酉时余嬷嬷煮茶,奴婢将茶水送到门口便被夫人拿走了……亥时三刻就寝。”

    博海院原先的小厨房仅做烧水之用,方便主子夜间用水。

    “下去吧。”

    李安意指尖轻颤喃喃道。

    *

    无星无月之夜,天空是深邃的黑,雪后万籁俱寂。

    花园小径上沈澹提着两壶酒摇摇晃晃走路,忽然,身形一顿。

    沈澹面色狐疑环视四周,方才好似瞥见一道模糊身影。

    算了,他摇了摇头走开,许是自己醉酒眼花瞧错。

    藏起来的沈清注视男人远离的背影疑云满腹,沈澹大晚上不陪妻子出院作甚。

    算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弯弯绕绕关我什么事,如今有大事要做,沈清蹙眉紧张地东张西望蹑手蹑脚走向荣安堂。

    *

    沈渡吃完糯米糕对着木盒里一堆甜食犯愁,倘若给黑风吃,李安意送吃食给自己之事无法避免地暴露,消息灵通的黑水便知,以他对黑水那厮的了解,黑水回来后必会挤眉弄眼地询问他。

    中秋那晚,黑风瞧见李安意来沈渡院子,此后黑水送来汇报信件末尾皆不露声色探查他和李安意的关系。

    且其他手下人偷瞄自己的次数也逐渐增多,沈渡想也知道是哪个嘴碎的人透露,要是泄露的人在眼前自己必揍的他鼻青脸肿。

    思绪千百转,沈渡决定暂时保管木盒里的甜食,放好木盒后他去书房读书。

    原先沈渡计划参加明岁的科举,开启广阔的仕途,几年来一直精心准备这场于他而言无比重要的科举。

    王氏恐沈渡阻挡沈澹仕途,从小忽视沈渡的教育,请的启蒙夫子仅是位落榜多年方考上秀才的平庸之辈,自从沈渡启蒙后从未给他请过夫子,任小小的沈渡自生自灭。

    天资聪慧的沈渡蛰伏多年,暗中运作使的羽翼渐丰,正欲明年下场施展才华。

    未料一封信搅乱他的计划,眼下只能藏拙。

    缘此今年秋猎本可一举夺首的沈渡别有用心地选择第三,然而……

    想起络绎不绝的道贺,沈渡叹息终究是显眼了,所幸目的达到了。

    静谧的房间里,明黄烛火缓缓跳动,时而成团,时而伸长,案前持笔的黑衣少年身影被烛光拉得细长,投向墙面成道斑驳的黑影。

    ‘啪!’

    室内沈渡无语看着不请自来的沈澹。

    沈澹也没办法府内仅有沈渡一人可聊,将手上的酒放在桌上,“四弟,你这有点清冷啊。”

    以往兄弟俩都是在庭院里闲聊,寒冷的冬天自然该待在温暖的房间里,故沈澹刚好有机会打量沈渡的卧室。

    一张仅供单人躺睡的木床,两个堆放在墙角老旧的衣箱,一个触感粗糙的木桌,两个木凳,墙皮剥落露出内里的暗色。

    沈澹有点同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明天大哥让人给你送些衣裳、用具。”

    沈渡张口欲拒绝,沈澹误会了,他不常住此处,故极少打理。

    沈澹只当他难为情,连连摆手,“四弟这里可有糕点,大哥饿了。”

    沈渡摇头。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沈澹神色落寞自顾自喝酒,他今夜选了最烈的酒,好一醉方休。

    他这四弟真是个妙人,看见脸上的巴掌印也未露出微妙神色。

    沈澹愈来愈满意沈渡,原本就醉了的他醉上加醉,人也糊涂,话也似吐豆子般倒出,“我发现她今晚出去了,已经好几次,你说她是不是去见什么人。”

    沈渡面无表情与醉眼迷茫的沈澹对视,桌下的手指却颤动,沈澹是在试探自己吗?

    砰!

    沈澹瘫在桌上,双唇呢喃,低沉的声音泄出。

    沈渡倾身附耳听清。

    他在说,原谅他,请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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