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吗?]

    顾念躺回柔软的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床帐之顶部。

    【宿主,早上好】

    视网膜上,印出熟悉的字幕颜色,却没有方才“山川四海、大漠荒野”的白光。

    他不在了啊。

    【他】的强大,让她舒畅到整个灵魂都在激颤,昨夜的余韵犹在,她的五感叫嚣着,还想继续。

    有【他】配合着她,她才能肆无忌惮地疯狂。

    顾念失落埋首在柔软的枕头间,青丝铺满眠床。

    [他是你的主系统?]顾念意识海中的声音都带着哑哑的鼻音。

    【我是他的子系统】

    [在第一世界,他没有出现过,是什么原因让他在第二时间线出现?]

    【因为宿主第一时间线完成进度达到了70%,他才有足够的能量苏醒过来】

    顾念敏锐地抓住了一个词“苏醒”,【他】是人?或者说也是有自主意识的。

    想到了【他】是人的可能,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淡淡欣喜。

    [他还会再出现吗?]

    顾念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会哒,他一直关注着你呢】

    系统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电子音都透着欢悦。

    [系统,你也有自主意识,所以,你有名字吗?]

    顾念温柔地问,对于这个自任务之初,就陪着她的小系统,她对它颇有好感。

    【没、没有,宿主能……帮我取个名字吗?】

    [给你取个名字吗?]

    系统虽非她族类,却同她一起逆转时空。

    她与系统这一场任务,乃时空溯洄之旅,寻找因果,道阻且长,却溯江而上。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唤你溯洄,可好?]

    【滋滋滋……】

    系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再次发出雪花声。

    [不喜欢?]

    顾念疑惑。

    【不,我好喜欢,好喜欢……我等这个名字,好久好久了】

    人工智能,有了名,才全了人格。

    顾念很想拍拍小系统的肩膀,或者给它一个拥抱,此刻,她只能将指尖触上她的眼。

    [溯洄,很高兴认识你。]

    ……

    东方既白,朝堂之上,龙涎香混着剑拔弩张的硝烟气。

    李巍立于玉阶下,金黄蟒袍衬得少年郎脊背如松。

    他展开运河舆图,朱批标记的河道如血脉贯穿南北:“京杭运河一旦贯通,江南漕运效率可提三倍,冀州旱地变沃野!”

    “荒谬!”沈明远拂袖打断,笏板直指李巍眉心,“殿下可知前朝炀帝开运河亡国的旧事?如今荆江洪灾未平,殿下却要耗百万民力挖河道,与暴君何异!”

    殿内死寂,李巍指节捏得发白。

    顾远盯着李巍手中浸透黑血的运河舆图,瞳孔猛地收缩。

    幽州、汴梁、彭城、广陵、钱塘、鄱阳、江州、岳州、潭州、桂州、邕州、百越!

    十二城蜿蜒,自北向南,密密麻麻的朱批间,竟详细标注着河道每十里的坡度落差、水流量测算,甚至连沿岸土质疏松处的加固方案都画得清清楚楚。

    他想起前日在工部库房看到的图纸,不过是潦草几笔勾勒的轮廓,与眼前这份倾注心血的舆图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太子此运河可行,大可行啊!

    顾远跪在地,额头重重磕上白玉砖:“臣以性命担保!此河道设计精妙,绝非前朝旧制可比!只需五年,不,只需要三年,江南米粮便可直抵幽州!”

    “三年?”吏部尚书王兆凌冷笑,“去年黄河赈灾亏空八十万两,福建海事夷乱又烧了三十万两军饷,国库老鼠都饿得啃砚台了!敢问殿下,钱从何来?”

    李巍喉间泛起腥甜,尸毒黑线悄然爬上脖颈。

    礼部尚书孙泓跟着发难:“何况赵靖将军年年讨要百万军资,可北疆三年无战事!赵家女郎还在京城闹市纵马,御史台弹劾的折子都积了三尺高!”

    他话音未落,二皇子李峋已嗤笑出声:“皇兄这是着了什么魔?听闻昨日赵家进宫,与皇兄玩乐至深夜!莫非,皇兄被赵家那个到处惹是生非的丫头灌了迷魂汤?”

    礼部尚书孙泓哧哧一笑,今日赵靖未上朝,他也敢说:“臣听闻,这赵家大小姐可不比一般的闺秀,和她义兄到处惹是生非、胡闹鬼混,倒与殿下这劳民伤财的玩意儿相得益彰!”

    赵家姑娘,分明才思敏捷、灵慧非常!

    他们这些昏官竟然如此诋毁他表妹!

    李巍捏紧了拳头,想到她爱哭的性子,此刻在这儿,定然又要哭落一地的珍珠的模样。

    “孙大人!”李巍暴喝一声,袖中运河图被尸毒黑血浸透,“军资账目清明,孤可当场与户部对质!至于运河银钱……”

    他咬破舌尖,一字一顿,“孤自会筹措,不动国库分毫!”

    李巍想到此运河路线乃他花费十年研究,由表妹点拨而成,它由不得这次朝中蛀虫玷污!

    他要证明,他和她,是对的!

    “孤愿以太子印为押。”李巍突然解下玉印举过头顶,“若三年后运河未能惠及万民,孤自请废黜!”

    “好个太子殿下,倒是费心了。”林相抚着胡须,眯眼笑道,“只是老臣实在不解,这运河即便修成,不过是多运些粮食绸缎,值得殿下拿储君之位相赌?”

    李巍周身寒气骤起,正要发作,却见皇帝抬手止住众人。

    李恒看着阶下倔强的少年,恍惚间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般孤注一掷要平定边疆。

    他对太子是极为满意的,他的目光扫过李巍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黑线,心中一沉,但,他身中尸毒,若无法拔除,性命怕只余下三年。

    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又是为民为国的好事情,就满足他的心愿吧!

    “既如此,运河之事准了。但工部银钱分文不出,太子若能自筹三百万两,便由你全权督办。”

    李恒一声令下,事成定局。

    ……

    当午后的阳光,渡上昏黄之时,顾念才从黑甜的睡眠中醒来。昨夜太过疯狂,早上撑着练过咒篇就陷入超深度睡眠。

    颜霜第一时间发现了顾念睡晕过去了的异样,赵夫人来喊,也喊不醒这宝贝女儿,急得请了大夫,大夫看过后,说无大碍,不过是劳累过度罢了,一家子才放心。

    这孩子定然又熬夜看画本了。

    赵夫人宠爱这唯一的女儿,让颜霜去女先生那请了假,就随顾念睡了个畅快。

    “嘟嘟”“嘟嘟”

    有什么在敲雕花窗台,顾念打了个哈欠,顶着鸡窝头从床上爬起来。

    她打开窗台,便瞅见一只颇为健美的白色信鸽,精明的黑豆眼歪着头瞅她。

    “送上门的烤乳鸽?”顾念掐住它脖子,拎起来掂了掂,很满意手中的重量,正想给它个万能咒褪拜拜,就见它背上的小包裹里头,滚出一颗橙黄的金桔。

    “咕咕咕!”白鸽翻着黑豆眼,死命蹬腿!

    哟,这腿上还绑着一卷信。

    “失敬、失敬!”顾念取了信,随意将白鸽一丢,她慵懒地躺回窗边软塌,晒着秋日暖阳,白玉指尖捋开雪色信笺。

    滚落的金桔,从软塌边缘弹回她身册,她随意拿在手间,一手抛着玩儿,另一手拿着信笺,垂下眼脸。

    信笺中端正的馆阁体带着微微的颤抖,字里行间似有寒风呼啸。

    表妹如晤:

    展信安。

    今日朝会,沈明远斥孤为隋炀第二,孙泓哭穷说国库鼠雀尽绝。父皇命孤自筹三百万两,否则废运河事小,恐累及赵将军清名。

    忆及表妹曾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知可有两全法?另,赠番邦进供金桔一颗,权当昨日论策之酬。

    哦?李巍送来的信。

    顾念想到昨日少年郎写下“桑桑”两字的朦胧情谊,嗤笑一声,少年赤忱,确实美好,但,比起【他】,他太稚嫩了。

    她对他意兴阑珊,毫无性致。

    一颗金桔来当谢礼,可真有意思。

    顾念随意将金桔随意放入兜中,等会可给她坐骑当零嘴。

    十万血玉蛊,可不好得。

    [溯洄,京城哪里有极阴之地]

    【地点:醉春楼 胭脂井

    怨念:花魁之怨

    时间:三十日后,花魁忌日

    数量:中型蚁穴,约1万只】

    这血玉蛊可真不好得,要天时地利人和啊。

    [三十日后,太久了,除了京城,还有其他地方吗?]

    【……检测到,最近的乃幽州城,时间在四十五天后……】

    好吧,那这三十日,就算她的度假日了。

    顾念打开窗户,笑眯眯地叫来颜霜。

    万恶的奴隶社会,她既然来了,还是个万恶的奴隶主,维持好人设,当然要好好行使奴隶主的角色。

    “快来,帮你家大小姐我,洗脸。”顾念躺回塌上,系统不允许她勤快,她就敬业地摆烂吧。

    第一时间线可累坏她了,现在就让她做个骄纵的大小姐。

    “小姐,您终于醒了。”颜霜听到呼唤,端着脸盆,小跑着进来,跑到窗台前,稳稳放下脸盆,好奇地看着窗棂之上羽毛乱飞的白鸽,“咦?哪来的信鸽?”

    “嘟嘟”“嘟嘟”

    健壮白鸽是个呆头鸽,显然已经忘了顾念方才掐过它脖子,看顾念又不给它喂食,也不回信,生气地啄着窗台。

    小姑娘的手滑嫩嫩的,被她洗脸,可真舒服。

    顾念微微睁开一丝眼睛,瞟了一眼鸽子特别好掐的脖子。

    “它是饿了吧!”

    颜霜惊叹:这鸽子大约成精了,看到了她就问她讨食。

    “太子殿下让它来给我送信。”顾念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先给它准备点吃的,再帮我准备笔墨,我给太子回信。”

    颜霜一惊。

    竟然是太子殿下的信,他们家姑娘,难不成昨日进宫,得了太子青眼?

    但看顾念特别淡定的神色,她又有些不太确定。

    顾念洗了脸,终于清醒,坐在案前,等颜霜布置好桌案,提笔回信。

    表哥殿下:

    见信如晤。

    您一定没有听过这句名言“要想富,先卖树!”

    不过,现在您一定听过了,表妹这就给您出个好主意。

    您东宫八百棵百年银杏树,不如卖给朝中那些老狐狸,一棵树一万两,八百棵树那就有八百万两!

    若有人觉得贵,那就报价两万两;若还嫌贵,那就再加一万,直到他觉得“便宜”为止。

    银杏寓意黄金满仓,若还不够,朱雀大街第三户朱漆门沈宅,乃沈明远老宅,沈家以做南洋香料生意发家,富得流油。您不若派人去问一问,沈老先生定然愿意买上一颗,做祠堂祈福树!

    附《卖树指南》:

    1. 每棵树挂“太子亲植祥瑞木”红绸

    2. 买三棵赠“运河功德碑”刻名资格

    3. 买十棵赠运河十二城码头商铺半价购买权

    最后,她在信笺画了一个Q班小乔桑,气哼哼地戳着小金桔,脑袋上顶着个气泡:表哥忒小气!

    她想到信中写的沈明远,心里笑了一下。

    两位沈大人,现在不坑他们一下,可便无缘流芳百世的美事了。

    顾念眼里染着促狭的笑,放下笔,挑眉弹了下信笺,这才卷起,走向窗台。白鸽正在吃玉米碎,看到顾念走来,歪着脑袋咕咕叫。

    “过来,给你主子的回信。”顾念再次抓住它的脖子,捋下踏好几根白毛,将信笺绑好,摸着它滚园的肚子,点了点它脑袋,“吃饱了,干活吧!”

    她撒手将它抛入空中,白鸽扑腾了几下翅膀,再次掉了几根毛,摇摇晃晃往东宫飞去。

    “该去吃晚膳了。”顾念净过手,就往膳厅而去。

    “小姐,您还没梳发呢!”

    顾念甩了甩高高的马尾,恣意洒脱道:“这不是束发了吗?”

    “夫人又得说您了。”颜霜放下手中的梳子,看着一柜子的珠宝首饰,怨念地跺脚,她还想给小姐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啊!

    ……

    膳厅里热气蒸腾,赵夫人正将最后一盅山药炖乳鸽搁在红漆食案上,听见前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眉头微微蹙起。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靖身披玄铁甲胄,腰间佩刀还在泛着冷光,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赵珽,父子俩周身的寒气仿佛要将满室暖意都吹散。

    “那些个老匹夫!”赵靖重重落座,震得碗碟轻晃,“孙泓竟敢在朝堂上编排乔桑,说什么‘纵马闹市、与人鬼混’当我赵家是吃素的!”

    他虽在军营,但自有耳目通报他,赵靖猛灌一口温酒,脖颈青筋暴起,“还有那个王兆凌,哭穷哭得比丧家犬还惨,国库银子都进了他们自家的地窖!”

    赵靖气鼓鼓地捏着酒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赵夫人忙递上热帕子,嗔怪道:“老爷消消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她转头看向正埋头啃鸡腿的顾念,目光柔和下来,“快尝尝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特地让厨房做的。”

    赵夫人手艺极好,特别合顾念的胃口。

    顾念吃地满嘴油水,含糊不清道:“娘做的最好吃了!”

    她余光瞄到赵靖气成河豚的脸,心里有点点感动。

    溯洄对她真不错,附身对象的父母都是疼爱子女之人。

    这赵靖生气的事情,竟然是“女儿受辱”。

    顾念甩着马尾,放下筷子凑过去,“爹,您别气!太子殿下已有办法筹银子修运河,到时候江南米粮运来,看那些老顽固还怎么说!”

    赵靖哼了一声:“说得轻巧,三百万两白银,哪是那么好筹的?”

    “我给殿下出的主意!”顾念得意地眯眼,“爹,等着吧,不出两月,银钱自然凑齐,等运河修好了,北疆的军粮运送也方便,爹您练兵就更省心啦!”

    赵靖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不愧是我赵靖的女儿!还能帮太子殿下出主意。”

    赵夫人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女儿碗里,好奇道:“什么主意?”

    顾念眨眨眼,俏皮道:“娘,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现在是秘密。”

    赵靖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想到那些老匹夫说他这般好的女儿坏话,冷哼一声:“不过,以后少往宫里跑,那些人就爱捕风捉影。”

    顾念听到赵靖吩咐,放下碗筷,郑重道:“爹,我想学针灸。”

    既然练蛊还需要三十日后,正好趁此机会,先把自己会针灸之术过个明路。

    “胡闹!”赵夫人立刻反对,“你每日练武、读书,还要学女红,哪有功夫再学针灸?”

    “太子殿下身上有伤。”顾念咬着唇,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昨日呕血……我想帮他。”

    她看向赵靖,眼神非常“坚定”,又带着几分“恳求,“陈军医医术高明,我想去军营跟他学,就当多学一门本事。”

    赵靖刚要开口拒绝,却见女儿拽着自己的袖子晃了晃,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爹~您不是说过,技多不压身嘛!”

    赵夫人对女儿宝贝的不行,一看女儿眼里含了泪,刚才心疼拒绝她的自己,立马倒戈,也在一旁劝道:“老爷,桑儿也是一片好心。”

    赵靖比赵夫人的无脑宠女,还算有些理智,但明显不多。面对顾念的撒娇攻势,他长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明日就去军营,跟着陈军医好好学,可不许偷懒!”

    顾念欢呼一声:“谢谢爹!我一定好好学,以后给您和娘扎针,保准比大夫还厉害!”

    赵珽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此刻终于开口:“我让人准备针灸用的银针和医书,明日一并送去。”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有人敢刁难,立刻来寻我。”

    窗外月色渐浓,膳厅里的欢声笑语与东宫并不相同。

    东宫万籁俱寂,白鸽的翅膀扑腾声显得格外清晰。

    李巍从信鸽腿上展开信笺,指尖轻轻摩挲着“要想富,先卖树”六个字,嘴角的笑意渐渐漫开。

    这么促狭的主意,也就是她这般与众不同,又钟灵毓秀的女孩儿才想得出来。

    “随喜!”他召来随喜。

    “去,把东宫所有银杏树的树龄、品相列个册子,孤要亲自卖树。”

    三日后,当王兆凌和孙泓看着管家捧着的十万两银票,再望望祠堂前那棵挂着“太子亲植”红绸的银杏树,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一月后,八百棵银杏树竟卖出了一千万两,别看大臣们朝堂上反对激烈,但是这一月被气氛烘托着,争相托关系求购,生怕落了下风。

    更别说富商大贾,不管是奔着流芳百世的名还是运河沿岸的商铺,那都不手软,最后为了几棵树,都哄抢到了五万两一棵。

    李巍却在观星阁里,对着铺满桌面的账册笑得开怀。他屏退众人,独自研墨铺纸,笔尖悬在半空许久,学着她调皮的白话口吻,落下一行小字:

    表妹,见字如晤:

    依你之计,不但凑足了运河银钱,还让那帮老狐狸出了血。看着沈明远肉疼的模样,倒比喝了十坛桃花酿还痛快。

    写到此处,他忽然想起顾念笑起来时弯弯的眉眼,耳尖不自觉地发烫。

    稍作停顿,又继续写道:

    如今东宫,空地颇多,不知表妹喜欢何种树木?

    你上次送孤的蝶鸢还未放飞,司天监报后日风和日丽,正是放鸢的好日子。

    正巧后日乃休沐之日,你若有空,孤派人来接你,同孤一起栽树放鸢,可好?

    另,上次你嫌弃金桔太小,故这次随信,附上东宫最重的一棵百年银杏树,望表妹莫再嫌礼轻。

    巍手书

    ……

    深秋的朱雀大街,突然响起清脆的马蹄声,长乐带着二十名东宫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辆雕花木车缓缓而行。

    车上绑着一棵足有三丈高的银杏树,树冠被精心修剪成伞状,树干裹着金丝软缎,每隔三尺就系着红绸金铃,随着马车颠簸散落一地金黄银杏叶,伴着风铃悦耳声响。

    “快看!是太子殿下的仪仗!”

    “这棵银杏树真大!是这个月从东宫运出来最大的我一棵了吧。”

    “不知价值几万两?”

    “听说是太子殿下送人的,不要钱!”

    “送的是哪家?”

    “看这方向……好像是赵将军府!”

    街边百姓纷纷驻足围观,议论声此起彼伏。当车队在将军府门前停下时,整条街都沸腾了,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果然是将军府啊!太子对舅家,真真器重啊!”

    “你说话咋透着股酸味呢,嘘,赵家大门开了!”

    赵靖正在前厅练兵,听到动静皱着眉头出来,却见管家慌慌张张跑来:“老爷!东宫送来了一棵二百年的银杏树!”

    赵夫人握着帕子紧跟在后,看着那棵几乎比将军府大门还高的银杏树,又惊又喜:“这、这是何意?”

    “我可没买啊!太子别送错了。”赵靖想到林相一棵花了五万两银子,心都漏跳了一拍。

    赵珽站在一旁,想到这一月顾念为了学针灸,十个手指扎满了小孔,却不声不哭,坚持了下来,再看太子殿下送来的这棵银杏树,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间佩刀。

    管家更是匪夷所思地道:“长乐大人说,是殿下送咱家大小姐的!”

    “送的?”赵夫人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行,不花钱就没问题了。

    赵靖却只放下一半的心:“殿下为何要送桑儿这么贵重的破玩意儿。”

    这京城趋之若鹜的银杏树,在赵将军眼里,就只是个能烧火的火柴棍。

    长乐拿了信,向赵靖行礼。

    “赵将军,太子殿下有信给赵大姑娘,赵大姑娘可在家?”

    将军府外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赵姑娘和太子殿下竟有书信往来?”

    “这棵树价值连城,太子竟说送就送!”

    什么,太子殿下竟然看上了赵大姑娘,这般货色?!

    二皇子李峋府上的小厮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差点惊掉了下巴,连滚带爬地回去报信。

    听着人群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赵靖一把从长乐手里取过漆蜡封着的信,冷峻着脸:“她正在学堂,没空!”

    这李巍,竟然如此招摇,可真是胡闹!

    赵夫人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眼神里藏不住的笑意:“老爷,这说明咱们桑儿有本事,连太子都看重她。”

    长乐见今日是见不到赵大姑娘了,便向赵靖朗声道“还请赵将军转告大姑娘,殿下还等着她的回信呢!”

    少年太子不闪不避,磊落坦荡地向赵靖求他女儿的回信,惹得赵靖吹胡子瞪眼,直接关门送客!

    “滚犊子!也不瞧瞧桑儿几岁,就惦记上了!”

    老父亲赵靖气得心肝都疼了,宝贝女儿才养了十三年,就有浑小子想来连盆端走,他恨恨踢了几下银杏树,犹不解气!

    赵夫人不管赵靖的吹胡子瞪眼,亲自指挥着侍卫将银杏树栽在家祠堂厅院正中。

    “晴雨,把我那串水晶风铃拿来!”赵夫人站在梯子上,冲丫鬟喊道。不一会儿,整棵银杏树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风铃,风一吹,叮当声响彻整条街。

    秋风一阵,漫天银杏叶飘落下来,伴着红绸金铃,煞是赏心悦目还悦耳,她对这位知情知趣的太子殿下,还挺满意。

    赵靖看着自家夫人满面笑容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背着手在树下转了三圈,最后哼了一声:“明日我就去宫里,问问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赵珽看着义夫义母的表情,黑色的脸上不辨表情,只默默吩咐手下:“去把后院的围墙加高些。”

    入夜后,顾念从军营回来,搬了张躺椅,躺在银杏树下数星星。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脸上,风铃轻响中,她摸出袖中的信笺,细细看了一遍。

    少年的字迹带着几分肆意,字里行间的炽热几乎要透过纸张。

    既然他约她,她便应了他。

    后日正巧也是醉春楼炼蛊之日。

    带少年郎去逛一逛青楼,想想就刺激。

    她噙着玩味笑容,闲闲铺开信纸,笔尖蘸着墨汁,在纸上画了朵艳红靡丽的桃花。

    表哥殿下:

    说到种树,自然是桃树最好!桃木能辟邪,最适合殿下。

    春日里桃花灼灼,可办诗会;夏日里桃荫蔽日,可乘凉;秋日里桃子成熟,可做蜜饯、酿酒。

    等运河修完,咱们就在桃林里摆流水席,让全天下人都尝尝桃花酿的滋味。

    另,还有一个大喜讯,表妹我在医术上天赋异禀,已小有所成,后日进宫,就让表妹我,给您好好治疗一番,肯定会让殿下您,大吃一惊!

    附:改良版《国有商铺买卖指南2.0》,这次咱们不卖树,改卖,国字号商铺,京杭运河必将带着财源滚滚来!

    呆头鸽把信送回了东宫。

    翘首以待,一日张望虚空百老回的李巍,终于盼来他的小白鸽,迫不及待,飞身跃入黑夜,等不及落地,与半空中,就从白鸽腿上的信笺抽出!

    可这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临到打开,却又心慌起来。

    表妹她会不会,不同意来东宫呢?

    几次心里建设,想开又不开。

    随喜、长乐等得都偷偷打起了哈欠。

    李巍终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打开了信笺。

    直到看到信笺中“后日进宫”四个字,他才松了一直提着的心,惊喜地悄悄摸了摸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尸毒黑线,嘴角的笑意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真的为了他,去学了针灸之术!

    少年郎抱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随喜、长乐,备桃树!”

    “表妹喜欢桃树,我要将东宫种满桃林!”

    “还有,表妹说要酿桃花酿!快去准备一地窖的酒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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