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产

    腐臭的气息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陈哲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干裂的唇刚一动,喉咙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被关在地牢两日了,滴水未进,仅有的半碗馊水还被牢头泼在脸上。脚踝上的镣铐深深嵌进皮肉,每挪动一下,便是钻心的剧痛。

    “吱呀——”铁门推开,火把的光晕里,狱卒晃着锁链冷笑:“王侍卫有请。”还未等陈哲反应,粗粝的麻绳已缠住他的脖颈,将人拖进更深的刑房。潮湿的墙面挂着锈迹斑斑的烙铁,刑架上干涸的血迹呈诡异的暗褐色,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混着陈哲身上的汗味,令人作呕。

    “是你把王贵侍推下了水?”王兰踩着满地稻草走来,手中皮鞭卷着寒光。

    她身为太女近卫,本是要跟着太女一起去晋城的,奈何家中老父突然病逝,便回家奔丧,今日却有太女府相熟的同僚来遣人来告诉他,她弟弟王贵侍被陈侧君推入荷花池淹死了。

    她和王贵侍是同父所生,自幼感情甚好,甚至弟弟想要嫁给太女殿下,为了这个弟弟,她愿用救驾之功给他换来贵侍的位子,没成想,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却她从小疼到大的弟弟就这样死在太女府。

    这叫她如何不恨,她连夜赶回太女府,就是要找这杀人凶手报仇!

    陈哲想要辩解,喉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皮鞭破空声响起,鞭梢狠狠抽在他的小腹,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他蜷缩着身子,眼前炸开密密麻麻的金星,恍惚间听见王兰咬牙切齿:“我弟弟的命,今日便要你偿!”

    不知过了多久,陈哲瘫在血泊中,腹部传来的绞痛一阵强过一阵。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他以为是肾脏被打坏了,只能颤抖着用手肘撑起身子,指节深深抠进满是污垢的地面。刑房外传来狱卒的嗤笑:“装什么可怜,进了这里就不是贵人了!”一个杀了人的侧君,被主君关到地牢,进来容易出去难,以后怕是没有以后了。

    萧芸本应在七日之内便归返。然而,世事难料,真如陈哲担忧那般,她在晋城遭遇了险恶,萧芸感觉陈哲身上的谜团更重了些,他似乎早就知道她在晋城会发生什么。知道陆静与二皇女会在晋城谋划着暗中对她下毒手,致使她身中剧毒。

    那毒发作迅猛,萧芸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生死之际,她不及多想,急忙掏出陈哲临行前赠予的解毒丸,毫不犹豫地服下。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感瞬间游走全身,堪堪压制住了那夺命的剧毒,将她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拉了回来,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要陈哲是站在她这边的,不管他身上有多少谜团,她都会紧紧将他抓在自己手心。

    萧芸心思缜密,为了揪出那些背叛她的幕后之人,她佯装毒发未愈,继续周旋在晋城。在这多耽搁的几日里,她暗中布局,不动声色地查探着晋城的诸多隐秘之事,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行径尽收眼底。待一切准备妥当,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朝着太女府疾驰而归。

    这许多时日未见,萧芸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满心满眼都是陈哲的身影。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对谁有过这般深切的牵挂,这种感觉新奇而又浓烈,心间满满当当,全被陈哲一人占据。一路上,她脑海中不断浮现陈哲或狡黠、或闹腾的模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见到他,将他紧紧拥入怀中,用炽热的亲吻倾诉自己这几日如潮水般汹涌的思念。

    而此刻,地牢中阴暗潮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陈哲虚弱地躺在发霉的稻草上,鲜血正从他身上的伤口汩汩流出,意识也随着那流逝的鲜血一点点消散。他眼神涣散,望着头顶那束在风中摇曳不定的火把,思绪渐渐飘远。恍惚间,他想起萧芸在信中提及要带给他的礼物,心中一阵酸涩。已经过了七日了啊,为何还不见她归来?萧芸,你这个大骗子……陈哲在心中呢喃,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眼,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感受到宿主生命受到威胁,系统紧急调动所有能量维系宿主生命力,心中焦急万分,它已经死了五个宿主了,这个再死,它就真的要被主系统回收了。

    陈哲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龙傲天出师未捷身先死,来到异世,啥也没干成,就谈了个恋爱,迷迷糊糊间,却感觉有人在叫自己,

    “陈哲!” 一声饱含焦急与担忧的呼喊,如同一道炸雷,陡然在阴森的地牢中炸响。陈哲意识模糊,浑身似有千钧重负,每一寸肌肤都在剧痛中抽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强忍着剧痛,拼尽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只见地牢的铁门被萧芸撞开,摇曳的火把光芒,映照出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她的双眼瞪得极大,眼中满是惊恐与心疼。看到陈哲浑身血迹斑斑,如同一滩软泥般无力地躺在潮湿的草堆里,萧芸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她呼吸都瞬间停滞。

    想起起自己一回府,满心欢喜地直奔宜春宫。一路上,脑海中尽是陈哲见到她时,那欣喜若狂的模样。可踏入宫门,却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询问侍从后,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被关在地牢。只因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哲被指认推王贵侍落水,致使其溺毙,主君柳望竹当即做主,将陈哲关押在此。

    萧芸压根儿就不信陈哲会做出这等事。她心中清楚,定是有人趁她不在府中,精心设下这恶毒的陷阱,意图陷害陈哲。而第一个被她怀疑的对象,便是主君柳望竹。当下,她毫不犹豫地唤来陆文,命她即刻去彻查此事的来龙去脉,自己则心急如焚地朝着地牢狂奔而来。

    此刻,萧芸不顾一切地将陈哲紧紧抱在怀中,她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陈哲已然凹陷下去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满是自责与愧疚:“对不起,陈哲,是我回来晚了!”陈哲在感受到那无比熟悉且温暖的怀抱后,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眼前一黑,安心地晕了过去。

    宜春宫内,气氛如暴风雨来临前般压抑沉闷,太医们神色凝重,脚步急促地围绕在榻前忙碌。一根根细长的银针精准无误地扎入陈哲周身穴位,萧芸紧紧守在一旁,目光焦灼而担忧,手中稳稳地握着一碗刚刚熬好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正小心翼翼地一勺勺往陈哲微微张开的口中喂去。

    就在这万分焦灼的时刻,老太医满是褶皱的脸上,神色陡然变得凝重至极。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缓缓屈膝跪地。“殿下,陈侧君……这是小产了。” 顿了顿,老太医稍作犹豫,却还是咬咬牙,继续说道,“依老臣推算,腹中胎儿已有两月。” 话语落地,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太医们都不敢抬头,皇嗣被害,这是何等重大的事,她们心中也是惧怕万分,生怕被迁怒。

    萧芸听到小产二字,她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手中原本稳稳端着的药碗,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瞬间滑脱。“啪!”药碗坠落在地,四分五裂,滚烫的汤药飞溅而出,溅洒在她华丽的裙摆上,升起阵阵氤氲热气。然而,萧芸却浑然未觉,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在原地。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缓缓转向虚弱靠在床上的陈哲。双眼瞪得极大,眼神中满是惊涛骇浪般的不可置信。

    小产?陈哲……竟然怀了她的孩子?可如今,这个尚未出世,还未来得及看一看这世界的小生命,就这样永远地消逝了。萧芸今年已十九了,从十六岁第一次迎娶夫郎开始,三年的时光悄然流逝,她的后院之中,却始终没有传出任何一人有孕的喜讯。在那些无人倾诉的寂静夜里,她的心中也曾暗暗滋生出忧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以至于难以拥有子嗣。好在,二皇女同样没有诞下子嗣,不然,她这太女之位,恐怕早已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而如今,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这个由她最心爱之人孕育的小生命,就这般不明不白地夭折了。萧芸的心,仿佛被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狠狠刺入,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悔恨的情绪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要是自己能够早些回来,要是当初果断地带着他一起去晋城,是不是这场悲剧就能够避免?是不是这个孩子就能平平安安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萧芸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之色,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愤怒与不甘的火焰,她在心底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主君,咬牙切齿地默念着这个名字,暴戾的情绪疯狂蔓延,柳望竹!你好样的!

    就连陆文都满脸同情地望着陈哲,而陈哲早在听到小产二字时,便如遭雷击,整个人直接被吓得呆立当场。他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小产??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其实也怪不得陈哲毫无心理准备,毕竟在他所看过的原文里,自始至终都未曾提及任何有关怀孕生子的情节。直至文章结局,太女萧芸都依旧膝下无子。陈哲看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认为,萧芸是顾虑怀孕生子会对她的政治前途造成阻碍。毕竟在现代社会,诸多女性因怀孕生子而在职场上举步维艰,更何况萧芸所涉足的乃是争皇位这般惊心动魄、容不得丝毫差错的大事。因此,他的思维从未往男人生子这个方向偏移过哪怕一毫。

    震惊过后,陈哲心急如焚,连忙在脑海中呼唤系统,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愤怒:“不是,系统!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里居然是男人生孩子啊!?”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无法挣脱的困境之中。

    系统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不知所措,它那机械的声音里竟也带上了几分错愕:“这.....这里的男人居然如此超乎想象?”要知道,它本是龙傲天系统,此前一直穿梭于男频后宫文的世界,对于女尊世界,这还是头一遭涉足。它又怎会知晓女尊世界里这般奇特的设定呢?

    陈哲简直要被这个不靠谱的系统给活活气死,满心都是悔意与愤怒。心想自己真是被它害惨了,原以为穿越到女尊世界,屈居女人之下就已然是悲惨至极,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生孩子这等堪称灭顶之灾的事情等着他。在他心中,若是真要承受生孩子这般折磨,那还不如就此一死来得痛快!

    幸亏这一胎流产了,不然想象自己挺着大肚子,他真的要一头撞死!

    萧芸目光落在痴愣发呆的陈哲身上,见他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的愧疚如汹涌的潮水般愈发泛滥。她满心自责,这个娇弱的小男人必定是伤心到了极点,都怪自己,若是能早一些回来,或许孩子就不会失去……想到此处,她心中对主君的不满如星火燎原般迅速蔓延开来。就在方才,陆文已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王贵侍并非如最初以为的溺水身亡,而是中毒丧命。

    此刻的萧芸,心中交织着对陈哲的疼惜与失去孩子的愤怒。她轻柔地握住陈哲的手,语气温柔且满是安抚之意:“你且放宽心,此事我定不会轻易放过,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你现在身子虚弱,先好好休息。我这便去找主君,定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审问清楚!”

    而陈哲呢,对生孩子这件事只有满满的排斥,对这个意外到来又意外失去的小生命,他除了有一丝愧疚,远没有萧芸那般悲痛欲绝。若是萧芸遭遇怀孕流产这般变故,他或许会悲愤交加,心痛不已。可这孩子是在自己腹中,他从心底里就不想要。毕竟,这本就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承受范围。如今孩子流掉,对他而言,倒像是一场如释重负的解脱。

    陈哲并未如萧芸预想的那般,缠着她陪伴安慰自己,而是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信你,你去吧。对了,我的小厮小喜呢?”

    陆文办事向来妥帖周到。早在得知陈哲被关押之时,她便细心询问,知晓小喜也一同被关在了柴房。她心知,殿下心思都在陈侧君身上,这类小事想必不会过多关注,于是便自作主张将小喜放了出来。小喜遭受了不少折磨,调养休息了两日,此刻正候在殿外。听闻陈哲主动问起,陆文便如实禀报,萧芸吩咐人将小喜唤了进来。

    小喜一踏入殿内,瞧见躺在榻上的陈哲,眼眶瞬间红透,几步奔到陈哲身边,“扑通”一声跪下,而后扑在陈哲身旁,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那哭声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自家主子的心疼。

    萧芸见主仆二人这副模样,知道他们必定有许多话要说,便带着陆文悄然离开,转身朝着玉兰苑的方向走去。她步伐沉稳,眼神中透着坚定,心中已然下定决心,要从主君那里问出个究竟,给陈哲,也给逝去的孩子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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