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把完脉,慕宜便将绣帕收回,此时魏川走到他们旁边。

    “如何了?”他问道。

    “娘子身体康健,已无大碍。”郎中回道。

    慕宜知道自己的身子,尤其是昨夜睡得好,今早起来便觉得一身轻,哪会有什么问题。

    除了睡得有些窘迫外。

    她看了看屋内周遭的陈设,这屋里十分暖和,今晚定会睡得更好。

    燕扶柳给郎中一些银子后便将人送走,屋内只剩慕宜和卫川二人。

    慕宜靠在软枕上,已好多日都没这么舒适过了,此处与马车天差地别,若非到此,他还会觉得坐马车有这么累,如今尝到了甜头,她实在是不想再坐那马车了。

    “这儿离京城还有多久?”她问道。

    卫川知道她累,但为着赶路,也只能如此,“约莫还有三四日罢。”

    慕宜轻轻“哦”了一声,而后“咕咕”的声响从腹中传来。

    她将双手放在腹上朝卫川讪讪地笑了笑,“有些饿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吃好吃的吗?”

    卫川见她如此,便也轻轻一笑,“益州的牛肉最是爽口,娘子既饿了,咱们便下楼去罢。”

    慕宜道“好”,二人一起走至楼下大堂处,此地是益州数一数二的酒楼,因着天气寒冷,众人皆喜欢点上一锅牛肉汤,大堂内位置基本坐满。

    闻到了牛肉香,慕宜咽了咽口水。不愧是以牛肉出名的益州,那牛肉汤的味道比八仙楼的还要香。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吃了。

    小二将二人引到一个稍偏的位置,卫川点好了菜,燕扶柳不多时便也来一同坐下。

    “这外面的天是真冷啊,菜什么时候上呀?我要饿死了。”燕扶柳搓了搓手,打断二人间的静默。

    “方才点好呢,这儿座无虚席,后厨估计忙坏了,应是还要等一会儿。”慕宜道。

    燕扶柳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她同卫川说话,除了些重要的事能得到回复,旁的是不指望他有回应。

    此时不过是嘴快一说,她早已习惯得不到回应,然而慕宜此刻却回应她,叫她一愣,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有人回应的感觉真好啊。

    燕扶柳笑着回道:“小娘子说的是,那我们便等上一等罢。”

    “嗯!”慕宜亦同她笑笑。

    燕扶柳拿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对了小娘子,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日后到了府里,总不能一直唤你小娘子罢。”

    卫川此时看了慕宜一眼,见她投过来目光,便朝她轻轻颔首。

    而后慕宜便对燕扶柳道:“我叫司瑶。”

    “司瑶。”燕扶柳重复了一遍,笑道:“很好听的名字。”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那牛肉汤终于上来,牛肉汤分量很足,上头飘着一些油花,用汤勺轻轻搅动,便见沉底的牛肉冒了上来,那底下还伴着些粉丝。

    慕宜瞧着,又咽了咽口水,她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燕扶柳替她和卫川皆盛上一碗,“来,小娘子,快吃。”

    喝上一口热汤,便觉汤里的热气蔓到全身各处,喝得她通体舒畅,牛肉汤鲜甜,肉片及粉条入口即化。

    “好好吃,不愧是益州的牛肉,先前听他们说还觉得有些夸张,待亲自尝到,才觉得是真的美味,俞州的菜都不及这一盆牛肉汤的。”慕宜说道。

    她开始生了兴致,若非天寒地冻,她倒真想逛一下益州城,她还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呢。

    “好吃便多吃些,大人不缺银子,不够再来。”燕扶柳又替慕宜盛了一碗,慕宜本不愿麻烦她,却争不过,只好妥协道谢。

    三人真是饿坏了,许久没见到这般油水,一连吃了好几碗都不说话,也从未注意过旁边之人。

    待吃的有些饱了,才开始注意到大堂内十分嘈杂,说话的声音不间断。

    “言相真乃国之栋梁,当今圣上年幼,在圣上还是太子之时,言相变竭尽全力辅佐,若非是他,我们大梁今日恐乱了。”

    不知是哪桌的人说的话传到了他三人耳中,燕扶柳闻言蹙眉,她握紧手中佩剑,仿佛那人再多说一句,她便要上去把人杀了,卫川无意中扫过她,她便只好作罢。

    “是啊,听说前段时日还抓了些贪官,像俞州都督,身居要职敛财,若非言相,还不知俞州的百姓被瞒到什么时候,听说他的大公子在边疆,先前深得圣上信任,谁知竟有谋逆之心,若他父子二人当真联手,外贼从俞州而进,我大梁必乱,还是言相高明,阻止了一场动乱。”

    听到旁人谈及慕崇瞻,慕宜还有些骄傲,他爹爹鞠躬尽瘁,为国为民,俞州城的百姓皆十分敬他,可听到了后头,却是将他爹爹说成一个恶人。

    慕宜忍不下去,已然起身,正欲开口辩解,便被卫川一把拉下,直直坐在了凳子上。

    他拽的有些生疼,慕宜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唤了小二来结账,见慕宜有些生气,他便放缓了语声,“我们先回房。”

    听见有人说她爹爹不好,她还不能反驳,心里实在憋屈。

    话音落下,见慕宜不为所动,一双眸子里轻打着泪,咬着唇角极力压抑自己。

    燕扶柳瞧见后便慌了神,她没未过小娘子哭,更别说安慰了,此时看向卫川,看着他也不似会安慰人的样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都怪卫川这么用力,人家小娘子肌肤细腻,哪里遭得住他这一拽。

    正当她开始发愁,觉得安慰慕宜的事情要交由她手上时,只见卫川拉住慕宜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更显得慕宜纤细。

    慕宜一贯这样,即便再生气,只要对方同她好好说,她便不会有忤逆的想法。

    这时任由卫川拉着她上楼,待进屋后,卫川将门阖上,“随我来。”他道。

    他唤她坐至榻上,见她还是不愿看他,他便轻声道:“我并非故意,弄疼娘子了罢?”

    听到他的解释,慕宜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开始愿意同他沟通,声音带着哭腔:“我并非因你弄疼我而生气,我生气是因你不让我反驳他们,我爹爹在俞州,谁人不敬?但凡去问一问俞州的百姓,便知我爹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应是造福于俞州。”

    为何?她爹爹这么为国为民,圣上竟听信谗言,不留他一条活路。

    卫川开始有些心疼,他知道对一个闺阁娘子而言,这些意味着什么,待他思忖了一瞬,才听得他道:“我知慕家的不公,但我如今是言相的人,娘子若一时激动,落人口实,我丢性命是小,娘子丢性命是大,娘子还要替都督报仇呢。”

    慕宜闻言一愣,她方才激动,竟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时愈想愈后怕,眼泪也不掉了。

    若当真被知道她是慕崇瞻的女儿,知道她没有死,圣上定会大怒,进而查到卫川头上。

    不、她绝不允许。

    “是我冲动了。”慕宜倏然起身,惶恐道,但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她有些疑惑,“当真如那人所说吗?是言相?”

    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此时望着卫川,希望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只见卫川颔首,面色十分严肃,他将手指放于唇上,做出“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

    民间传言言相为国为民,早出晚归,就为了辅佐新帝,她也是信这一番说辞的,此时竟觉得心中的认知有些颠覆。

    待知了真相,慕宜又跌坐回榻上,她思考了一会儿:“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扳倒他?”

    “这过程恐有些久,快则几年,慢则十几年,需一步一步来,隐忍、隐藏。”卫川道。

    他不想慕宜知道这些,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告诉她。

    “好。”慕宜语气坚定,像下了某种决心。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与她爹爹为敌,她便也与他为敌。

    思及此,慕宜咬咬牙,手上一阵痛楚倏然传来,她想起方才卫川拽她那一下,便揉了揉手臂,轻声道:“疼。”

    卫川闻言蹙眉,上前一步,“我瞧瞧。”

    慕宜的手轻搭在案上,卫川轻轻将她的袖缘卷上去,直到漏出半截小臂,只见小臂上红了一块,与一旁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是他用力了,只怕她说出不该说的,一时失了分寸,瞧着手臂上那块红肿,依他以往的经验来看,第二日便会呈青紫色淤青。

    慕宜垂下眸子,见卫川微微蹙眉,浓黑的鸦睫遮住一半的眼睛,他很是认真地看着她受伤的地方。

    自他在身边,慕宜俞发喜欢偷偷看他,她以前就觉得他比其他男子皆要好看,看着看着,就移不开眼。

    望着他的侧脸,她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觉心底涌起一番异样。

    她已经失去家人了,她不想再失去卫川,她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她要一辈子都在卫川身边。

    思及此,她隐约想起那日卫川来救她时,是不是他说过一辈子都会在她身边。

    许是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卫川抬首,与慕宜视线对上,而后见她慌乱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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