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日头虽好,可到底是冬日,偶然吹来一阵风,将二人吹醒了几分。

    方才那一番折腾,慕宜身上沁着薄汗,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动作太大而致,这一阵风吹来,她终于觉着舒适,此时她跪坐在卫川身旁,一头青丝垂落,没有任何发簪的修饰,美得十分清丽。

    她也不管鼻梁上的伤,而是紧紧抓着卫川的手,将他那衣袖拉至肩膀上去,一整个手臂就这么显现出来。

    青筋蜿蜒在他遒劲的肌肉上,慕宜深吸一口气,未成想他衣衫下的手臂竟这般虬结。

    此刻只见刺目的红肿擦伤在他的臂弯处,那衣袖轻轻扫过,卫川吃痛地“嘶”了一声。

    慕宜眉头轻蹙,动作尽量放得轻柔些,她用指尖轻划过伤口的周边,“伤得这样重,是不是很疼?”

    “还好。”

    她怕他疼,指尖轻柔,肌肤接触的地方有些痒意传来,这比疼痛更让他不适应。

    卫川见她满脸担忧,却也不忍再次打断她,只能忍受着这种奇怪的感觉。

    慕宜向后看了看马儿,马儿已然变得镇定,方才受惊之色全然消失,此时正垂着头,尾巴轻摇。

    “不若你在此等我,我回去唤燕扶柳姐姐来。”慕宜欲起身,但她的身子倏然一僵。

    她还未逛过京城,在城内都不一定能寻到回府的路,更遑论这城外了。

    似是看出来她的窘迫,卫川缓缓起身,将她掉落在地上的幞头与腰带捡起,“无妨,一些小伤。”

    曾经险些丧命的时候都忍过来了,这点疼痛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他将幞头同腰带递与慕宜,“先收拾一番,我们回去。”

    他们二人如今衣衫不整,若被人瞧见了,指不定被说些什么。

    慕宜道“好”,不多时二人均已收拾整齐,只是那腰带被撕毁,已然系不上去。

    慕宜委屈地望了望卫川,而后将腰带绕在腰间,虽不及最开始出来时,但好歹像样些。

    她手抓着腰带断裂之处,只见卫川将马匹牵过。

    看见这马匹,慕宜有些懊悔,“是我急于求成了,这才酿成错,还害得你受伤了。”

    卫川这时同她笑笑,“不必自责,你已然学得很好,大多数人学了几日都未回让马儿转弯。”

    “当真?”慕宜有些狐疑,莫不是卫川为了宽慰她才这般说的。

    “当真。”

    得了卫川的肯定,慕宜才笑笑,她愈发想尽快学会,只是卫川手臂受伤,这几日她不想再让他的伤加重,马球而已,输就输了罢。

    “且先上去。”卫川扬了扬下巴示意慕宜。

    她脚踩马镫,拉紧缰绳而上,这次不如今早那般生疏,十分顺利,待她扶稳后,卫川才翻身而上。

    慕宜这时才发觉,二人在马上靠得极近,几乎是紧贴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在身后传来的气息。

    “你的伤,当真可以吗?”她僵着身子,细声问道。

    卫川未回答她,而是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只见他“驾”的一声,马儿便朝城内奔去。

    甫一进府,瞧见燕扶柳后,慕宜便唤她唤郎中来。

    燕扶柳闻言,倏然开始紧张,她瞧慕宜衣裳有些凌乱,以为是她受了伤,这么一个冰肌玉骨的小娘子,若从马背上摔下来,如何能承受得住。

    她紧张兮兮地问,还给了卫川一个眼神,责怪他不会怜香惜玉,没成想听到慕宜的解释后,竟是卫川受了伤。

    她紧张的心一下变得平静,还以为多大事儿呢,但见慕宜这般惶恐,她只好出府去把郎中叫来。

    此时卫川坐至前厅的圈椅中,手臂伸出搭在案几上,由着郎中给他包扎伤口,慕宜则在一旁围观着,直至郎中包扎结束。

    “如何?”她问道。

    “无大碍,大人身子骨很好,很快便能痊愈,只是换药之时会疼,需忍着些,痊愈之前,尽量莫活动这只手。”郎中叮嘱道。

    这一幕似曾相识,慕宜生病时,卫川也是这般。

    “这几日便不学骑马了,你需好好休养。”慕宜道。

    “不可。”他拒绝道。

    她现在学的这点儿基础,根本不够上马球场的,李衔英本就想要她出丑,若是不学,不就遂了她的愿吗。

    “可……”慕宜实在不忍。

    见他二人如此,燕扶柳道:“我来教罢,正如娘子所言,大人这几日好生休养,我定能把小娘子教会。”

    此不失为一个办法。

    只是今日实在不宜再继续学,且卫川今日下晌还需到吏部一趟,府中又只剩慕宜一人。

    她在院内觉着无趣,便在府中四处走动,卫府不大,约莫两刻钟便走完了,府中陈设也十分传统,并无新鲜之处。

    直至行到账房处,慕宜想起卫川教她的那些知识,此时账房的房门大开,她走过去探头往里瞧了瞧,竟见燕扶柳在里头皱着眉头。

    燕扶柳瞧见她一双眸子打量着屋内,而后二人相视后,均笑了笑。

    慕宜大步走进来,“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她瞧了瞧桌上之物,好似是在算账。

    燕扶柳闻言轻叹一声,“大人一贯爱清静,不愿府里多几个人,故而管家都不雇,我既要当他的护卫,又要替他打理府中事物,实在累人的很,尤其是这账务,我常常算错。”

    言及此,燕扶柳颇为埋怨,月例竟还不涨!

    “咦?”慕宜瞧了瞧,“这个我会呀。”她拿起账簿,指尖在算盘处轻轻拨动,不多时便把那一页账算得清楚,十分熟稔。

    燕扶柳取过账簿十分惊讶,她就说这样的事儿便是要懂的人来,不过一会儿的事儿,她有时竟要花半日。

    慕宜看她这般,十分热情地将此活揽过来,“我在府中也无事,不若日后让我来罢!”

    燕扶柳虽有想法,但这是万万不敢的,“无妨无妨,还是我来罢。”

    “没关系的,我今夜便同卫川说,他定会同意我的。”慕宜眉眼弯弯,她十分乐意做此事。

    “不过……”慕宜疑惑道:“我瞧见上面写的奴婢支出,我怎的未见到府里有任何婢女?”

    她这才想起,方才在府里走动之时,同在沧州一般,皆是小厮在做洒扫的活,至于奴婢么,她是未瞧见的。

    正这般想着,一个小厮进来在燕扶柳耳边说了几句,燕扶柳便道:“现下有了。”

    话音甫落,便见一个老妇与十几个女子进屋来,乌泱泱一片。

    慕宜被吓得后退一步,“这是?”

    “这是大人唤我给娘子寻的奴婢,娘子可从里挑出两三个。”

    燕扶柳方要那老妇介绍,慕宜便蹙着眉头,她摇了摇燕扶柳的袖缘,“我不要什么奴婢。”

    她说得很认真,十分不愿去瞧那些人,燕扶柳不解,但见她这般抗拒,便只好同那老妇说十分抱歉。

    及至晚间,卫川从吏部回府,待回屋用了饭,慕宜觉着有必要同卫川说一说,便直直地往他的院内去。

    到院门前,见一小厮端着药走进去,她便拦住那人,眉眼弯弯同他道:“让我来罢。”

    小厮倏然惶恐,早听燕扶柳道,大人十分疼惜这位沧州来的小表妹,他哪儿敢让她来,故而道:“不不,娘子,小的来便好。”

    慕宜拦住他的去路,“让我来罢,我知道他的伤口在哪,今日瞧见郎中敷药的手法,我已然学会了。”

    卫川是因她受伤,她十分自责,此时只想为他做些什么。

    二人僵持不下,屋内人的一句话打破了二人的僵局。

    “长兴,让小娘子进来罢。”

    得了卫川的令,长兴“诶”了一声,这才将药递给慕宜,“劳烦小娘子。”

    慕宜接过长兴的药,往屋内走去,待叩了叩门,得了卫川应允,她才开门进去。

    屋里的陈设十分简洁,左不过一张案几,两张圈椅,并一个黄花梨山水屏风。

    卫川从里间走出,只见他已把官服换下,着一身浅色圆领襕衫,颇有文人气息,同之前的他大相径庭。

    “方才那人是我的随从,唤作长兴,前些日子有事回了老家乡下,日后若是有事寻不到我,可让他转达于我。”卫川轻声道。

    慕宜道“好”,将药放置桌上,而后很是自然地将卫川拉过,她唤他坐下。

    “郎中说每日要换两次药,现下还疼吗?”慕宜十分熟练地拉起他的衣袖,她不禁感叹,这般有文人气息的衣袍下面,竟藏着这么虬结的手臂。

    “不疼了。”卫川说道。

    看着慕宜坐在他身旁,仔细地为他撕下纱布,许是怕弄疼他,她的动作很轻,将药膏轻轻点涂于伤口之上。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羽睫轻轻扇动,因着屋内的烛光,羽睫的影子盖住她一整个眸子。

    “多谢娘子。”卫川倏然垂下眸子不再看她。

    “嘘。”慕宜将手指放在丹唇前做出噤声的动作,“叫娘子显得生分了,若旁人听见,怀疑我们不是表兄妹怎么办?既然我如今名为司瑶,你日后便唤我瑶瑶罢!”

    卫川闻言抿了抿嘴,望向她的面容时见她并未说笑,而后犹豫了一瞬,有些生硬地启齿。

    “瑶瑶。”

    慕宜旋即面上盈笑,“诶”了一声。

    待上完了药,换上新纱布,慕宜便端坐在圈椅上望着他,似是还不愿走的样子。

    “怎么了?可有什么事儿同我说吗?”卫川问道。

    “有。”慕宜轻声。

章节目录

侍卫大人有点甜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尚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尚意并收藏侍卫大人有点甜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