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俪自然不会相信二叔穆玮毫不知情。她心里清楚,他们肯定是想害穆清残疾,失去承侯的资格。这样一来,家中只有二房有男丁,那侯爷之位就会落在穆玮手里。

    穆明俪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去找了太子,求太子向圣上表明,她愿放弃世袭的侯位。穆明俪这样做,无疑是与整个家族作对。因此,她和母亲遭到了家族的针对与排挤,孤儿寡母的日子,变得越发艰难。

    太子念在和大哥的深厚情谊,让穆明俪做了四公主的伴读。也算是给她寻了个靠山,让她在这复杂的世间,能有一处容身之所。因为做了四公主的伴读,穆明俪每日都要进宫,也因此和七皇子晋宣相识相知,二人情投意合,很快便坠入爱河,成为了京中人人称羡的一对。晋宣也曾信誓旦旦地许诺,等穆明俪十八岁,就请旨赐婚,从此二人携手共度一生。

    奈何后来太子意外去世,晋宣卷入激烈的夺嫡之争中。为了增加自己的势力,他娶了宰相之女李冰舒为妻,并承诺不让穆明俪进宫。穆明俪心灰意冷,于是准备带着母亲离开这伤心之地。

    但晋宣却又放不下穆明俪,竟软禁了穆明俪的母亲,以此威胁穆明俪不准离开,还将她养在京郊的山庄。穆明俪被迫做了外室,她的母亲李氏,自觉拖累了女儿,整日郁郁寡欢,最终早早撒手人寰。从那以后,穆明俪与晋宣之间,也就再无可能。最后,穆明俪自己因在京郊时给难民施粥,不幸感染时疫,因病离世。

    想到这里,穆明俪闭了闭眼,试图将前世那些痛苦的回忆都抛诸脑后。前日种种皆已是过往,既然前世便已看开,今日也不必再去想它。如今老天恩赐,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新来过,她定要拼尽全力,救回哥哥,护母亲周全。

    可是,眼下时间紧迫,到底该当如何呢?阻止哥哥去打猎么?不行,即使躲过了这次,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也肯定还会有下次行动。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千日防贼。得想出个万全之法才行。

    正想着,送完太医回来的穆清,看到穆明俪醒了,而且脸色也不像之前那样苍白如纸,便忍不住打趣道:“可算不哭了,也不知怎就捅了你的泉眼,哭的都要把侯府淹了。要是说给林墨听,他一定不信。”

    “哪有那样夸张了,只是烧的人糊涂了,就流了几滴泪而已。” 穆明俪不好意思地说道,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对了,过几日你和太子去打猎也带上我吧。” 穆明俪突然说道。

    “咦,以前你不是总说打猎是野蛮人做的事吗?这次怎么突然有兴致了?且你这刚大病一场,若是再吹了风,母亲可要将我念死。” 穆清一脸惊讶地看着妹妹,眼中满是疑惑。

    “我已经好了,正好出去走走,每日在家也是无趣。” 穆明俪连忙解释道。

    “那你这两日好好休养,若是真好了,就带你去。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平日让你随我和林墨出去跑马,你也不愿意,就喜欢在家看你的酸诗。” 穆清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听到哥哥又要开始唠叨,穆明俪赶快打断他:“那不是因为那些马都太高,我害怕嘛!”

    “前几日在林墨家看到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很是温顺。正好给你要来。他若是不给,就告诉苏伯母,苏伯母那么疼你,肯定会给你的。” 穆清想到林墨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林墨的母亲苏氏和他们的母亲李氏是手帕交,苏氏因生林墨的时候伤了身子,就只有这一个儿子,特别想要个女儿,奈何未能如愿。所以,她格外疼爱穆明俪,甚至连林墨都要在穆明俪面前退让一射之地。任何东西,只要说是穆明俪想要,苏伯母马上就会让林墨送来。

    兄妹俩正说笑着,侯夫人李氏带着如画,端着晚饭走了进来。李氏看到女儿已经醒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走到床边,细细询问了穆明俪的身体状况,确认女儿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随后,三人便一起在穆明俪的房间里用饭。

    因为穆明俪还在病中,所以饭菜都做得十分清淡。但穆明俪却吃得津津有味,每一口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幸福。她觉得,这些简单的饭菜,比后来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还要美味千倍。

    饭后,穆明俪虽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但在母亲和大哥的再三催促下,还是乖乖吃了太医开的药,早早地睡下了。在睡梦中,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之光,正一点点照亮她前行的道路......

    经过三日的精心调养,穆明俪的病彻底好了。在这期间,穆明俪再次深深领略到了穆清的唠叨。每天,穆清总会准时三次来到她的房间,神色关切又带着几分嗔怪,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俪儿,切不可再贪凉了,你这病才刚好,可得仔细着。”那语调,那神情,就好像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而母亲的关爱,则如春日暖阳,无微不至。每日里,母亲总会亲自监督厨房,炖上滋补的汤羹,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眼中满是慈爱与担忧。

    要不是时时挂心接下来的事,穆明俪想,这不就是她前世无数次幻想过的幸福生活吗?一家人整整齐齐,被家人这般呵护宠爱着。

    李氏一开始是不同意穆明俪一同去北山猎场的,毕竟之前穆明俪才生了一场病,身子还娇弱着呢。可穆明俪哪肯罢休,像只撒娇的小猫,整日里缠着母亲,又是摇着母亲的手臂,又是亲昵地靠在母亲肩头,软声软语地央求着。李氏实在经不住她这般“攻势”,最终只好无奈点头同意,随后又拉着穆清,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穆清拍着胸脯再三保证,还特意提到林墨也会一起去。李氏对林墨是一百个放心,在她心里,林墨这孩子比自己那古板无趣的儿子可要细心得多,还懂得变通。有他一起去,李氏觉得俪儿便能多个人照顾,自己也能稍稍安心些。

    本来穆明俪还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对母亲撒娇怪不好意思的,毕竟自己可不是真的十三岁小姑娘。但被母亲这般宠爱着的感觉实在太好,就像冬日里被裹在温暖的棉被中,不知不觉间,穆明俪也忍不住沉浸其中,愈发贪恋这份温情。她发现,在母亲和大哥身边的时间越长,自己好像真的越来越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会任性,会依赖,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心得不得了。

    转眼便到了四月初七这日。因为带着穆明俪,得乘马车,自然不比直接骑马快。为了怕让太子久等,一行人便早早出发,这样便能与太子他们到达的时间差不多。

    天还未亮,林墨就来到了侯府。穆明俪站在自家院子里,远远便瞧见晨曦中走来的林墨。这还是这一世穆明俪第一次见到林墨呢。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微光的笼罩下,仿佛带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一瞬间,穆明俪鼻头忍不住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这一世,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哥哥不会再骑上那匹发狂的马,林墨哥哥也不用因为救哥哥而一同坠崖,他不会再英年早逝。他可以去他提过无数次的边疆,那里有广袤的草原,有呼啸的北风,有他儿时的梦想。他可以随他父亲一起,身披战甲,保卫边疆,守护着家国的安宁。前世母亲和苏伯母那伤心欲绝的样子,穆明俪至今仍历历在目,那哭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她暗暗发誓,再也不想见到那样的场景。

    林墨见到穆明俪,眼中瞬间涌起关切之色。“听你大哥说你前几日病了?本来母亲还想来看你的,但是赶巧我祖母也病了,她要侍疾。我这边军中也有事,就没来看你。可好利索了?”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歉意。

    穆明俪压下心中翻涌的悲伤,用力点点头。“已经好利索了。只是着凉发烧而已,劳苏伯母和你挂心了。”“嗯,那一会儿你在马车上再睡会,看你眼睛红红的,定是没睡醒。”林墨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心疼。

    “好。”穆明俪轻声应道。

    马车缓缓前行,穆明俪心中有事,即使很困也睡不着。她静静地看着睡熟了的如画,随着马车的颠簸左摇右摆,思绪却飘向了明日的计划。走了一段时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到近。那马蹄声密集而响亮,仿若擂鼓一般。马车也随之缓缓停了下来。

    穆明俪轻轻掀开窗帘,看到是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领头的正是太子晋宥,他身姿挺拔,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后面是他的亲兵,个个身着整齐的铠甲,气势不凡。

    太子今年十七岁,是永昌帝的第三子,也是嫡长子。他名宥,取自《庄子·在宥》中的“闻在宥天下,不闻在治天下”。由此也可看出永昌帝对他寄予的厚望,所以五岁那年,他便被封为太子。也正是那年,穆清和林墨被选为太子伴读。

    太子为人平易近人,平日里总是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他还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对各种事务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善于处理朝中诸事。从十五岁那年起,他就开始协助永昌帝处理一些政务,把事情办得井井有条,天下百姓都称赞他仁德。只可惜,他两年后竟死于意外,实在令人惋惜。

    穆明俪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看到太子身边,有个略小的身影。仔细一看,正是七皇子晋宣。穆明俪呆呆地望着才十四岁的晋宣,一时间有些恍惚。没想到今生竟比前世还更早遇到他。是啊,太子与七皇子同是皇后所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种玩乐的事情,太子又怎么会不带他呢?自己早该想到的,却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不过,待此事了了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了。自己今生也不会再做四公主的伴读了,如此一来,与晋宣也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这样也好,省了许多麻烦。穆明俪轻叹一声,放下窗帘,不再向外看。

    太子并未让穆清一行人下马行礼,只是远远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赶路。穆明俪也就没下马车。与太子汇合后,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一行人在落日时分到达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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