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还和叶芷苓记忆中一样。

    这是初夏的下午,蝉噪声嗡鸣,吵得人耳朵疼,好在水边树荫底下有微风阵阵,能带来些许凉爽。

    叶芷苓将缰绳交给萧定澜,说道:“我只待一会儿,很快就出来。”

    “不急,日落前出发回营即可。”

    叶芷苓朝他挥挥手,便往家中走。

    日刚过午时,萧定澜便下令扎营休息。连着赶了三天路,粮草又不充足,众人都疲惫不堪,的确需要休息。但叶芷苓知道,今日她便能回家了。

    这几日她一边赶路,一边学着认路,也对着地图不断标示山峰河流,有时碰到合适的地形,陈维纵还会给她讲何处适宜埋伏,要如何埋伏,她过得很是充实。

    手臂上的伤口好了许多,绷带被衣服遮掩,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叶芷苓才能放心回家。

    午后的青溪镇极为静谧,大家都摊在躺椅上休憩。

    叶芷苓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家中。

    今日医馆中无人看病,他父亲叶平顺正在柜台上打盹。

    叶芷苓走到他身边,在耳边突然喊道:“爹,我回来了!”

    叶平顺顿时惊起,一时不知哪儿传来的声音,头不停晃着,定神后便见到叶芷苓如初绽荷花般袅袅立在一旁,微风吹起她的衣裙,带来一阵清冽的药香。

    “你这孩子,专门作怪。怎么今日回来了?”叶平顺呵呵笑道。

    叶芷苓走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说道:“我想你们了嘛。今天刚好到这附近办事,我就溜出来回家看看。娘呢?”

    叶平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将她带到后面:“在后院呢,走吧。”

    “娘,我回来了。”

    江巧云听到叶芷苓的声音,急忙从躺椅上起来,不住地上下打量她:“好几天不在家,娘亲可想你了。”

    叶芷苓心中也委屈极了,不禁抱着江巧云,吸着鼻子说道:“我也想你们。”

    江巧云听到叶芷苓隐有泪声,心疼极了,抱着她不放手,说道:“好孩子,这是怎么了?若是受委屈,便不要去了。家里也不少你挣的这些钱,若是闲了,上山采药也是一样的。”

    说话间,叶平顺发现叶芷苓手不方便,鼻尖隐约闻到药味,急忙问道:“芷苓,你手怎么了?他们打你了?快让爹爹看看。”

    叶芷苓急忙挣脱江巧云的怀抱,将手收起。叶平顺却拉着她的手,撩起袖子便看。江巧云也抓着她的手不放,“让娘看看,别躲。”

    叶芷苓只草草给他们看了看包扎后的样子,便将袖子放下:“不小心摔倒的,没事。”

    江巧云拉着她的手不放,突然间,她惊叫出声:“平顺,过来看看她的手绳。”

    叶芷苓问道:“这又关手绳什么事?”

    叶平顺凑过来,细看她的手绳。

    叶芷苓的手绳是从小戴在手上的,从来没有取下过,洗澡睡觉都是戴着的。只是洗澡时它不会浸湿,这些年来也不曾褪色,还会随着叶芷苓的成长慢慢变大,也算是奇物一件。

    但在叶芷苓记忆中,它一直就是一根简单的手绳,用红绳编织而成,除了纹路是蜘蛛纹比较特殊外,并没有其他奇特之处。可今日她也发现红绳有所改变:在红绳纹路间多了两条金线。

    联想到萧定澜的玉佩裂纹,叶芷苓有些不敢置信。

    江巧云却第一次忽视了叶芷苓的感受,她呆呆地看向叶平顺,眼中突然流下泪:“平顺,怎会如此呢。主人已逝去多年,谁会知道旧事,要害芷苓。”

    叶平顺长叹一声,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说罢,他将医馆门关上,又去屋中取了一个银盒,走到叶芷苓身边。江巧云将叶芷苓扶到榻边坐下,将银盒放在她身侧,和叶平顺走到她身前,单膝下跪行了一礼。

    叶芷苓极为慌乱,连忙避到一边,眼泪都急出来了:“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们……你们不要我了吗?”

    江巧云起身,将叶芷苓扶到榻上坐下,叶平顺也将银盒拿过来,坐在她身侧。

    江巧云给叶芷苓擦干净眼泪,又抱着她,说道:“娘要和你说些旧事,你听了后,别怨爹娘,好吗?”

    叶芷苓偎在江巧云怀中,手摩挲着红绳,默默点了点头。

    二十余年前,昭国各地叛乱四起,南渊城亦反叛,江澄拥兵自立,号为楚王。他与南伽国联系颇深,获得大量支持。

    他曾亲往南伽国国都山棠城求见南伽国主,两人一见如故,约定同心协力、守望相助,共抗昭国军队。那一次,他不仅和南伽国主拉近了关系,更获得了当时南伽圣女玉瑶的青睐。

    圣女玉瑶知道江澄为人残暴,对南渊城百姓横征暴敛,以致南渊山南北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可她仍然向往江澄风姿,在昭国攻来时亲自前往南渊城,意欲助江澄击退昭国军队,保住楚王之位。

    就在那时,玉瑶怀上了江澄的孩子。将要生产时,情势已十分危急,内忧外患之下,玉瑶带着两名亲信家人离开了南渊城,只为保下江澄血脉。

    江澄大败后,自焚而亡。玉瑶以南渊城气运为祭,将所有气运灌注到这个孩子身上,让她自幼时起,气运便极佳。并为她系上天蛛红绳,保她一世平安。

    “芷苓,我们并不是你的爹娘。你母亲是我们的主人玉瑶圣女,父亲是楚王江澄。我们只是玉瑶圣女的仆役。我们奉命将你养大,但你实是我们的主人。”江巧云说道。

    叶芷苓揽住江巧云,用力在她衣裳上擦干净鼻涕和眼泪,闷闷地说道:“即便我是什么圣女和楚王的孩子,你们也还是我爹娘。我不管这些。”

    江巧云笑着拍了拍叶芷苓的背,说道:“我知道的,你是我养大的,我焉能不知道你的性子?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攀高踩低的人。”

    叶平顺也抚了抚叶芷苓的头发,说道:“好孩子。原本这些事我们该一辈子不说出来的,只是你的红绳出现了金线,这便让我们不得不说了。”

    叶芷苓将手臂抬起,指着红绳问他们:“有金线又如何呢?”

    “有金线,说明有人在害你。”

    “害我?”

    “对,害你。芷苓,天蛛红绳与你气运魂魄相连,若有人害你,它便会自行防御,在红绳上就会出现金线。再多的,我们便不清楚了,一切都在这银盒中,这里还有你母亲玉瑶圣女给你的信。”

    叶平顺说完,便将银盒递给叶芷苓。

    “要如何打开?”

    “手转过来,将红绳嵌上去,便可打开了。”叶平顺拉着她的手,帮她打开了银盒。

    里面是一封短笺、一本书册、一只木盒。

    江巧云看了眼叶平顺,两人起身便要离去,说道:“这些我们便不看了。”

    “爹娘别走,有什么不能看的,就在这儿待着。”叶芷苓急忙唤道。

    “好吧,我们就站在这儿。”

    叶芷苓将短笺拿出来扫了一眼,说道:“没两句话,就是说圣女和楚王感情如何诚挚,两人在一起有多开心。然后还说楚王暴虐无道,是自取灭亡,让我好好和你们过日子,不要想着复仇。”

    将短笺放回银盒后,她又打开木盒,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只银制天蛛。只是不知做什么用。

    那小册子薄薄的,叶芷苓拿在手上翻了片刻就看完了:“是天蛛红绳的介绍,还有关于气运的一些话,有些意思。”

    她将木盒中的银制天蛛嵌到红绳上,又将其他东西放进银盒,关上后交给了江巧云:“娘,我看完了,也就这个银质天蛛有些用处,其他的都没什么用。圣女留的短笺上甚至都没给我取名呢。”

    江巧云将银盒放在桌上,到榻边搂着叶芷苓说道:“圣女情欲淡薄,一生中只怕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楚王,对其他人是有些冷淡。但她还是喜爱你的。她让你成为气运圣体,从而一生无忧。”

    叶芷苓一手拉着江巧云,一手拉着叶平顺,说道:“我还是喜欢爹娘,看在圣女让你们做我爹娘的份上,我不怨她了。”

    江巧云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最近可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红绳既已开始为你挡灾,你肯定碰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告诉娘。”

    叶芷苓张了张嘴,和萧定澜换魂之事太过离奇,且牵扯到镇南侯,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是有一些,不过我已有了眉目,知道如何处理,娘,这件事就不劳烦你们啦。”

    叶平顺眉头皱得极紧,说道:“你手上的伤是不是与此有关?”

    叶芷苓摇摇头:“真的没事,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挺有趣的。”

    江巧云看了叶平顺一眼,只能说道:“你既不愿说,那便罢了。只是要记得,不管碰上什么事,爹娘都会站在你身后,帮你处理。不要害怕。”

    叶芷苓眼中噙着眼泪,点点头,道:“我知道的,若是解决不了,我一定回来寻你们。”她用手擦了擦眼角,又说道,“天晚了,同伴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江巧云用水浸湿帕子,替叶芷苓擦了擦脸,又给她包了两块自家做的凉糕:“路上吃,好好保重身体。”

    两人送她到门外,叶平顺又嘱咐道:“干活别伤着身体,差不多就行了。觉得太累了就回家,侯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文睿又递信回来了,约莫这一月就会回来,到时候给你递信。”

    叶芷苓挥手同爹娘告别,说道:“嗯,我看情况就会回家,爹、娘,你们保重。”

    说罢,她转身朝街上走去,没想到一转眼却看到萧定澜站在她家拐角。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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