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苓悚然一惊,她看不懂地上的痕迹,不知谢见月是从哪里得知爹娘会武功的。

    “可能会一些,他们常上山,有时也会打猎,多少会一些吧,但我没见过他们习武。”

    谢见月心中疑窦丛生。虽然房屋倒塌,之后还燃起了火,但很明显,这里曾经有两拨人打斗。脚下的夯土本来极为结实,不易留下脚印,但这几人武艺均不错,打斗时腿脚用力极大才能留下这么多脚印。

    这些血迹,分布在屋内的数块地方。飞溅的血迹主要分作两团,可见多半是两人对抗另一方,并且占了上风,伤了对方许多人。还有些拖拽的血痕,看上去像是撤退时有人慌张地将人带走。地上还有数十道刀剑劈砍的痕迹,可见当时打斗如何激烈。

    从废墟的痕迹来看,这里是医馆内部,又是夜间,医馆肯定关了门,不可能是两拨外人到此打斗,其中一方一定是叶芷苓的父母,且他们的武艺应当远胜对方,才能让对方伤了这么多人。

    “澜儿,他们应当没事,但可能受伤了,也许就藏在附近。”

    “附近?”

    “是,也许躲起来了。或者……也有可能被袭击之人抓走。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能躲藏人的地方?”

    叶芷苓垂头思索了许久,答道:“不知。但青溪镇人口不多、地方不大,周边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在外面躲藏,应该很好找出来。”

    “嗯。我之前已经让人回城,再召一百军士过来,有如此多人搜寻,明后两日必有结果。”

    “多谢。”

    “青溪镇是我们治下,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不必多想,这里不能再住了,你看看这里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去寻出来。”

    叶芷苓深吸一口气,走到卧室的方位去。

    房梁和散乱的砖石已被军士们搬开,留下的都是家具被烧毁的废墟。她没有什么贵重的金银首饰,说得上昂贵的也只有萧定澜赠她的匕首,也不在家中。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她喜欢的种种物事都化作了灰烬,亲手绣的衣物、山上捡到的树枝、儿时玩的布偶,全部被烧毁了,连喜欢的银簪子也都烧化了,她只能将化开的银块拣出来。

    她又走到爹娘的房间处,这里应该有玉瑶圣女留给她的银盒。虽然银盒对她已无用,但毕竟是亲生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她还是希望能找回来。

    但很奇怪,爹娘的卧室中,既没有发现银盒,也没有发现烧熔的金银块。这不对,家中明明是有许多银两的,若是他们被抓,或是仓促逃走,不可能还有时间收拾这些东西。而且叶平顺的剑也没有看见,他肯定是拿着剑走的。

    她兴奋地走到谢见月面前,说道:“将军,他们可能没有死。有很大可能还活着!”

    “怎么?”

    “金银首饰都不见了,若是仓促离去,肯定来不及带这些外物。”

    谢见月不忍说,若是遭人抢劫,这些东西也会被拿走的,但见她如此兴奋,便安慰道:“是,咱们去四周找找。”

    “真的!若是有人抢,不可能不拿走我屋中的首饰。他们肯定没事。”

    “嗯。你和奕鸣去镇外面找找,只恐他们害怕,不敢出来。我再去看看镇民的尸首。”

    “我跟您去。”

    “也好,不过不要害怕。”

    两人又到了停尸之处,刘县令已安排了几个仵作开始验尸。

    谢见月是武学世家出身,祖上曾是前朝武将,家学渊源,她习练过许多武器,成年后,她跟着当今圣上南征北战,武艺越发纯熟,对各式武器造成的伤口都很熟悉。

    她寻了一具尸首,蹲下细看。毙命之伤在颈部,刀口极大,伤口切割痕迹明显,还有撕裂的痕迹,应该是一刀毙命,没有第二刀。

    如此,她又看了几具尸首,大都如这具尸首一般,都是一刀毙命,很少有砍两刀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屠镇。下手极为迅速,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杀光镇中百姓。许多人都来不及反抗,在睡梦中便被杀害了。”

    “是南伽国吗?”

    “我再看看。”

    谢见月又寻了几具尸首,这几具尸首伤口较多,大约是发现有人袭击,试图反抗,然而普通百姓如何能抵挡训练有素的武士?不过徒劳罢了,只给自己身上多添了一些伤口。

    这些尸首上的伤口都和那些人一般,伤口大而平滑,多是劈砍造成的伤,裂口被切割得极为明显。

    若是一般的士兵,多半会用长矛、长刀一类的武器,一寸长一寸强,既能有效杀伤对方,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如果是亲卫衙役之类,也会配发大刀,但多半不会有这么锋利的刀口。如果是使剑,那不可避免会存在刺穿的伤口,但这些都没有。

    “这些年来,我只在一处见过这样的伤口。”

    “是哪里?”

    “当年攻破南渊城时,我们曾遭到一小股精兵的袭击。他们用一种薄刀,下手极为狠厉,侯爷也受了重伤。那种刀留下的伤口便是这样的。”

    “那是楚王旧部?”叶芷苓不信,如果是楚王旧部,不可能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反来屠镇,若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们为何要选择青溪镇?况且,楚王真的会有旧部吗?

    “不,那是圣女玉瑶的部下。”谢见月脸色沉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句话。

    “南伽国派来的?”

    “应该不是,他们胆子还没大到这个地步。圣女手中都有私兵。”

    “圣女玉瑶为什么要屠镇。”

    “不是她,她死了。如今的圣女是沉渊,她是玉瑶的幼妹,几乎继承了玉瑶的所有势力。这支精兵,极有可能是她派来的。”

    “为何?”

    “你们抓了她的护法,这是她来报复了。当时应该隐瞒你的来历的。”

    “只是抓了护法,便要……要屠镇吗?为何这般狠心。”

    “他们为达目的、为满足私欲,不会将他人放在心中的。不然,当初为何拼尽一切都要帮江澄。”

    叶芷苓停住了问话,不能再问下去了,这一切好像都和自己有关,是自己给镇子带来的劫难吗?

    谢见月看着满地的尸首,心中愤怒至极:“对平民百姓下手,该杀!”

    她扶着叶芷苓,走出了停尸场,说道:“我们去镇外看看可有痕迹。”

    陈奕鸣已在外搜寻了一圈,见他们走到镇外,便回禀道:“将军、世子,没有发现太多痕迹,这几日来往的军士太多,马蹄印、马车辙全部混在一处,根本分不清。军士们沿河扎营,树林里也都是咱们自己人的痕迹。”

    谢见月长叹一声:“罢了,再着人到四处找找,应该还有生还的人。”

    叶芷苓却不愿就此放弃,她和谢见月说了两句,便带着两人去寻人。

    陈奕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解地问道:“将军,世子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他不对劲。”

    谢见月倒没有想到陈奕鸣还能看出不同来,便随口搪塞道:“这是澜儿朋友的家乡,她家人在此。”

    “朋友?他朋友除了我还有谁?难道,您说的是叶姑娘?”

    “你知道叶姑娘?”谢见月来了兴趣,转身看向他。

    “知道,怎么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南渊山时关系可好,老是偷偷摸摸出营。不过叶姑娘有些不好接近,但世子和她在一块时,却活泼许多。这儿真是叶姑娘的家乡?那叶姑娘呢?”

    “她恰好有事,不在家中。但她父母在此。”

    谢见月越说越多,只怕他发现两人不对之处,便借口去看生还的四人,离开了此地。

    夕阳西下时,叶芷苓丧气地带人回到镇上,她没有太多的探查经验,自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痕迹。

    陈奕鸣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交给一旁的军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都知道了,叶姑娘没事就好,其他的咱们尽力,肯定能找到他们的。”

    叶芷苓没有答话,心已沉到了谷底,若是还活着,看到这么多军士和衙役,也当回来了。

    “澜儿,来帐子里休息一会儿,把晚饭吃了。”谢见月招呼叶芷苓进去。

    刘县令着人临时搭建了灶台,每日自旁边的村子拉来菜蔬,供给众人。来人太多,他们也来不及给谢见月他们开小灶,是以饭食并不精致。叶芷苓无心吃饭,只是看着谢见月为她家人忙前忙后,她也不能饿着萧定澜的身体,只能忍住痛苦,勉强吃了些东西填肚子。

    也不知萧定澜这些日子如何了,自己要晚几天才能到,若是他不能将七皇子拖在锦川城,自己该去哪里寻他?不,若按现在的时间来看,自己还未到锦川城,便要和萧定澜换回来了。

    叶芷苓思及此,只能痛下决心,道:“将军,我……我要去锦川城,已经耽误一日了,再耽误下去,我怕救不了自己。”

    谢见月抬眼瞧她,安慰道:“别急,即便澜儿换回来了,我也会让他去寻你回来的。”

    “过了锦川城,他们越走越远,回来便会越难。我明日清早便出发。我爹名叶平顺,我娘名江巧云,他们两人便拜托将军了。活着最好,尸首也行,只要能寻回来,都可以。”叶芷苓走到谢见月身前,长跪叩拜。

    “起来吧。”谢见月急忙将她扶起来,“这事说不得是我们此前做事不周全惹来的,你不必这样。”

    叶芷苓不敢搭话,拜谢后便出门。

    第二日一早,她带上陈奕鸣,又点了十人便走。

    却不料,临出门时,看见了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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