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今日宝刀还是遭人所毁——梁掌门,你邀我们商讨的,可是此事?”

    有人开口,切入命题。

    “王少侠说得对,是那个延山派逆徒回来了。”梁掌门紧锁眉头。

    王忆真是万仞堂堂主的二公子,作为万仞堂的代表带领师兄弟来参加试剑会,没能拔得宝刀,拿下头筹,自然心中有憾。他从父亲那里听说过延山派逆徒的事情起末,那名弟子名叫何寿年,师从虎刀,是梁忘蜀的师弟。他天分极强,不下三年便将虎刀全式烂熟于心,身手甚至高过梁忘蜀,一度成为掌门之选。只可惜他后面练功走火入魔,窃取虎刀,斩杀同门,沦为延山派弃徒。本以为此生难再相见,或是沦落他乡,抑或魔功缠身,侠骨消陨,没想到多年之后他竟然回到了延山派。

    还放下狂言威胁现如今已然是掌门的梁忘蜀。

    薛捡道:“我延山派弟子众多,何必怕他一个逆徒?掌门,待我们师兄弟杀去惊风寨,便夺回宝刀,取何寿年首级以祭昔日师长。”

    众人都见过何寿年在试剑会上的夺刀之举,加之他曾修炼功法走火入魔,心忧凭延山派这些愣头青弟子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瞿舒城蹙眉道:“此逆徒修炼魔功,残害同门,当日延山派留他一命已然是开恩。如今数年以后他竟还敢卷土重来,搅我一派安定,是拿准了注意我们拿他没办法吗?”

    他看向梁忘蜀,起身作揖请道:“掌门我可带弟子前去惊风寨。”

    展应溪眼珠子一转,青天白日里,何寿年可说的是要梁忘蜀带风中柳前去惊风寨一叙,说了半天也没绕到主角身上。

    梁忘蜀表情复杂,这时底下传来一声懒懒的腔调,崔鹤清抬眸道:“何寿年说的好像是‘想要虎刀,三日后带风中柳来惊风寨。’,梁掌门,这风中柳是为何人啊?”

    思变堂里倏地安静下来,一丛丛的目光投到梁忘蜀的脸上。

    他掩面掩饰难堪,道:“许是你们年轻并不知晓,风中柳便是我的师妹柳眠膝。”

    “风中柳柳眠膝,曾是你与何寿年的师妹,上一任延山派掌门的女儿,也是蛇剑的传人。小辈,说的没错吧?”崔鹤清微微勾起唇角。

    展应溪用气声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崔鹤清瞥了她一眼,咬着牙道:“本公子学富五车,英年才俊,什么不知道!锤你的腿去......”

    王忆真讶然:“蛇剑不是已然失传,那风中柳现在何处?”

    霎时间陷入沉默之中,瞿舒城开口:“事到如今,师兄你又有何必要替那逆徒辩护?”

    梁忘蜀摩挲着食指上的羊脂玉戒指,声音像流水淌过砂石般的沙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为了师妹的声誉,我也不愿再提。”

    “这样,我亲自带人去一趟惊风寨。舒城你带一帮弟子在山周围埋伏,将寨子围起来。以烟花为号,从何寿年手中夺回虎刀。”他盖棺定论。

    瞿舒城还要说什么,终是噤了声。

    展应溪心中疑惑,梁忘蜀此言不像是下定论,倒像是粉饰太平。更何况惊风寨这个名字,她总觉得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于是忍不住问道:“惊风寨?什么来头?”

    说话间,她手下没把握住力道,拳头没轻没重砸在崔鹤清的膝盖上。

    “啊嘶——”崔鹤清痛得差点咬到舌头,恶狠狠地瞥了展应溪一眼。

    后者却恍若未觉,小狗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瞿舒城。

    瞿舒城倒没什么怪异的表情,耐心解答道:“是聚青山上的一帮子山匪,自立了山寨。”

    王忆真一拍大腿:“山匪而已,又有何惧。小辈手下也有万仞堂的数十人,愿为掌门差遣。”

    梁忘蜀叹了口气,抬起的眉眼中盈了些疲累的笑意,道:“那便谢过王少侠了。”

    他站起身,伸手取过靠在座位一旁的黄梨木拐杖,众人才发现他的腿脚似乎有些问题。

    “今日诸位也累了,门中备好了居所,大家好好休整一番吧。”梁忘蜀道。

    瞿舒城上前扶着他,一双人影逐渐隐没在斑驳木影中。

    -

    展应溪拍拍衣角站起身,正要离开,身后的人却坐得跟座大佛似的,挪也不挪一下。

    她回过头:“怎么不走啊?留这儿吃晚饭?”

    崔鹤清没好气地坐在原地:“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一拳头没好给本公子腿给砸断了。”

    闻言展应溪左右看了一眼,伸手在他腿上按了下,道:“这不是没事嘛!你的腿是瓷器做的?”

    “本公子这双腿金尊玉贵,是老虎的胡子摸不得。你恶仆要害良主,还要在我面前咄咄逼人。无礼无礼。”

    崔鹤清慢悠悠道。

    展应溪觉得耳边聒噪地很,伸手捂住了崔鹤清的嘴,不满道:“你还真当我是你的侍婢了?”

    “你方才洗手没?”崔鹤清瞳孔地震,一手将展应溪的手扯下来,打量道,“你看你这手上还有泥点!特地在我脸上擦得吧!呆雀,你好狠毒啊!”

    展应溪拍拍手掌,嘴里嘟囔着:“我洗了,在那儿水里洗的。我落水两回,浑身上下那里不干净。你若嫌弃我,方才我替你捶腿还舒服地哼哼起来了。”

    “谁哼哼了!”崔鹤清炸毛。

    展应溪冷嗤一声,拍拍手掌挪过身,道“懒得伺候!”

    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她抬起头,屋檐上那只正在拨弄着羽毛的青雀,不是呼噜还能是谁?

    呼噜在展应溪轻声的呼唤下,飞至她的肩头。

    又飞落在地,细足沾了水,在生灰的地板上画下线条。

    展应溪半蹲在地,从袖口摸了粒豆子喂给呼噜,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夸奖。

    她头也不回,大声道:“别在那儿矫情了,过不过来看?”

    “哼,一只笨鸟乱涂乱画有什么好看的。”崔鹤清坐在原位不动,余光却时不时落在一旁日光下的一人一鸟。

    “本公子的时间金贵着呢,没时间陪你逗鸟。”他站起身,从半蹲的展应溪身边掠过,倏地停下了步子,故作懊恼,“本想径直就走,只怪眼睛太大不慎瞧见。想着你愚笨,没了我大概也不行。”

    他口中替自己找补着,俯身下来细看。

    展应溪忍着笑,解释:“白日我让呼噜跟着何寿年,看看他去往了何处。这样看来,惊风寨离这里也并不远。”

    黄昏的光落在她发间,光点跳跃着,一会在发根,一会在发尾,一会又随着发丝的轨迹跃进了领口。

    投目望去,湖面上波光粼粼,日暮的金纱随风翩然覆于青玉之上。青山绿水,春花秋月,皆朦胧在一片这霞光中。

    崔鹤清才不想插手延山派这桩悬案,只是要想得到虎刀蛇剑的全式招法便不得不找到何寿年和风中柳。当日在藏书阁的暗室里,何寿年对展应溪出手,虎刀蛇剑的强悍便可见一斑,这更加勾起了他心中的欲望。

    他的目光紧锁在身侧的展应溪,江湖像一个巨大的笼子,故事衔接着故事,人锁着人,紧攥着铁丝杆的手早已鲜血淋漓,偏有人还愣头青似的一个劲儿往里创。

    月色穿透乌色云绪,落在郁郁森森的山林间。

    “咕咕——”展应溪将手中放在口中,唤了两声。

    她趴在窗台上,像只刚冒头的春笋,目光紧紧跟随飞来的青雀。

    一片飞叶掠过,刺穿了烛焰,霎时间满堂漆黑。

    呼噜站在展应溪发顶,跟随她三下五除二轻松翻越窗台,稳稳落在地上。

    近日没有下雨,脚下的土地应是干的,她却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不确定,又踩了几下。

    身下穿来几声带着温怒的闷哼,“踩够了没有。”

    火折子的光在二人之间亮了起来,展应溪松了口气:“原来是您啊,我还当是什么野兽或贼人的。”

    “胡扯。”崔鹤清拍拍衣角起身,他穿了一身深色衣袍,护腕锁袖,长夜里唯有头顶银冠闪闪发光。

    他哼了一声:“本公子光风霁月,怎会行那种藏人窗下窥视之举。”

    言罢他走上前,幽深的山林中掩藏着一条数人行过的小路,杂草倒伏一片。被腐蚀地只剩半截的木头上面生着一圈小蘑菇,四周萤火围绕不休。

    近云峰、承云峰、齐云峰、跃云峰,延山派的四座峰里,跃云峰居于最高处,人迹罕至。近云峰练功,承云峰居住,齐云峰藏经,唯有这跃云峰不被谈起,颇有些被封锁的禁忌之感。

    展应溪拨开乱草,越往上走,越听见一阵溪水的潺潺声。

    声音渐近,柔和中恍惚带了些粗粝,她才意识到那并非水声,而是衣摆蹭过枝叶间的声响。

    她额角一跳下意识侧过身,果然一把长剑从树林间穿透夜色而来,直插入离自己咫尺之距的地方。

    “来者何人,竟敢闯入延山派!”

    伴随着一声大喝,剑的主人也从树上一跃而下,显现出身形。

    在看清展应溪的脸后,他颇有些震惊:“竹剑大侠?”

    薛捡拾起自己的长剑归于剑鞘,朝着她作揖,并稍带着歉意:“抱歉,方才冒犯了。”

    大半夜在这里必然会引人误会,展应溪并不介意:“是我们贸然了,不知薛少侠深夜为何在此?”

    薛捡抱着剑,用掌心擦去剑柄上的灰,不好意思道:“这里半夜没什么人来,正好无人打扰,我就在此处练练剑。”

    “延山派现如今还有剑法可学吗?”崔鹤清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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