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漾越过裴川,站在林煦面前给他系领结,林煦垂眸看她,手自然地搭在她腰上。

    崔宁宁用力拍拍裴川的脑门:“省省吧!十个邹诚也比不过那位!”

    “多大了,手还不老实,不许再拽了啊,再拽歪打你。”夏漾嘴角带着笑,小声警告。

    林煦手上用力在她腰上捏一把,低声问:“谁选的礼服,难看死了,什么时候能换掉?”

    “婚礼结束吧,怎么?”夏漾知道他介意什么,故意挺胸,“不好看吗?我觉得不错。”

    “你审美有问题。”林煦又重重捏了她一把,转身出门去跟其他伴郎集合,准备开始婚礼流程。

    抢亲的环节很有趣,这些虐待新郎的法子原先都是崔宁宁想出来想用在夏漾的婚礼上的,没想到用在自己婚礼上却更有趣。

    指压板,吃大蒜,俯卧撑,一套下来,陈耀华满头大汗,愣是没让伴郎帮忙。

    猜唇印环节,陈耀华犯了愁,他没跟崔宁宁亲过嘴,就算亲过也看不出来这五个唇印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对比一下崔宁宁嘴上的颜色,盲猜了一张。

    夏漾脑袋黑线,化妆的时候随手拿了崔宁宁的口红,好巧不巧地就选了同一个颜色。

    罗雅轻咳一声,朝着表哥翻眼皮。

    陈耀华放下卡片,试探性地举起另一张,看向罗雅,见罗雅点头,才笑着交到媳妇手里。

    找鞋的时候,林煦将陈耀华第一次举起来的唇印纸藏进口袋里。

    时间差不多了,夏漾将藏婚鞋的地方指给陈耀华,陈耀华万分感谢,拿了一摞红包塞进她手里。

    接亲结束,所有人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夏漾扶着崔宁宁坐进婚车后座,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婚车里,陈耀华突然接到罗雅的电话,小姑娘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明白,结婚戒指忘拿了,夏漾听闻,忙叫司机停车,自己打车回崔宁宁家取戒指。

    脚上的高跟鞋踩得地砖哒哒响,她急着跑进电梯,身后紧随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渔夫帽的男人。她一心想着取戒指,没注意到身后男人阴暗的目光。

    15楼到了,夏漾突然小跑,身后的男人迈开步子追,在拐角处,夏漾猛地转身,拿着手上的包就往那男人头上砸,男人早有防备,侧头躲开,然后伸手死死钳住她的手腕,用力推到墙上。

    狭长的凤眼穿透发丝,夏漾疑惑开口:“李晋?”

    夏漾找到戒指,匆匆瞥了一眼还在门口等着的李晋。

    “夏漾,能谈谈吗?”李晋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语气看似和缓,却藏着执拗。

    “我现在着急去婚礼现场。”夏漾心急如焚,懒得搭理他,伸手拦车。

    “我开车送你。”李晋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不等她回应,拽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拉地往路边走。

    一辆白色玛莎拉蒂停在路边,车牌尾号四个八,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夏漾脚步顿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犹疑,没多做犹豫,径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是该叫你李晋,还是该叫你乔先生?”夏漾坐定,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她查不到李晋的真实身份,决定赌一把,诈他一诈。

    “乔氏集团,乔伊。”乔伊摘下帽子,露出那张英俊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侧头看向夏漾,似笑非笑,似乎很享受这一刻夏漾的惊讶。

    夏漾不理他伸过来的手,径自抬手抓住安全带,“咔哒”一声系好。

    车速似龟爬,夏漾眼看着一辆辆车插队到前面,急得直跺脚:“你是来抢亲的还是来捣乱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乔伊懒洋洋地握着方向盘,一脸无所谓,眼睁睁看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轻轻松松超过他们。

    “如果是抢亲,麻烦你快一点,如果是捣乱,麻烦你靠边停车。”

    “哼,”乔伊冷笑,脸上的嘲讽更浓了,“她跟那个男人已经领证了,我去抢亲是犯法的,你别给我挖坑。”车子缓缓停下等灯,气氛也跟着凝固。

    “乔伊,你不该招惹崔宁宁的。”

    乔伊听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刚回国,他进了一家小模特公司,本想着卖惨博同情,让父亲心软,继续供他吃喝玩乐,谁料父亲铁了心要磨练他,对他彻底放手。

    公司给他接了个成人用品广告。拍摄那天,崔宁宁刚好到公司挑人做秀场。

    摄影师不安好心,闪光灯不停闪烁,捕捉到他很多走光的瞬间。乔伊感觉自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但周围的人都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热闹,没人肯帮他。

    崔宁宁看出端倪,像是一道光,直接冲到摄影师前,一把抢过相机,拔出储存卡,将存储卡掰断丢进马桶。

    那一刻,他觉得崔宁宁是英雄,他一个人的英雄。

    从那以后,两人接触渐多,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有她在身边,目光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乔伊在国外那几年睡过的女人不少,但能让他揣着小心哄的只有崔宁宁一人。

    信号灯由红转绿,车子引擎发出沉闷的“嗡嗡”声,继续慢悠悠地向前挪动。

    “乔伊,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做孩子的父亲?”她侧头,目光紧紧盯着乔伊的侧脸,想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真实的情绪。

    乔伊闻言,伸手随意翻出墨镜戴上,不想让她猜度自己的情绪:“不知道,可能是觉得去晚了,她会跟别人走吧。”

    犹豫了一瞬,夏漾还是幽幽地开口:“宁宁前一阵身体不好,一直在喝中药,有半年空窗的时间。”

    “你想说什么?想说孩子是我的?”乔伊冷笑一声,“我们每次都有措施。”

    “是吗?每次?”夏漾坐直身体。

    乔伊突然心虚,记忆里好像真的有好几次,两人互相撩拨,撩着撩着突然上头,手边没有安全套,但是欲望收不回来,难道是......

    “总之,你别后悔就好。”夏漾收回目光,靠向椅背。

    “后悔?我有什么后悔的?”乔伊心里一阵恼火,猛地砸向方向盘,喇叭骤响,催促前面没开转向就要插队的车,“登记那天我是逃了,不过她立刻就能找到另一个男人结婚,她崔宁宁多厉害啊,不缺我这一个备胎!”

    “备胎?”夏漾无奈地看向车窗外,脑海中浮现出崔宁宁听到胎儿心跳时眼角泛红的模样,心里一阵刺痛,“崔宁宁如果拿你当备胎,就不会要这个孩子,可惜你不愿做孩子的父亲。”

    崔宁宁不想用孩子束缚他,她需要的是爱,很多很多的爱。

    乔伊似乎听明白了,却又更糊涂,半晌,他说:“她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是吧,她知道不可能跟我走到最后的,对吧。”

    夏漾没说话。

    引擎一阵嗡鸣,汽车急急地窜出去,带起一层白烟,夏漾紧张地攥紧扶手,扫了一眼乔伊眼底的阴沉,心底暗暗发毛。

    酒店楼下,林煦等在路口,罗雅跟在他身后,眼角泛着红,娇柔造就地抹眼泪想博同情,可惜林煦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车子尖啸着停在路边,夏漾从车上下来,跑向林煦,身后的乔伊忽然叫住她。

    “夏漾,我就不出现在婚礼现场了,太尴尬了!我没钱随份子,这个,”他把脖子上的吊坠解下来,“就当我随的份子了,告诉她,我祝她幸福。”他嘴角上扬,声音有些哽咽,墨镜红的眼圈泛红。

    夏漾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亿五千万”,走进新娘房。

    崔宁宁认出那吊坠,苦笑着随手放到一边,但在听到夏漾说这吊坠值一亿五千万的时候,她哎呦妈呀一声,迅速将吊坠挂在脖子上。

    林煦看着夏漾从乔伊的车上走下来,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全是不爽。

    还没等从这股情绪中缓过神,就看见她对着另一个男人说笑起来。

    林煦阴沉的脸似乎快滴出水来,他受不了所有男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到她身上,他有点后悔来参加这个婚礼了。

    夏漾终于看向他,朝他招手。

    “林煦,这是我高中同学,上学那会特别照顾我。”夏漾完全没注意到林煦眼底的情绪。

    “这是我男朋友,林煦。”

    “你好,邹诚。”

    “你好。”

    邹诚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眼前的林煦有点眼熟,被一个刑警看着眼熟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是做什么的?”带着审问犯人的语气。

    “邹诚你干嘛?”夏漾不满地抬腿踢了他一脚,“职业病是吗,这我的人。”

    邹诚没躲,实实地挨上这一脚,嘴角一歪突然笑出来,说:“不好意思,老毛病老毛病了。”

    花童捧着戒指歪歪扭扭地走上台,音乐声中,一对新人交换戒指,台下的夏漾眼角含泪。

    主持人站在两人之间,说着一成不变的台词:“崔宁宁女士,你愿意嫁此刻站在你面前,许下一生承诺的男人为夫吗?从今天起,将手放入他掌心,把心交付于他,在未来的每一个清晨与黄昏,用陪伴诠释爱的真谛。”

    “我愿意。”崔宁宁鼻尖发酸,眼前的人开始变得模糊。

    “陈耀华先生,你愿意娶身边的她成为你的合法妻子吗?在未来的日子里,握紧她的手,与她同担生活的琐碎,共享岁月的温柔,用一生的忠诚为她筑起温暖港湾。”

    乔伊站在会场阴影里,看不清帽檐下的表情,嘴唇张开又闭合,在一片雷动的掌声中,转身落寞地离开。

    如果婚姻是规整的楷书,那么爱情就是即兴的草书。

    到底是应该嫁给婚姻还是嫁给爱情?

    人们总爱将二者置于天平的两端反复权衡,却忘记思考如何让灵魂在围城里滋生出新的血肉,长出新生的翅膀。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林煦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圈,是一直戴在林煦小拇指上的尾戒。

    夏漾将头靠向林煦的肩膀,小声调侃:“什么意思?太没诚意了。”

    林煦伏在她耳边:“用这个先占着,等我赚够了钱,给你换个大的。”

    “要钻戒!”

    “行,大钻戒!”

    “林煦,今天晚点走,我给你买机票。”夏漾说话的时候几乎贴上他的耳垂。

    “做什么?”林煦问。

    “做点,爱做的事。”夏漾挑眉,或许是因为婚宴的气氛,或许是因为穿西装的林煦勾搭得她方寸大乱,总之,她今晚想做点什么。

    林煦长长舒出一口气,手指收拢,握紧她的指尖,低哑说了句:“好。”

    坐在对面的邹诚对着林煦的脸看了半晌,直到对上夏漾投来不悦的目光,才讪笑着将脸转回到礼台上。

    夏漾从洗手间回来,却不见林煦,邹诚举着杯过来,脸红到脖子根。

    她拧眉嘲笑:“邹警官这就喝多了?酒量不行啊!”

    “我这是酒精过敏,喝酒等于拼命,来,提一杯!”

    “我男朋友呢?”夏漾当没听见。

    邹诚放下酒杯,低声问:“你那个男朋友是雪城人吧,还在上大学?”

    “怎么,歧视姐弟恋?”

    “当然不是,我好像认识他。”

    夏漾收回调笑的神情,转头问:“他不会是通缉犯吧?”

    “我毕业被跨省调剂到雪城,接过一个案子,暴力事件,一个中年人被一个高中生打成重残。”

    “林煦打的?”

    “是林煦的同学,但,”邹诚回忆当时的情景,“林煦来警局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一直要求我们把他同学放了把自己抓起来,耗了三天三夜,才被家里人劝回去。”

    “他的同学后来怎么样了?”

    “量刑三年,出狱后就不知道了。”

    夏漾呼吸一滞,高中生,三年?那他这一辈子不都完了?

    手机铃声响,夏漾接通:“喂?干嘛去了?”

    “我回雪城了,刚抢到票。”林煦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

    “什么?”夏漾转身走出会场,找个安静的地方,“不是说给你买机票回去吗?干嘛这么着急?连招呼都不打,怕我吃了你啊!”语气带着嗔怪。

    “时间来不及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七以后吧。”

    “那你定好票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

    林煦站在路边,缓缓放下电话,他对邹诚有印象,显然,邹诚也认出了他。

    刚刚见到邹诚一脸严肃地跟夏漾说话,直觉认为他们说的就是自己,他害怕,害怕夏漾问起他的过往,他不想让夏漾知道那些过往,他觉得脏。

    夏漾放下电话,给邹诚发微信:你还记得当事人的名字吗?

    五分钟后,语音消息进来:好多年前的事了,打人的高中生没印象,被打的中年男人有印象,他跟一个历史人物谐音来着,就下西洋那个,那个,对,郑和!他叫郑贺!

    郑贺?姓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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