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操场上,黑压压一片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神情肃穆地望着旗杆。升旗手动作庄重,五星红旗随着国歌缓缓上升。随后,便是校领导讲话时间。

    文昌民作为校长跟前的红人,今天也是一身笔挺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他走到麦克风前,习惯性地先“喂~喂~”试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才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开腔:“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我们署光中学的莘莘学子们……”

    开篇就是熟悉的官方套话,听得陆小柏站在队伍里直犯困。自从养成晨跑习惯,她这一个月都是早上精神百倍,一到白天就蔫儿了,活像身体被掏空。

    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雷打不动的领导讲话环节,她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旁边的卫静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喂,你这哈欠连天的,不怕被学生会那几个‘黑猫警长’逮住记名字?”

    “嘘,”陆小柏脑袋一点一点的,含糊不清地嘟囔,“让我魂飞一会儿……”

    她努力撑着眼皮,听着文昌民在上面滔滔不绝。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彻底进入梦乡时,几句话清晰地钻进耳朵:“……转眼,一学期已经过半,我们署光中学即将迎来期中考试。这不仅是对你们知识掌握程度的检验,更是衡量你们这半学期学习成果的关键时刻……”

    后面文昌民又讲了一堆,无非是期中考后要搞突击大检查,要评选优秀班级之类的话。陆小柏迷迷糊糊地听着,最后在脑子里自动总结:下周二周三期中考,考完大扫除,迎接检查。

    升旗仪式总算结束,陆小柏立刻拉着卫静往教学楼走。刚到走廊口,就听见隔壁二班传来她表哥朱琦咋咋呼呼的声音:“完了完了,要考试了,我的书还跟新的一样!得赶紧去拜拜考神,求附体!”

    旁边一个男生接话:“得了吧你,你那身高,篮球打得又好,下学期直接去当体育特长生得了,还考什么试。”

    陆小柏听到这对话,下意识地朝二班教室里瞥了一眼。只这一眼,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同样的金属边框眼镜,清秀的五官轮廓,甚至连说话时嘴角隐约浮现的小小酒窝都……她脑子嗡的一声,脱口而出:“戚……戚枳光?”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旁边的卫静和几个路过的同学看过来。她像被钉在原地,盯着二班教室里那个正和朱琦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喃喃自语:“他怎么跑二班去了?”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朱琦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膀:“你也挺高啊,要不你也跟我一起搞体育?”

    “我才不呢,”那男生笑着摆手,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家都商量好了,下学期我去学音乐。”

    “你?学音乐?”朱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随即毒舌道,“音乐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祸害它?”

    “谁说的,我唱歌明明很好听!”那男生一脸“你不懂欣赏”的自信表情,伸手捶了朱琦一下。

    陆小柏彻底懵了,这真的是那个永远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惜字如金、表情冷淡的戚枳光?他会这样跟人打闹?会笑得这么……这么没心没肺?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直到卫静一把将她拖走:“走了走了,看傻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被拖回一班教室门口,陆小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真正的戚枳光,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第二排的位置上,穿着干净的秋季校服,低头专注地演算着什么,侧脸线条依旧清冷,表情一丝不苟。

    “真见鬼了!”陆小柏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抓住卫静的胳膊:“静静,你刚才看见没?二班那个男生,长得简直……”她用指尖悄悄指了指戚枳光的方向,“跟他一模一样!”

    卫静脸上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眨了眨眼:“是吗?你看花眼了吧?”

    这时,吴莳也晃回了座位,正好看到陆小柏那一副失魂落魄、见了鬼似的表情。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又故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喂,钱奴,傻了?”

    “钱奴?”卫静耳朵尖,立刻捕捉到这个新鲜词汇,兴致勃勃地探过头,完全无视夹在中间的陆小柏,直接跟吴莳搭话,“哟,有情况!我们家小柏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别致的称呼?”

    吴莳立刻来了精神,指了指陆小柏抽屉里那个还没拆封的拼图盒子,绘声绘色地抱怨起来:“就前几天,她生日那会儿!我好心送她个拼图,她从抽屉里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你猜她说什么?”他模仿着想象中陆小柏的语气,撇着嘴,“‘就这?送这么便宜的东西你好意思?’,你说气不气人!”

    吴莳说着,还真把那拼图盒子从陆小柏抽屉里掏出来,隔空递给卫静看,一脸委屈又愤愤不平:“这很便宜吗?拼出来可是胡歌!她不是挺喜欢那个《天外飞仙》的吗?我特意去挑的!”

    “所以,你就叫她钱奴了?”卫静接过拼图盒子看了看,又递回去,继续跟吴莳八卦,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把陆小柏当成了空气。

    “可不是嘛!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正儿八经给女生挑礼物,结果还被嫌弃!”吴莳越说越激动,“要不是看在她……她是陆小柏的份上,我才懒得送!”

    “哦——原来你的‘女神’是陆小柏啊?你喜欢她!”卫静恍然大悟,调侃道。

    陆小柏在一旁听得额头青筋直跳,终于忍无可忍,往后一靠,撞了下后座的桌子,没好气地打断他们:“吴莳,我看你俩聊得挺投缘,要不咱俩换个座位?省得你伸长脖子隔着我,多费劲。”

    吴莳被她怼得一愣,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话。卫静则捂着嘴偷笑起来。

    这时候在后排的戚枳光竟然也放下了笔,加入了吴莳和卫静的聊天。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问吴莳:“期中考试,你膜拜考神了吗?”

    说完,他嘴角微微勾起,陆小柏眼尖地捕捉到他脸颊上那一闪而逝的酒窝,他竟然在偷笑!  这可是稀奇事,冰山脸戚枳光也会开玩笑?

    吴莳听到戚枳光那带着调侃意味的话,立刻从之前的忿忿不平变成了不爽,他翻了个白眼,一脸‘你大爷’的模样,嘟囔着:“跪求考神附体,跪求学霸陆小柏附体,让我顺利通过期中考试。”

    他的语气敷衍,听起来一点诚意都没有,陆小柏听得尤其无语。她看着吴莳堆在她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具,像是领地被侵犯的猫一样,一股脑儿全推了回去,发出“哗啦”一声响。

    “对不起,”她无奈地摇摇头,故意模仿着神棍的腔调,“陆小柏的灵魂已经转移到更需要它的地方了,比如……戚枳光同学身上,顾不上你了。”

    吴莳被她逗乐了,但还是嘴硬:“切,谁稀罕!我吴莳天生神力,不用附体也能考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陆小柏注意到,吴莳的眼神飘忽不定,明显底气不足。

    果不其然,在此后的一周时间里,吴莳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真的变得爱学习起来。

    每天早上,教室里空荡荡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到,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英语单词,声音大得恨不得让全楼的人都听到。晚上,晚自习结束铃声响过好久,教室里也总能看到他奋笔疾书的身影,埋头苦做着数学题,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上课的时候,他一改往日昏昏欲睡的常态,提问次数明显增多,遇到不会的问题就举手,那股积极劲儿,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下课铃声一响,别人都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他却像钉在了座位上一样,雷打不动地继续学习,简直是临时抱佛脚的完美写照。

    期中考试那天,考场座位是按照考号顺序排列的,陆小柏的考号和戚枳光的考号正好挨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同一个考场。

    考场气氛严肃而安静,监考老师在讲台上眼神犀利地扫视着每一位考生。  陆小柏拿到试卷,快速浏览了一遍,题目难度适中,但题量不小。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认真。

    考试过程中,陆小柏遇到几道不太确定的题目,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冥思苦想,浪费时间,而是果断跳过,先做后面的题。她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遇到不会做的题,也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思路,认真作答,即使是蒙,也要蒙得有理有据。

    化学实验题是她最拿手的,各种化学方程式和实验步骤在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下笔如有神,很快就完成了实验题部分,并自信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提前交了卷。

    紧接着是生物考试,生物对她来说一直是弱项,很多知识点都模棱两可,背了又忘,忘了又背,反反复复。

    这次考试,她感觉生物题难度比平时练习的要大一些,有好几道题都让她摸不着头脑,选择题还能靠蒙,但后面的大题就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乱造,反正最后保证试卷上没有空白,能填的地方都填满了。

    考完了理化生,又轮到文综政史地。对于政治,陆小柏除了模模糊糊地记住了“形而上学”这个词,其余的知识点基本全忘光了。

    索性她平时比较关注社会新闻,对时事政治还算了解,答题的时候就结合平时积累的社会经验,再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政治术语,勉强把答案凑了出来。  到了地理题,她更是直接放弃了思考,充分发挥了“地理靠想象,历史靠瞎编”的精神,秉持着不交白卷的原则,把试卷都填得满满当当的,至于答案对不对,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文综理综所有科目都考完之后,陆小柏长吁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她伸了个懒腰,走出考场。  戚枳光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陆小柏正在想着中午要吃什么来犒劳一下自己,背后突然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你的考神失灵了。”

    陆小柏猛地停下脚步,咋呼的一抬头,疑惑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戚枳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陆小柏努力回想刚才生物考试最后那几道大题,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脸惊呼:“生物的最后两道大题,好像,我答错了!”

    “还有政治的材料分析题。”  戚枳光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声音像极了幽灵一样飘进了陆小柏的耳朵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陆小柏眉头一蹙,原本还一脸解放的轻松样子,转瞬间变成了苦瓜脸,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努力回忆着政治试卷最后那道让她头疼的材料分析题:据统计,占人口10%的最高收入群体和收入最低的10%群体的收入差距已从1988年的7.3倍上升到2007年的23倍。占全国职工人数8%的企业高管和垄断行业职工收入占全国工资总额的55%,而占全部职工人数92%的普通职工的工资收入,只占全部工资总额的45%。分析表明的问题,以及如何根据经济生活知识解决以上问题。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答案漏洞百出,简直不忍卒读,整个人瞬间处于崩溃边缘,恨不得时光倒流,让她重新答一遍。

    “苍天啊,大地啊,完了完了,这道题足足16分啊!我的政治要完!”

    戚枳光依旧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似乎在刻意等着陆小柏追上来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如果老文改卷的时候心情好,看在你答案写满的份上,说不定会给你一点人情分,也许能拿到2分。”

    他一说完就扬起了嘴角,笑了,那笑容像极了深秋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也让陆小柏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紧接着,陆小柏的脑海中突然跳出来昨天在二班教室门口看到的那个男生,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抓住戚枳光的衣角,语气急切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跑到二班去学政治了?我那天分明看到你在和朱琦聊天!”

    “戚枳航?”戚枳光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回答,“那是我哥。”

    “双胞胎?孪生?!!”陆小柏愣住了,瞪大了眼睛追问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可是戚枳光回答完她的问题,就加快了步伐,径直向前走去,完全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  陆小柏不死心,一路小跑着追上去,一边追一边问:“是不是孪生哥哥?真的是孪生哥哥吗?”

    “你俩真的好像啊,长相身高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衣服,好像都有一样的!”她一边追着前面小跑的戚枳光,一边喘着气喊着,最后还忍不住提高音量喊了一句,“戚枳光,你等等我,等等我!”

    然而,戚枳光从开始的快走变成了小跑,最后索性变成了拔腿就跑,速度快得惊人,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瞬间就跑出去老远,只留下陆小柏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地呐喊,和在风中凌乱的思绪。

    她看着戚枳光越跑越远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和好奇,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悄悄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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