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县衙,谈远忍不住笑了一下。

    现在中了童生,得了县令青眼,以后再中秀才,家人们在胡县令治下应该是很安全的。

    他正走着,忽然后面小步追上来三个衙役。

    “远哥儿!远哥儿!”

    谈远并不搭理他们。不必回头,他就知道这三个人是当初去他娘那里吃霸王餐的三个。后来他读书好了一点,这三个人很快就对他们家例外了,不收杂捐作为示好。

    可他从来不搭理这些人,他们大概以为他等着以后报复回去吧,这才追上来。

    三个衙役毕竟人高腿长,还是追上了谈远。旁边两个还是看向中间那个。

    中间那个看着谈远的侧脸,只觉得头疼,他们三个当初怎么就对这小人的父母不敬呢?现在好了,人家地位道义什么都占了,想收拾他们就一句话的事。

    想到可能会丢了差事,想到以前欺负过的人,他也不得不伏低做小,“远哥儿,谈少爷,谈老爷,谈大人,谈祖宗,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过去都是我们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

    谈远站住了,笑道:“说这些干什么?以前的是以前,我们近来可都没什么纠葛。”

    “是,是!那谈少爷是原谅我们了?”

    “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你们也没得罪过我啊。以后我家在永宁安稳生活,还要倚仗着三位呢。”

    谈远笑着拱手道:“再会再会,我还有事。”

    三个衙役站在看谈远离开,心里安稳了不少。左边那个说:“我们也是没办法,老爷叫我们收税,我们就收喽,又不是坏人。”

    右边那个是:“我们是小人物,只能执行上头的命令。好在远哥儿大人有大量,阿弥陀佛!”

    一直看着谈远背景的人收回视线:“走吧!”于是三个衙役回去当值。

    谈远原本是要回家的,但听了这三个衙役的话,临时改变主意去了龚子传家。

    龚子传正坐在外面椅子上烤火晒太阳,似乎在休息,还闭着眼睛。

    谈远于是故意放轻脚步走到龚子传面前。

    龚子传感觉乌云遮住了太阳,有些不爽,睁开眼吓了一跳:“啊!谈远你怎么在这!”

    “我要坐。”

    于是龚子传把位置让给谈远,自己蹲着。

    “吓你一跳是不是?”

    “就是。你怎么这么幼稚。找我什么事?”

    谈远想了想,“经常在县里收税,以前还欺负过我娘,多亏你帮忙的那三个衙役你记得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他们。”龚子传记性很差,但那三个人总是欺负人刷存在感,他记得越来越清楚。

    “县令找我说了几句话,他们怕了,找上我,希望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

    龚子传插话:“那怎么行!我是小人,我就没有度量。”

    谈远笑了笑:“我当时哄了他们。现在找你,就是希望你帮我找胡县令说一说,告他们一状。”

    “你真不原谅他们?”龚子传很开心,“可是,我不敢。”

    谈远当然知道龚子传不敢,怕见胡县令,所以他才更要找龚子传说这件事。朋友就是互相麻烦的,越帮忙感情越好。要是帮不成,也好。

    “你不敢?那好吧,我随时找胡县令请教学问,再说一嘴就好了。”

    龚子传点头:“对啊,就这样。”

    “你也该找胡县令请教才是,好歹他也是举人出身。”

    龚子传小声道:“我看不起他。再说了,我是真不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靠他还不如靠你,你好好学。”

    谈远笑道:“不撞南墙不回头,你撞了南墙就回头,你知道吗?好了,我4月份要去抚州参加府试,你帮我订个最近的客栈?”

    龚子传想了想:“好啊!我有个表哥在抚州,叫他帮你订,我之前参加府试就是让他帮我订的,院试在南昌是靠我叔叔。不过,你得提前给我表哥钱,府试考5天,再等半个月放榜,至少二十天住客栈,花费不少。”

    “那是自然,明天我拿钱给你,你再告诉我些府试的事吧。”谈远道。

    本朝考秀才举人进士都有流程,唯有童生试不受重视,多由知县知府随心安排,所以事前最好是打听打听。

    龚子传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谈远十分感恩,承诺道,如果我将来成功,定会帮你。

    “啊!真的吗?”龚子传顿时感觉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可是,“远哥儿你才12岁,我还要再等七八年呢!真是等不及,我的前途啊,我的姻缘啊!”

    谈远道:“没办法,如果你愿意随便,现在我就能给你安排:帮我家在府城卖砚台,娶个咱们永宁县温柔善良的女孩,你要不要?”

    “不要!不要!”

    “那不就是了,为了以后的幸福,现在就得受点苦。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你知道的。”谈远道。

    “我知道!我经常拿这句话安慰自己。天啊,日子怎么这么难过!”

    龚子传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抱怨了一会儿,他就好了。

    谈远忽然想到了程先生说的那个书院,而龚子传杂学旁收了很多,也许知道。

    “龚师兄,程先生说他教不了我,推荐了一位先生,叫杜安?他是什么人?”

    龚子传感叹:“年纪小就是吃亏,杜安你都不知道?他是很有名的大儒,比我们先生好几个层级。他在远山书院任教啊,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我非常佩服他。可惜才学不够,也不爱教书,不然我真想追随他。听说他性格…和你有点像,他教你应该是很好,我们先生也很不错嘛,帮你推荐了个好老师。”

    谈远道:“不是谁都像龚师兄这样懂那么多,不说别人,就是程先生也没有师兄这样清楚。”

    “也是,就是没什么用。我怎么总对没什么用的东西感兴趣?好在也对科举感兴趣,不然我完了。”

    “人在低谷自然万般不顺,等龚总顺利的时候自然万般顺利。对了,我爹娘在讨论搬家的事,龚兄也想搬到我家附近,恐怕你娘不愿意吧?”

    谈远想走。

    龚子传道:“我受不她了,你们搬家了告诉我一声。”

    “好!”

    *

    谈远成了县案首之后,金家在金水镇,谈家在谈家坪村都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两天。

    之后谈家搬家,搬到了县学附近,买的房子比熊家的大一倍,有八间房,前后都有院子,还有耳房。

    不过这里的房子不像熊家那边的,可以单间出租,都是整屋出,龚子传租不起。好在,他也没拗过她娘,还是住在家里。

    谈远早料到了,主要是龚子传手上只有他们家还的钱,没有自己赚钱,心里不安,恐怕也不敢搬出家。

    “你今天就要走?我送送你。”龚子传特意赶来。

    “嗯。府试一共二十天,我爹说提前十天去住得起,之前都说好了,该出发了。”

    龚子传有些羡慕,有钱就是好。“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府试和县试差不多。”谈远一边和龚子传说话一边和娘说话。

    谈安此时也有点不舍,他还是希望弟弟能中秀才的,到时候他们谈家就厉害了。

    “你一定要考中啊。”

    “我知道。”

    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父子俩上了马车。

    “走吧!”

    马车缓缓走动,车上三人都没说话,出了永宁县,马车夫道:“我看你面熟,你是谈神童吧?要去抚州考试?”

    “你认得我?”

    马车夫笑道:“不认得,猜出来的,这么小年纪这么气派的人物,不是你还是谁?”

    “行啊,大爷您挺会看人。我是要去抚州,参加知府大人主持的府试,他人怎么样?”

    “林知府,那当然是好人了!”

    不过具体多好,大爷说不出,只肯定地说,是好人。

    坐了一天的马车,终于到了抚州。抚州府城比永宁县繁华很多,热闹一眼望不头。

    谈远和父亲在永福客栈住下了,他们在这里要住一个月,里面有一张大床,圆桌圆凳,还有一张书桌。角落里还有一个夜壶,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了。

    父子两个安顿下来,当晚就睡了。第二天第三天,两人在抚州城内吃了不少美食。

    只是,府试前一晚,被儿子安慰得很好的谈建又焦虑了。他又不好跟儿子说,辗转反侧睡不着。

    “爹!我睡不着。”

    “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嗯,爹你在想什么?”

    “爹担心,他们都说抚州是才子之乡,我们比得过吗。”谈建感觉自己无比脆弱,他以为他知道科举是怎么回事了,结果府试是在抚州还是南昌考他都搞错了,他什么也不懂。

    “哈哈,爹,我们也是抚州人啊。府试只是离家远,其实比县试还好。县试还有一晚在号房里住,府试每晚都能回来睡。”谈远道。

    “真的?”那对上了,谈建又安心了。

    “是啊。而且考试流程和县试都一样,我都考过了,不会出错的,爹放心。”

    谈建点点头,安心睡了。可他心神不宁,很早就起来了,帮儿子检查考篮。

    谈远看到爹醒着就明白了,没说什么,上了厕所吃了早饭,就进考场了。

    一切果然和县试一样,但这个林知府是个有规矩的人,做事有章法,因此检查更严格,考生之间气氛也更严肃。

    谈远没和人攀谈,辰时进了号房,照旧是打扫号房。刚打扫没多久,开考了!

    题目下来了,考的是四书,要模仿朱熹注疏的格式写一篇八股文。

    谈远笑了,原来府试考的真不难,那他要当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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