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郑垚的表情有点不对,一双眼睛下意识地开始飘忽。

    许羚静静地等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但颇有一种你不说清楚就不准走的态度在。

    片刻后,郑垚认输,小声道:“京中传来消息,说,你和陛下的关系不清白。”

    “不清白?”许羚目瞪口呆,“怎么个不清白法?”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否则,言祺祀,你等着。

    “就是,就是……”郑垚难以启齿,但见许羚震惊的模样,自认为是明白了什么真相,于是带着怜悯的语气说道:“京中来的消息,说是陛下同你之间是那种关系。”

    “我成亲了。”

    “假的,为了掩人耳目。”

    “我,我是男的。”

    “陛下喜欢的就是男的,不然为何都及冠两年了身边还无一女色。”

    “他……”许羚词穷,现在她恨不得飞回景京问问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这般离谱的言论他是怎么让人传出来的,还传到了她的耳边,等等,对啊,怎么会呢?

    突然反应过来这一点,许羚原本呆滞的目光重新活了。

    她想,京城中一定有大事发生,说不定这些日子言祺祀一直没传消息来也是被这事给耽误了,她必须尽快赶回去。

    “将军,我们何时回朝?”

    “三,三日后?”

    “行,尽快。”

    将近一年的时间,等许羚再次踩上景京的土地时,已有物是人非之感。

    在新帝的统治下,举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幸福美满充盈在每一个角落。

    大军从正城门进入,城中百姓夹道相迎,鲜花满天。

    彩绸丝带装点着俩道旁的屋舍酒家,香风四溢、明媚夺目,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迎接着英雄回家。

    打马绕行主街,为首的将领依序进皇宫觐见新帝,论功述职。

    许羚一身褐色甲胄,后一步站在郑垚的身后,与其他将领同处一条线上。

    待内官通传后,跟着队伍一齐入内。

    “末将郑垚带领众部下拜见陛下,陛下常乐未央。”

    “好,众位爱卿快快请起。”

    上边有声音传来,明明是熟悉的音色,但在进入许羚耳中时颇有种违和感。

    她借着起身的动作,偷抬眼去瞄,而后眉头一皱,暗道事情的不简单。

    长相一致,声音一样,但总觉得他不是他。

    “诸位爱卿此战大捷,为我景国立下汗马功劳,朕必定犒赏三军,让天下臣民共享福泽。”

    “谢陛下隆恩。”

    躬身再拜,左右说不了几句,真正的重头戏还在晚间的大宴上,许羚按下心头的烦躁,已经想好离开后去寻人问问情况了。

    “诸位爱卿连日奔波想来很是辛苦,先各自回去梳洗一番,晚上的庆功宴可要好好尽心才是。”

    听到这话众人无有不应,他们离家已有一年,要不是要进宫,他们早就回家了。于是,他们纷纷谢恩,转身就走。

    许羚也往外走了几步,然后就被叫住了。

    “许爱卿暂留一下。”

    无视郑垚对她挤眉弄眼的举动,许羚冷着一张脸站了回去。

    上首的人挥退殿中的内官,提着宽大的冕服,一步一步走下金阶,来到她的面前。

    “倒是瘦了。”

    许羚抬眼看着他,“边关条件艰苦,自是不比京都繁盛。”

    “阿羚,怎么感觉你去鞑喇一趟回来便对我疏远了呢?”

    眼前人说话间想去抓她的手,但被她不动声色地给躲开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对人行礼道:“陛下,若无旁事,臣先回去了,毕竟臣家中妻子已等许久。”

    触及对方幽深如墨的瞳孔,许羚愣了一下,而后垂眼避开一切对视。

    许久,她便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罢了,你先回去吧,之后得了空,我们再好生叙旧。”

    许羚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皇宫,待她坐上返家的马车时,她这才渐渐地回过味来。

    之前得到的信她确定是出于言祺祀之手,而在她要领兵前去砂城时,她寄出去的信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复,想来,从那时起就不对劲了。

    言祺祀是否知道此次与鞑喇的交战是双方算计的结果,是否知道这其中有新月组织的参杂,若是知道,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之后又做了什么?若不知道,那现在,他在哪?

    马车穿过喧嚣的街道,外边嘈嚷的声音止不住地透过遮帘传进车厢,突然,行进中的马车停了,紧接着她便听到车夫说前边人多,马车过不去让她稍等的声音。

    许羚支起一边的帘布,探头向前瞧,眼前却是一花,她连忙看去,只见一抹灰色快速地消失在人潮当中。转过眼,车厢地上,一小纸团正安静地呆着,等着人注意。

    将帘布放下,许羚弯腰拾起纸团,手指动作着将纸展平,就见上边“万事无忧”四字映入眼帘。

    是言祺祀的字迹。

    他正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可是……为什么呢?

    马车在长春巷中慢悠悠地停下,许羚也慢悠悠地从上边下来。

    院子门前,陈倩孤身一人站着,许羚一转头便看到了。

    眼前一亮,这一袭鲜嫩的黄色倒是极称她。

    “夫人。”面上的愁绪被笑意取代,她几步上前,对着人作了个揖,“我回来了。”

    眼前人没说话,只是眼眶中那一滴一滴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下落,直把人看的心碎。

    许羚拱着的手微僵,下意识地想到她的身上并未携带任何手帕之类的物件,于是,她伸出了手。

    有些黄气的手指落在白皙的面颊上,对比分明。她眼中一暗,尽量控制着手上的力道,缓缓地将泪水擦去。

    “你辛苦了。”

    尾音落下,陈倩再也忍受不住,一步上前扑进了许羚的怀中,隔着坚硬的盔甲,紧紧地抱着她。

    “夫君——”

    瞧着陈倩有一哭不止的趋势,她紧忙抚着怀中人的背脊安抚,满腹想说的话都无从说起。

    其实,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她想了各种情况。陈倩当初只见了她一面,那时她便已将这桩婚事名不副实的情况说了,新婚夜的和离书,翌日的出征,一年时间已过,她想当然地认为这姑娘已经不在意她了,或许更可能的是已经在得知安王伏诛后归家另嫁,却没想到,她竟真的在这儿守了这么久。

    抬起的手落下,她只能从喉间挤出一句话,“傻姑娘。”

    府邸被陈倩管理的很好,到处都能看到新鲜的花草和新添的假山流水,做事的下人还是她走之前的那几个,现下,在看到她们两人时,脸上洋溢着笑容,动作轻快,行礼标准,显然是被精心培养过的。

    许羚微笑以待,熟练地走回了主院。主院内多了很多生活的气息,同她离去前的简单相去甚远。

    “我在这儿住着觉得太过于简单,便添了些东西,不过夫君放心,你的书房除了日常打扫,平日里是没人进去的。”

    陈倩见许羚的目光落在院中的陈设上,一时紧张了起来,她打量着许羚的脸色,急忙说着话。

    许羚转头看她,自然察觉到对方的紧张,于是笑着说:“放心,你既然住着当然以自己舒心为主,这书房内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若是想,你可以随便进去找书看。”

    “多谢夫君,夫君累了吧,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收拾一下。”

    陈倩放心了,脸上的笑容都明媚了几分,先前还不觉得,现下她只觉得这个夫君是哪哪都好,但在下一秒,她便想起不久前来看望她的闺中姊妹,一时间脸黑了。

    许羚注意到,眼睛一转但并未出声询问,直直地随着下人走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她也换上了舒适的衣物于正堂落座后,她遣退了所有服侍的人。

    “夫君?”

    对上陈倩的眼睛,许羚坦然道:“离家前,我说的话一直有效。”

    注意到陈倩的脸一秒变得惨白无比,隐隐还带着早该如此的释然,她觉得有些不对,“你是不是最近听了什么话?”

    想起那传言,许羚直觉这姑娘应该也是知道了,不然怎么会一见面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我。”对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下好决心后,满脸壮烈地说道:“夫君,你当初娶我当真只是为了取信安王,没有别的目的吗?”

    “并无。”这是实话,许羚能够保证。

    “好,即是如此,那我愿意相信夫君。”陈倩的眼眶红了,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随着她低头的动作颤巍巍地落下,她起身来到许羚跟前,姿态优雅地蹲下,试探性地握住许羚的手,而后侧首将脸颊贴在手背上。

    许羚想抽回来,但却听到她说。

    “夫君,我愿意助您。”

    她的手僵住了,或者说她全身都僵住了。

    “夫君,在你还在战场上时,京中便有传言说当今陛下在尚为太子时就同你的关系不清白,妾身知道你没有这种意思,可而今殿下登基,你虽为人臣但若陛下真的心有妄念,夫君你恐怕是躲不过的。留下妾身,妾身的存在就是你清白的最好证据。”

    许羚将手抽出,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对方不似说谎但也是真不知这传言究竟是怎么传出的。

    面上自然而然地露出笑来,将人扶起,安置在一旁的位置上,她直身而立,背对着从院中照进来的光。

    光线将她的面容虚化,慢慢掩盖着笑,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浮动在身侧,突然炸开的彩色光晕让人忍不住移开了眼睛。

    院中的芭蕉叶翠绿明丽,混着风声上下摇动着,簌簌叶响,暗香满盈。

    传入内堂时,只闻一声清脆。

    原是杯盏落地,少女心碎。

章节目录

太子他以妻为天(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吱吱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吱吱薇并收藏太子他以妻为天(双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