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这边,言祺祀将宋国送来的和谈信强硬地压了下来,不许任何官员民众谈论此事,但宋国那边并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在又一次败阵于姜国军队后,一队由小万军士组成的护送队护送着当朝嫡公主踏上了前往景京的路。

    言祺祀知道这个消息时,那公主已经出了宋国疆域。

    干脆利落地将纸条烧毁,他一指按着太阳穴,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主子,要不要属下把那边的人抓回来?”

    燕路步入殿中,对着上首的人拱手行礼。按理说,他们在宋国境内也是留存有眼线的,但这些眼线并未及时将消息传来,除了有意外事情发生让他们耽误了,不然那就仅剩下一种结果了,他们背叛了主子。

    “不用,就让他们继续吧。”

    言祺祀离开龙椅,转身进入后殿,取下架子上准备好的常服,换上。

    又动手改了下发冠,等看不出什么错漏后,拿着床上枕头旁的一个绣着绣球花的荷包走了。

    马车从皇宫内驶出,一路穿过大街,最后在一处宅院门前停下。

    他很是熟稔地推门进去,拐过连廊、花园,直入正厅。

    厅内,霞月看到他来时微微有些惊讶,而后为其奉上一杯茶后,自觉地退了出去。

    许羚坐在左主位,将霞月的表现尽收眼底,她没好气地瞥了眼来人,会心一笑而后轻啜着手中的茶。

    “你今日怎么有空出宫了?”

    “自是有要事要办,给你。”说着,他将手中拿着的荷包递了出来。

    许羚接过后的第一眼便被上边的绣球花样所吸引,而后再打开荷包去看里头装着的东西。

    是一只带着光泽的木镯,隐约间散发出的除了木香还有香烛的味道。

    “这……”

    她抬头看向眼前眉眼带笑的人,不确定地问道:“你这是从哪座寺庙中得来的?”

    男人点了点头,让她再仔细瞧瞧装着木镯的荷包,面上不经意间有期待流露,却又在下一秒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许羚唇角渐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却故意坏心眼地想看他着急。

    “这荷包?荷包怎么了,你不是从宫里随意找了一个吗?不过,这绣球绣的真丑,得让这个绣娘多练练才是。”

    “是,他会多练的。”

    只听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她便觉得心情甚妙,连早些时候听闻那宋国公主不日抵达景京的消息所心生出的烦闷都消散了不少。

    但是,在高兴之后被她惹生气的人,她还是要哄上一哄的。

    “好啦,其实这绣球花是你绣的是不是?你怎么好端端的给我准备这个呀?”

    某人是生气了,但也实在好哄,看着他嘴角难压的表现时,她的心里满满都是暖意。

    这样的日子真好。

    “这木镯在伽尼寺中供奉了一年之久,前两日刚从淮川那边送过来,你不日就要出发前去宋国,将这个戴在身上,无事不要离身。至于这个荷包,我总想着给你的身上留一件我的东西,好让你日日盼着我,夜夜梦见我,好过你在外潇洒,独留我一人在这深宫孤寂。”

    言祺祀话里话外满满怨气,倒真像他所说的深宫怨夫。

    许羚失笑,当着他的面将镯子戴进右手,然后将荷包挂在腰间,“这样行了吧,我保证我会好好爱惜他们的。言祺祀,谢谢你,还有辛苦了。”

    这镯子用料讲究但做工实在粗糙,她很清楚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她不知道他做这一个镯子费了多久时间,就单单论在佛前供奉的一年,他形成要将这个东西送给她的念头就已经很早了,大概是在她从北夷回来的时候。

    “阿羚,永远不要对我说这些。”言祺祀来到许羚身前,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地,抬头仰面看着她,眼中隐隐泛着光芒,“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我是你的丈夫还是盟友,我好像永远都没有做好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与担当。你聪明、果敢,有怜惜弱小的善,有包容一切的真,你处事周道,张弛有度,能文善武,是能独当一面的侍郎也是能一力破万钧的将军,你远胜于我,远胜于这世上的很多人。”

    “我……”

    “阿羚,你现在已经不是前世那个被困在深宫,只能自折羽翼,同蛟龙困斗的凰鸟了。”

    言祺祀发现了,他察觉到了……

    许羚笑了,原来,还真有人能破开一切,找到荆棘背后,那个浑身伤口的她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着她的眼睛,言祺祀紧了紧被自己包在手中的手,“在你一次又一次以自己的妥协来让我向前的时候。阿羚,我知你心里仍有对我的隔阂,我会等到你真的愿意与我细说,让我住进去的那天的。”

    将话说清楚后,两人间的相处更加的和谐了,每天上朝下朝时都会寻着由头多相处些时间。

    十一月底,就在两人商定好要如何做局引敌深入时,宋国的嫡公主到了。

    宋国嫡公主,宋今安,小字般般,是宋国皇帝与王后的唯一一位公主,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长成时,又因貌美与智慧,更让她在宋国的地位变得高贵无比,能说只稍逊于她的太子兄长。

    时人常说,若是这位公主是个男儿身,恐怕现在在东宫里住着的就应该换人了。

    宋公主刚来,没有直接带着车架去皇宫觐见,反而在宫外不远处找了家客栈住下,随行护卫的士兵不能进城,但停留在城郊外也是对京中的一种压迫。

    她不急,言祺祀那就更不急了,但是朝中的大臣们急了。翌日刚上朝时,便接续不断地有人进言说要将公主接进王宫来安置妥当。

    “陛下,宋公主是为两国姻亲之好,跨越千里而来,怎能让她留于宫外,不闻不顾,这实在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啊。”

    “陈大人,你也是如此想的?”言祺祀的位置在上,将堂下人的动作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他分明看到这陈大人的脚往外迈了一步却不知为何又收了回去,索性他也没心思去听其他人讲话,正好拿他转移一下话题。

    “陛下,臣……”他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犹豫之下还是走出了队伍,撩袍叩拜,“臣觉得这宋国明知我国不愿结盟,却仍一意孤行地将公主送来,实在是目中无人,欺人太甚。故臣谏言,这宋公主,留不得。”

    这个说法倒是合他心意,言祺祀突然觉得今天的心情好像没那么糟糕了。

    “你,一派胡言,两国往来,不斩来使,你对宋公主下手焉知他日宋国不会打上门来。”

    这句话就不那么好听了至少对于武将们来说,于是他们一个个的都不乐意了,没等陈大人反驳,他们就先说了话。

    “嘿,他宋国敢打那我们就跟他拼了,我到要看看一个琉球小国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就是,宋国现在连隔壁姜国都打不过,还想来找我们寻仇啊,现在就算我们杀了那公主,他们也得来求着我们救。”

    “就是啊——”

    许羚眼见场面愈加的混乱,而某人还饶有兴致地在上边看着,直接一个眼刀过去,瞬间对方就收敛了。

    “咳咳。”

    “肃静——”

    言祺祀清了清嗓,也不用再讨论了,直接钉棺盖板结束了这一场好似无休止的争论。

    “许将军。”

    “臣在。”许羚应声出列。

    “宋姜二国之事,我们景国不参与其中,现由你领兵护送宋公主回国,不得出现任何差池,你可能做到?”

    “微臣,领命。”

    原先她要去宋国的话只能带着一小队前去,现在有了这么好一个由头,她当然要带着大军一起去才是啊。

    许羚微微抬头,同上首正襟危坐的人相视一笑。

    夜晚,陈倩正为许羚准备着此次出发所要用到的行囊,收拾着收拾着她便看到了烛光下还在看书的人,于是默默地走了过去。

    “阿羚,你与陛下……”

    “倩倩,来的正好,我在看《千字文》,你说这句‘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何解?”

    或许是许羚太过认真的眼神让她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故意转移话题,但想了想许羚说的话,她好像又有点明白了。

    “罢了,你与陛下心中有数即可。”

    说完,她转身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身后,许羚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书,她看的哪里是什么《千字文》呢。

    天光大亮时分,一阵瓷器碎裂声在昨晚之后又继续响起。

    宋今安高举着瓷瓶,环视着周边伺候着的丫鬟,在看到她们面上的害怕后,毫不顾忌地将东西砸到了地上。

    “公主——”作为从小伺候公主长大的大宫女,连儿心急如火,她看着眼前还在发火的人,撩起裙摆就跪下了,“公主,您昨晚就是被气晕过去的,御医说您再动怒恐会伤身啊。”

    “呵,本宫现在连气都不能生啦?好一个景国,好一个皇帝,真真是欺辱本宫至此。”

    说罢,她又将手边能拿起的东西给挥到了地上。

    “你,去告诉那个皇帝,本宫是宋国的嫡长公主,从小风光无限,还曾得国师批命,若他能恭恭敬敬地迎本宫入宫为后,日后本宫必将助他一统天下。”

    那被指到的宫女恨不得就地晕过去,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公主敢说,她可不敢讲啊。

    连儿皱着眉,示意旁人下去,而她则膝行到公主身边,抬手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裙子。

    “公主莫急,我们人就在这儿,无论是要将我们送回去,还是要入宫,我们定是会见上那言帝一面的。到那时候,公主你还怕他不改变主意吗?”

    宋今安低垂着眼睛看她,琥珀瞳孔中流逸着晦暗不明的光彩,她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将眼前人的下巴勾起,嘴角上扬,说出口的话与她的外貌却是有着鲜明的对比。

    她面若观音,眼型弧度流畅,眼尾自然上扬,鼻梁高挺清秀,加上粉润的薄唇,真是琼浆玉露都养不出的金枝玉叶。更何况她今日一袭金加白的衣裙,发髻高耸,脸颊两旁的珍珠垂穗随着俯首的动作晃荡,额前的那红色花钿亦衬得她皮肤雪白,极具神性。

    但是她却说:“连儿,原来你也是我母后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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