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8）
长春巷，许府，府内张灯结彩，共迎新年，好不热闹。
“夫人，您瞧这道菜如何？”霞月端着从厨房中刚做好的菜来寻陈倩，前几日她便被许羚从那处院子里接回来了，快过年了，她怎能把她一人丢在那边不管。
索性陈倩也已经知晓她的身份，霞月回来了，她们也好相互做个伴。
“我是觉得有些淡了，夫君喜欢重一点的味道，再加些吧。”
陈倩尝了一口就将筷子放下了，这句话算是脱口而出。
霞月愣了一下，然后弯了眉眼，“夫人，您也要想想自己啊。”
陈倩是自小在京中长大的，已经习惯了清淡的口味，但她们长自边关，那边天冷，故而口味上都会偏重一些。
霞月高兴于陈倩对许羚的上心，但这并不是她不为她考虑的理由。
“夫君好不容易能在家里过个年，更何况再过不久她又要出征了，我想让她吃点家乡的味道。”
陈倩欣然接受来自对方的关心，但她还是想这么做。
最后，两人寻了个平衡的法子，各自为新年准备去了。
许羚似乎是整座宅子里最清闲的人了，她倒是想帮忙但却被那两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给婉拒了，最后竟还使出了杀手锏，让她不得不远离她们的战场。
“哥哥，要不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是的，她们让她陪着小香玩。
小香正练着大字呢，一抬头便看见许羚正出神地盯着外边的天，她学着她的样子朝外看了眼，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她觉得许羚是太无聊了，正好她今日的任务也完成了，于是便想出去走走。
之前在鞑喇，她总听外来的人说别的地方是怎样怎样的热闹，那么当下不正好可以见见吗？
许羚被摇了摇，终于从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中醒了过来。她对上小香期望的大眼睛，虽然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但她还是答应了。
她本来就是陪着她的嘛，她想做什么那就做咯。
于是，两人换了身外出的衣裳，带上满满的荷包出门了。
街上果真热闹，两世在京，她竟也是第一次在新年期间来到这条街上。
吆喝声混着各种各样食物的香气直往人的身上扑，许羚牵着小香的手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回街头，一趟下来，四只手上都拿满了东西。
四目相对，而后默契地寻了处环境好的河道边坐下了。
“哥哥，京城可真热闹呀。”
“是啊，好热闹，不过到了元宵那日会更热闹的。”虽然许羚没有亲眼见过，但从前她在宫内时总能听到那些归家探亲的宫人们说那夜的胜景。
火树银花，华灯满街，戏曲杂谈，遍是樊楼。
“哥哥，你瞧，那边那个哥哥是在看我们吗？”
小香注意到对面一直有个人在盯着她们看，主要是盯着许羚看，于是她扯了扯许羚的衣袖，小声问道。
许羚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已经好久没见到的人。
那人似乎是发现许羚看到他了，高兴地挥着手臂，然后跑上中间的月桥来到了这边。
“羚……许兄，别来无恙。”
宋妄在离人三步之远处停下作揖，一双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里头满是她的身影。
许羚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当初宋妄送给她的东西，一时踌躇，竟有些不知怎么面对。
“宋兄。”干巴巴的一句好似已达到她的极限。
宋妄像是没看出眼前人的不对劲，面上的笑容更甚，他看到许羚身边的小香，从自己买的一堆东西中取出一份糕点递了出去。
“小妹妹，这盒糕点给你吃，算是哥哥的见面礼。”
小香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而后笑嘻嘻地拒绝了，“谢谢哥哥，但是不用啦，您家里人肯定也在等着这点心呢，而且我们今天也买了很多哦。”
许羚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得到小香狡黠一笑，心里便清楚了。
“宋兄，当真不用了，你今日是来采买年礼的吧，看你这大包小包的想来是差不多了。”
宋妄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想起自己小厮那还有一堆，笑了，“是啊，我今日是随我岳丈一家进京的，本想回去的但看到了你，总要过来打个招呼的。”
岳丈？
许羚眨了眨眼，“你成亲啦？”
“是啊，之前你不在京，我也就请不到你。是我老师家的女儿，改日你们可以见见。”
宋妄说这话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温柔，想来他现在过的很幸福。
“恭喜，等到了那日我必备上厚礼。”
“那我可等着了。”
两人相视一笑，对那些前尘旧事默契忽视，此后，他是宋伯伯家的哥哥，而她，只是友人的妹妹。
与宋妄分别后，两人也没在街上呆多久，左右不过看看风景，歇歇脚就回去了。
回府后，许羚将东西放下，还没说些什么便被陈倩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
陈倩看着她，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我父亲遣人来信，说是想让我们去他那过年。”
“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出府不久。”
许羚懂了，“那就去。”
“可是，可是我……”陈倩还在迟疑，但许羚按住了她有些发颤的手。
“你想你母亲了，我知道。更何况你家中并无兄弟姊妹，若不回去，你家中也冷清。”
陈倩眼眶红了，“我去年便是在家过的，今年合该……”
“在哪过年不是过呢，你不必多想。要不是我父母远在邺城，我真想将俩边的家人都接到一起，团团圆圆，才是新年。”
“好。”眼中的泪终是滴了下来，但她却转过了身，“我去瞧瞧你俩出门一趟都带了些什么回来。”
许羚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转头唤来霞月，在她的耳边低语几声，然后去了厨房。
厨房内，现在的人不多，许是新年那夜的菜色已经做出来了，所以里头人手上忙活的都是今晚要吃的。
见许羚进来，她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们不用管我，我只是来说一声，新年那几天我同夫人会去娘家过，你们可以自行安排，不用守着我们了。”
“这，那夫人早些试过的菜……”
“那便提前几天，不一定要在那一日。”她想了一下说道。
厨房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现在要去看看送岳丈岳母的礼物了，按她短暂的几次同陈大人的交谈来看，或许那几日的新年并不会太平到哪去。
入夜，许羚带着陈倩进了书房，房中桌案上放置着一个小木箱，箱上无锁，静静地等人开启。
陈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在她的示意中上前打开。
箱子内还有一个长形的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只做工精湛的流苏花簪，每一瓣花瓣都透着晶莹剔透的粉，恍惚间还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身边有声音传来，只听她说，“这是我家留给儿媳妇的簪子。”
陈倩手一抖，差点就要把盒子丢出去，她记得阿羚是有位兄长在的，那这……
“噗嗤——”
许羚笑出了声，惹来陈倩的白眼，她见好就收，开始解释，“别想太多，兄长的还在我娘那呢。”
“那这是？”
“当初，我祖父为讨祖母欢心，苦练手艺，这只流苏和我娘那的海棠是祖母最喜欢的两款。祖母离世前将它们交到了我母亲手中，说是要传给未来的孙媳妇，可惜我娘只得了我兄长一个儿，所以她便把这只给我了。”
“原是如此。”陈倩看着手中的簪子，那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当场就戴上，但现在时辰已晚，她就是想一直戴着也戴不久，于是期期艾艾地候到天明，刚将眼睁开，这只簪就已经在她的头上了。
一天下来，她的心情都非常的好，哪怕到了晚上全家吃饭时，面上的笑还是控制不住。
小香看到了那只簪子，眼里流露着羡慕，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兄长送给嫂嫂的，于是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去扒拉碗里为数不多的菜。
突然，她的头上一重，懵懵地抬眼，便见桌上的人都在看着她笑。
小香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摸到了一个明显不一样的簪子时，脸上骤然绽开了一个欣喜的笑，但下一秒她便又不好意思地将笑都收敛了起来。
“嫂嫂。”
“小香戴着也好看。”
眼眶中涌出泪来，她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摘下，放在手心看了两眼，然后离开位置来到了陈倩的身边。
“嫂嫂，还给你。这是兄长给嫂嫂的，小香不能拿。”
“但你不是喜欢吗？”
面对陈倩的疑问，小香笑了，“喜欢啊，但并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得到才是正确的，我喜欢，但我不适合，得到了，也守不住。”
她又转身看着许羚，“哥哥，小香能感觉的到，你们对小香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是那种令我很心安、很幸福的好。”
她会长长久久地记住。
过了两日便是除夕，在那天，她们坐着马车回了陈府。
被陈恪尹拉到正堂中的许羚对着同样被拉来的陈倩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还没等她思考，她便被陈恪尹说出口的话给震到了。
“贤婿，不知你是否身有隐患啊？”
“夫人，您瞧这道菜如何？”霞月端着从厨房中刚做好的菜来寻陈倩，前几日她便被许羚从那处院子里接回来了，快过年了，她怎能把她一人丢在那边不管。
索性陈倩也已经知晓她的身份，霞月回来了，她们也好相互做个伴。
“我是觉得有些淡了，夫君喜欢重一点的味道，再加些吧。”
陈倩尝了一口就将筷子放下了，这句话算是脱口而出。
霞月愣了一下，然后弯了眉眼，“夫人，您也要想想自己啊。”
陈倩是自小在京中长大的，已经习惯了清淡的口味，但她们长自边关，那边天冷，故而口味上都会偏重一些。
霞月高兴于陈倩对许羚的上心，但这并不是她不为她考虑的理由。
“夫君好不容易能在家里过个年，更何况再过不久她又要出征了，我想让她吃点家乡的味道。”
陈倩欣然接受来自对方的关心，但她还是想这么做。
最后，两人寻了个平衡的法子，各自为新年准备去了。
许羚似乎是整座宅子里最清闲的人了，她倒是想帮忙但却被那两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给婉拒了，最后竟还使出了杀手锏，让她不得不远离她们的战场。
“哥哥，要不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是的，她们让她陪着小香玩。
小香正练着大字呢，一抬头便看见许羚正出神地盯着外边的天，她学着她的样子朝外看了眼，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她觉得许羚是太无聊了，正好她今日的任务也完成了，于是便想出去走走。
之前在鞑喇，她总听外来的人说别的地方是怎样怎样的热闹，那么当下不正好可以见见吗？
许羚被摇了摇，终于从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中醒了过来。她对上小香期望的大眼睛，虽然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但她还是答应了。
她本来就是陪着她的嘛，她想做什么那就做咯。
于是，两人换了身外出的衣裳，带上满满的荷包出门了。
街上果真热闹，两世在京，她竟也是第一次在新年期间来到这条街上。
吆喝声混着各种各样食物的香气直往人的身上扑，许羚牵着小香的手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回街头，一趟下来，四只手上都拿满了东西。
四目相对，而后默契地寻了处环境好的河道边坐下了。
“哥哥，京城可真热闹呀。”
“是啊，好热闹，不过到了元宵那日会更热闹的。”虽然许羚没有亲眼见过，但从前她在宫内时总能听到那些归家探亲的宫人们说那夜的胜景。
火树银花，华灯满街，戏曲杂谈，遍是樊楼。
“哥哥，你瞧，那边那个哥哥是在看我们吗？”
小香注意到对面一直有个人在盯着她们看，主要是盯着许羚看，于是她扯了扯许羚的衣袖，小声问道。
许羚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已经好久没见到的人。
那人似乎是发现许羚看到他了，高兴地挥着手臂，然后跑上中间的月桥来到了这边。
“羚……许兄，别来无恙。”
宋妄在离人三步之远处停下作揖，一双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里头满是她的身影。
许羚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当初宋妄送给她的东西，一时踌躇，竟有些不知怎么面对。
“宋兄。”干巴巴的一句好似已达到她的极限。
宋妄像是没看出眼前人的不对劲，面上的笑容更甚，他看到许羚身边的小香，从自己买的一堆东西中取出一份糕点递了出去。
“小妹妹，这盒糕点给你吃，算是哥哥的见面礼。”
小香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而后笑嘻嘻地拒绝了，“谢谢哥哥，但是不用啦，您家里人肯定也在等着这点心呢，而且我们今天也买了很多哦。”
许羚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得到小香狡黠一笑，心里便清楚了。
“宋兄，当真不用了，你今日是来采买年礼的吧，看你这大包小包的想来是差不多了。”
宋妄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想起自己小厮那还有一堆，笑了，“是啊，我今日是随我岳丈一家进京的，本想回去的但看到了你，总要过来打个招呼的。”
岳丈？
许羚眨了眨眼，“你成亲啦？”
“是啊，之前你不在京，我也就请不到你。是我老师家的女儿，改日你们可以见见。”
宋妄说这话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温柔，想来他现在过的很幸福。
“恭喜，等到了那日我必备上厚礼。”
“那我可等着了。”
两人相视一笑，对那些前尘旧事默契忽视，此后，他是宋伯伯家的哥哥，而她，只是友人的妹妹。
与宋妄分别后，两人也没在街上呆多久，左右不过看看风景，歇歇脚就回去了。
回府后，许羚将东西放下，还没说些什么便被陈倩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
陈倩看着她，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我父亲遣人来信，说是想让我们去他那过年。”
“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出府不久。”
许羚懂了，“那就去。”
“可是，可是我……”陈倩还在迟疑，但许羚按住了她有些发颤的手。
“你想你母亲了，我知道。更何况你家中并无兄弟姊妹，若不回去，你家中也冷清。”
陈倩眼眶红了，“我去年便是在家过的，今年合该……”
“在哪过年不是过呢，你不必多想。要不是我父母远在邺城，我真想将俩边的家人都接到一起，团团圆圆，才是新年。”
“好。”眼中的泪终是滴了下来，但她却转过了身，“我去瞧瞧你俩出门一趟都带了些什么回来。”
许羚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转头唤来霞月，在她的耳边低语几声，然后去了厨房。
厨房内，现在的人不多，许是新年那夜的菜色已经做出来了，所以里头人手上忙活的都是今晚要吃的。
见许羚进来，她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们不用管我，我只是来说一声，新年那几天我同夫人会去娘家过，你们可以自行安排，不用守着我们了。”
“这，那夫人早些试过的菜……”
“那便提前几天，不一定要在那一日。”她想了一下说道。
厨房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她现在要去看看送岳丈岳母的礼物了，按她短暂的几次同陈大人的交谈来看，或许那几日的新年并不会太平到哪去。
入夜，许羚带着陈倩进了书房，房中桌案上放置着一个小木箱，箱上无锁，静静地等人开启。
陈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在她的示意中上前打开。
箱子内还有一个长形的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只做工精湛的流苏花簪，每一瓣花瓣都透着晶莹剔透的粉，恍惚间还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身边有声音传来，只听她说，“这是我家留给儿媳妇的簪子。”
陈倩手一抖，差点就要把盒子丢出去，她记得阿羚是有位兄长在的，那这……
“噗嗤——”
许羚笑出了声，惹来陈倩的白眼，她见好就收，开始解释，“别想太多，兄长的还在我娘那呢。”
“那这是？”
“当初，我祖父为讨祖母欢心，苦练手艺，这只流苏和我娘那的海棠是祖母最喜欢的两款。祖母离世前将它们交到了我母亲手中，说是要传给未来的孙媳妇，可惜我娘只得了我兄长一个儿，所以她便把这只给我了。”
“原是如此。”陈倩看着手中的簪子，那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当场就戴上，但现在时辰已晚，她就是想一直戴着也戴不久，于是期期艾艾地候到天明，刚将眼睁开，这只簪就已经在她的头上了。
一天下来，她的心情都非常的好，哪怕到了晚上全家吃饭时，面上的笑还是控制不住。
小香看到了那只簪子，眼里流露着羡慕，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兄长送给嫂嫂的，于是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去扒拉碗里为数不多的菜。
突然，她的头上一重，懵懵地抬眼，便见桌上的人都在看着她笑。
小香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摸到了一个明显不一样的簪子时，脸上骤然绽开了一个欣喜的笑，但下一秒她便又不好意思地将笑都收敛了起来。
“嫂嫂。”
“小香戴着也好看。”
眼眶中涌出泪来，她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摘下，放在手心看了两眼，然后离开位置来到了陈倩的身边。
“嫂嫂，还给你。这是兄长给嫂嫂的，小香不能拿。”
“但你不是喜欢吗？”
面对陈倩的疑问，小香笑了，“喜欢啊，但并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得到才是正确的，我喜欢，但我不适合，得到了，也守不住。”
她又转身看着许羚，“哥哥，小香能感觉的到，你们对小香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是那种令我很心安、很幸福的好。”
她会长长久久地记住。
过了两日便是除夕，在那天，她们坐着马车回了陈府。
被陈恪尹拉到正堂中的许羚对着同样被拉来的陈倩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还没等她思考，她便被陈恪尹说出口的话给震到了。
“贤婿，不知你是否身有隐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