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从雪眯着眼睛审视四周,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心中狐疑。

    第二天还要继续进城推销,目前她也没什么能被窥探的秘密,没再多想,便进自己的小破屋中睡觉。

    这几天养成的习惯让艾从雪准时在太阳刚露头的时候醒来,洗漱完,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告别艾父艾母。

    迎着朝阳,她再次踏上了进城的路。

    穿过人来人往的早市,驻足在月来酒楼面前的艾从雪又犯了和上次一样的难。

    昨天的阵仗可让门口的小厮记住她了。

    以至于说艾从雪站在月来酒楼的门口的这一会儿,那人都不知道偷偷瞄了多少眼她的动向。

    这月来楼对于无权无势之人当真是苛刻,艾从雪在街道上踱步,祈求能来个人带她进去。

    没有人听到她的祈求,反倒是一匹枣红色俊马险些撞到她。

    “都让开!”红衣少年骑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到月来楼门口时勒马长嘶,马鞭在空中甩出脆响。

    骏马枣红色的鬃毛扫到艾从雪,惊得她踉跄跌坐在台阶上。

    艾从雪吓得抱紧装糖的包袱,怒斥道:“你这人怎么骑马不看路啊?”

    红衣男子翻身下马,看都不看她,艾从雪刚想理论,却瞥见男子腰间成王府的令牌。

    男子身后的随从见状掏出一袋碎银,递给艾从雪,柔声道:“姑娘见谅。”

    她眼见这一行人要进酒楼,接过碎银迅速收进口袋,眼睛一转就跟了上去:“民女不要钱财。”

    男子理都不理她,随从看着她道:“姑娘莫非是嫌这些钱不够。”

    艾从雪蹙眉哽咽道:“并非如此,民女不要钱,只有要事相求……”

    红衣男子听见这话,才舍得施舍给艾从雪一个眼神:“不要钱你要什么?”

    她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道:“民女是来这月来楼寻人,却碍于身份无法进去……”

    红衣男子看着她,似乎是来了兴趣

    艾从雪继续说出早就编好理由,语气哀戚道:“民女先前结识一官人,可是他竟然……”

    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却已经是泣不成声。

    一旁的随从道:“世子爷,这小娘子也是可怜。”

    李鸣铮眉头紧皱,似是不满随从替自己出头:“我用你说?”声音带着少年人的肆意。

    李鸣铮带着艾从雪进酒楼坐下:“你认识那人叫什么名字,我替你教训他。”

    艾从雪暗道不好,她可不认识什么官人,又见面前这世子爷对这事颇为在意,满面愁容道:“民女不敢说,那人是个大官……”

    “京中什么大官我不认识!你不用怕,我替你教训他!”李鸣铮虽纨绔,但因他长姐前些日子被退婚一事,最是看不惯负心郎。

    眼看李鸣铮非要问出个头绪来,艾从雪有些骑虎难下:“是……是玄大人,公子不用帮民女,民女只是想问出个结果。”

    艾从雪安慰自己,就当是被他冤枉的补偿。

    “玄序?朝中姓玄的也只有他。”李鸣铮实在是没想到他这铁人竟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艾从雪含糊道:“民女的事民女去解决就好,不劳烦公子了。”

    李鸣铮见艾从雪一直推辞,加上他确实不敢收拾玄序,对旁边的随从道:“再给她点钱。”

    艾从雪听见这话心中那是乐开了花,语气满是惶恐与感激。

    “公子品节高尚,乃当世君子,您对民女的恩情,民女此生难忘,来世愿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李鸣铮在家时事事被父亲批评,谁不说他一句纨绔,这一夸真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随从把碎银交到艾从雪手上,提醒李鸣铮:“世子爷,别耽误了正事。”

    艾从雪倔强推开那银钱:“民女只求问个明白。”

    “拿着!小爷的钱烫手不成?”转身离去时李鸣铮又看了艾从雪一眼,不放心道:“要是玄序为难你,你报我李鸣铮的名字,小爷名字还是有点用的。”

    “民女多谢世子爷。”艾从雪俯身长拜。

    待二人脚步声消失,她这才掏出那随从递给她的钱袋,加上差点撞到她的补偿,足足二十两银子,这世子真是大手笔。

    嘴角笑意真切,二十两白银,还债进度已经将近走了一半。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她掂量了掂量包袱里的赤糖,走到账台处,又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劳驾,你们这可缺赤糖?”

    柜台前的小二听见这话,打量着她,想起昨天后厨一事,轻蔑道:“你不是昨天那个被押走的吗?来我们这推销赤糖?”

    艾从雪热脸上赶着贴冷屁股,面对小二毫不客气的话语,依旧是笑着道:“那是误会,我这赤糖都是顶顶好的。”

    说着打开包袱给小二看。

    小二看都不看就要赶艾从雪出去。

    艾从雪面对这小二的态度,心中有气,却还是轻声细语商量着:“你们这的掌柜呢?他见到我这糖肯定会买的。”

    “掌柜?掌柜不会见你的,走走走!”小二不耐烦地把艾从雪赶出门。

    这下好了,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艾从雪看着头上月来酒楼的牌匾,恨不得将它砸碎。

    往月来楼推销看来是行不通了,只能去些普通酒楼,只是,这普通酒楼的利润定是比不上月来酒楼的了。

    艾从雪在城中兜兜转转观察许久,终于停在一个位置稍偏的小酒楼前。

    第三次进酒楼,全然没有前两次的拘谨,也不用面对之前那些人眼中或多或少的轻蔑。

    一圆脸小二见她进门,迎上前来:“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先来壶茶。”艾从雪找了个位置坐下,观察着这里的布局。

    虽说比不上月来楼的富丽堂皇,但也别有一番风趣,想来这里的老板定是用心经营的。

    店小二端着东西放到桌面道:“您是新客,老板吩咐送一盘花生。”

    艾从雪眉毛一挑,这老板挺会做生意啊,看来自己真是找对地方了,仰头询问:“你们这儿的老板是何人?”

    “那就是我们老板。”店小二指了指坐在账台的女人。

    那女子最出彩的地方就是一双丹凤眼,衬得整个人的精神极为出众。

    先前艾从雪还以为是账房的帮工,没想到竟是酒楼的老板。

    万柳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起身走来,步伐都带着干练。

    “客人可是有事?”她声音尖细却不觉刺耳,反而带着某种亲和力。

    “民女姓艾名从雪,老板怎么称呼?”

    “叫妾身万娘就好。”

    “万老板,你可有意扩张这酒楼?”艾从雪开门见山,打开包袱展示出了自己的糖,“这价钱与世面上赤糖的价钱无二。”

    “这……”万柳看着桌上均匀洁净的赤糖,“艾娘子不妨跟我到楼上包间一叙。”

    随着关门声一同响起的,是艾从雪的声音:“万老板可否愿意与民女做这个交易?”

    万柳轻掰下一块赤糖,看着这晶莹的糖块,放进嘴里感受着这赤糖的甜度:“艾娘子这糖质量确实好,只是妾身这酒楼怕是吃不消。”

    “吃不消?”

    “艾娘子不知,这酒楼用到糖的地方不过是些茶点……”万柳一脸为难地说道。

    “倘若我说,我手中有新糕点的方子呢?”艾从雪抛出自己的底牌,虽说她厨艺一塌糊涂,但是背一背甜点方子还是可以的。

    “当真?”万柳苦酒楼经营停滞许久,若是有全新的菜品,或许能更上一层楼,“只是这糕点,可否做出来让妾身见见世面?”

    一直胸有成竹的艾从雪听见这话有些坐不住了,她要是去做,再好的方子也能搞砸。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艾从雪大手一挥直接要来纸笔把方子写下,这个方子容易且造价不高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此物名叫姜撞奶。”

    万柳没想到艾从雪竟如此放心她,竟当着她面写下,沉声道:

    “艾娘子如此信任妾身,如若娘子的方子当真,待妾身叫手下的人制出成品后,必会答谢 。”

    艾从雪淡然一笑道:“万老板能在京城内以女子之身盘下一处酒楼,定不会是心胸狭隘之人。”

    万柳下楼让后厨的人制作姜撞奶,艾从雪正好从这楼上欣赏欣赏京城的样子。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屋宇星罗棋布,从这还能看到城畔波光粼粼的湖水。

    一切都繁荣兴盛,但自从家里破产后她才真是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恶意。

    现代没钱起码能好好活着,犯错有法律审判。这里没钱可真是难受,当然有钱也没好哪去,她家之前那么有钱,得罪权贵不还是破产。

    当真是权势压人的封建时代,她不想被轻视,她也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咚咚咚。”万柳在门外敲门。

    事已至此先挣钱吧!还有一屁股债没还。

    艾从雪起身为万柳打开门。

    “艾娘子,你这姜撞奶真真是不错。”刚打开门就听到万柳满是欣喜的声音。

    “那万老板是否愿意让我艾家做酒楼赤糖供应商呢?”艾从雪微微前倾,笑吟吟道。

    万柳豪爽一笑:“自是愿意的,我听雨楼每月耗糖约八十斤,不知艾娘子家中赤糖产量如何?”

    艾从雪心下一惊,这一小酒楼耗糖都如此之多,以艾家的产量,约摸着一个月将将能八十斤。

    “民女自己产糖自是足够的。”

    “既然如此,妾身给艾娘子二百文一斤的价格如何,算是感念艾娘子慷慨。”

    市面上糖价不过一百六十文,万柳给出的价钱足足高了四十文,可见其诚意。

    艾从雪眼尾微弯道:“自然是可以,下月初一,我来交货。”

    如今艾家制糖再辛苦一些,应当是可以制八十斤。

    除却成本,一月也能挣下个十五两,还债指日可待。

    艾从雪收好票据赶在中午之前回到了家中,却在路上遇见了形色仓惶的林晚。

    她离老远就开始招呼,林晚却仿佛是没看见一样,直到两人都要撞上了方才回过神。

    “怎么了?”艾从雪察觉林晚情况不对,关切地问道。

    林晚这才注意到艾从雪,一直强撑的情绪在此刻决堤。

    “你阿爹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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