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的灯光冷白刺眼,映照在七海建人苍白的脸上,他靠在病床上,肩膀和手臂缠着绷带,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从放弃普通人的生活、选择成为咒术师的那一天起,七海建人就告诉自己,对于平均寿命不超过四十岁的咒术师而言,危险是日常,牺牲是宿命,选择了这条道路,就必须学会接受死亡和分离。

    这一年里,他见过很多尸体,既有普通人的,也有咒术师的。每次面对那些冰冷的遗体,他都会在心底默念,这就是咒术师的宿命,他必须接受。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和同伴离别的心理准备。

    即使是灰原…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坦然面对。

    但真正面对失去与痛苦时,那种无力感和自责还是让他几乎崩溃。

    他几乎无法控制地去想,为什么死的会是灰原?为什么“窗”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自己从一入学就开始日复一日地战斗,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保护普通人吗,可是他连同伴都保护不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缠着绷带的肩膀和手臂,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痛。

    灰原不在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踽踽独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累了,累得几乎无法再拿起手中的武器。

    七海建人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继续当咒术师。

    家入硝子站在病床旁边,手里拿着刚出的检查报告,开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七海,你伤得不重,没有内出血,外伤我基本上已经给你治好了,今晚观察一下,没有问题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不过我从医生和前辈的角度多嘴一句,建议你最近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出任务了。”

    “我有什么资格休息。是我太弱了灰原才会死。如果我更强一点,再谨慎一点,灰原就不会死。我们从一开始就没胜算,可我还是…还是让他死在我面前。”

    看见七海了无生气的样子,她想抬手拍他的肩膀,像从前安慰其他伤者那样,但想起他的伤,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收回,摸了摸自己的白大褂。

    “需要一个拥抱吗,七海。灰原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别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你已经尽力了,一级咒灵不是你和他能祓除的。你能活下来也不容易,灰原他肯定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七海的语调突然升高,“怎么照顾好自己?是再也不做任务了吗?还是退出咒术界?那以后干脆把所有任务都丢给五条悟去处理好了,至少那样不会再有人会因为我而死。”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七海建人会把矛头指向五条悟。

    “七海。你当然可以怨恨总监会。但请别把你的愤怒转嫁给同伴。你知道的,这不怪悟。这次的评级错误是‘窗’的失误。五条悟再强,也不可能包揽一切。”

    “哈,失误。”七海建人闭上眼睛,脸上写满了疲惫,“只需要一句‘失误’,就能把一条命给抹掉了。灰原也好,我也好,不过都是些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消耗品罢了。”

    作为医生,家入硝子救治过无数伤者,也解剖过太多冰冷的尸体,她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因为总监会的“失误”而陨落的。但是那些被咒灵撕裂得支离破碎的尸体,那些眼中充满着麻木和痛苦却不得不继续战斗的咒术师,她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七海说的当然是对的,总监会腐朽而冷酷,视人命如草芥。灰原雄这些实力普通的平民派咒术师,在他们眼里没有任何的价值,哪怕是出了意外给家里一些抚恤金就能了事。

    可他们又能做什么?她只是个医生,七海只是个二级咒术师,他们又能怎么对抗总监会呢。

    “七海,你累了,我知道。累了就休息,没人会怪你的。别让自己陷在这种情绪里,灰原不会愿意让他的死变成你的枷锁。”她停顿了一下,转身走向门口,“你好好休息吧,为了灰原,也为了你自己。”

    门外的走廊昏暗而安静,夏油杰和五条悟正朝病房走来。七海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一字不落地传到两人耳朵里。

    五条悟的脚步猛地停住,站在原地,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夏油杰看了一眼五条悟的脸色,虽然戴着墨镜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从他抿着的嘴角也能看得出来他面色不佳。

    “悟,别往心里去。七海不是针对你,他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没办法接受灰原的死,需要找个出口发泄内心的情绪罢了。”

    “杰,老子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他抬手推了推墨镜,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那你怎么不往前走了?”夏油杰指了指他的手,“还做了术式起手的动作?”

    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哼了一声,收起手势。

    “我只是突然觉得,七海说的很有点道理。是时候该收拾一下总监会那群烂橘子了。”

    他摆了摆手,转身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你去吧,我有空再去看他。”

    夏油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推门走进病房。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七海建人仍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七海,”夏油杰拉过椅子坐下,椅子腿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悟他…”

    “我知道他在外面。他要是想打我就来吧,我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他顿了顿,“对了,他如果来的话趁早,我已经决定不再当咒术师了,大概过两天就会去办退学手续了。”

    “退学?”夏油杰微微一愣,随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七海不是会随口乱说的人,“七海,我知道你累了,我也知道总监会让我们付出了太多。但你有没有想过,咒术师的意义并不在于别人赋予我们的使命,而在于我们自己内心的选择。灰原为了祓除咒灵而死,这是他作为咒术师的选择,和自愿承担的责任。再说了,如果你现在退出了,谁来替灰原发声?谁来阻止下一个‘失误’出现?”

    “责任?夏油前排,我和灰原不像你和五条前辈是天才,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责任?灰原或许比我更适合当咒术师,可他死了,我却活下来了。”

    七海建人躺在床上,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但他的话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任何试图靠近的尝试都挡在外面。

    “七海,你觉得我和悟是天才,但我们也只是在战斗方面比你多一点天赋,面对很多事情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灰原的死,我也很自责。我回来之后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能更快赶到,如果我和你们一起去出任务了,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再怎么懊恼也没法改变过去。”

    “七海,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都在这里,和你并肩作战。灰原的死让我们都很难过,但我们不能因此放弃。我们不能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我们能做的,就是继续前行,用我们的力量去守护更多的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你不是失败者,你只是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战斗。我们都有自己的方式去面对痛苦,但放弃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别着急否认,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吗,七海。”

    五条悟其实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他本想一个人找个地方散散心,顺便琢磨怎么给总监会那群“烂橘子”点颜色瞧瞧,却在操场的一角发现了千岛玲。她蜷缩在草地上,背靠着一棵树,睡得毫无防备,鹤丸国永被随意地搁在她的身旁。

    五条悟皱了皱眉,走过去蹲下身,毫不客气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喂,玲,你怎么睡在这?”千岛玲被推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悟?”她坐起身,四下看了看,“我怎么睡在操场上了?我记得…我刚刚好像在和灰原打电话。啊,天都黑了,灰原和七海出任务回来了吗?我和灰原约好了,等他任务完成,请他去银座吃高级寿司,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五条悟的脸色变得很怪,他沉默了片刻,摘了墨镜,湛蓝的瞳孔直直地看向千岛玲。“玲,灰原死了。”

    “你在说什么啊,悟,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千岛玲的笑容僵在脸上,“骗人的吧。”

    “窗对咒灵的评级错误,他和七海今天去祓除的咒灵其实是一级咒灵。杰收到消息去援助的时候,灰原就已经不在了。”

    …

    千岛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回到宿舍。她机械地推开门,宿舍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她直接跌坐在床边。鹤丸国永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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