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暗流涌动的朝堂风波之下,迎来了元宵灯会。

    本应该是举国欢庆的好日子,宋昭宗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深寂的皇宫中,传来一阵阵咳嗽声,都牵动着在场的所有宫女、宦官,太医的心。

    江太医为陛下施针之后,他的咳嗽声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平稳孱弱的呼吸。

    “陛下睡着了。”

    赵砚赶来时,为首的大太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殿下,陛下咳了好一阵子,这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是不打扰的为好。”

    赵砚“嗯”了一声,偏头望着金黄帷帐里躺着的那个人,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担忧。

    还不是时候。父皇绝对不能,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问题。

    这天灯会,林琅的腿伤还没好全,却听府上侍女谈论元宵灯会的盛况。

    看着自己羸弱的双腿,林琅深深叹了口气。

    这身子太弱恢复太慢,累的戚容一人在史馆忙,府中侍女为了伺候自己也脱不开身,不能去灯会玩玩。

    此时抱香端着药酒推门进来,发出的“嘎吱”一声响把正在胡思乱想林琅下了一大跳。

    “夫人,听安福说,周大人去灯会了,听说是想帮你赛个灯笼回来逗你高兴。”

    “啊……”

    饶是风波迭起,他还是那个有着少年心性的周玦,那个爱惜林琅的周玦。

    罢了,若能平安无事,倒也随他去。

    陈文川陪着周玦来的,两人视那头彩为囊中之物,凭他们的才学,猜个灯谜小意思。

    到了灯会东家天香楼后,早已是人挤人。两人好不容易跌跌撞撞挤到了前排,仰头看着悬挂在酒楼旗旁的灯谜。

    “塞北江南”

    只有这四个字。

    台下不乏善诗书之辈,却鲜有人答出天香楼的灯谜。

    “唔—”

    两人一惊!

    悄无声息地,周玦和陈文川被两个陌生人捂住嘴脱离除了人群,往相反方向拽,唯交换了一眼错愕惊恐的对视。

    周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谁来救救我!

    周玦被拖到了一架马车中,黑衣人仍架着他单膝跪在了来人面前。

    是姜乾!

    他想干嘛,总不能是在这个当口杀了他?天子脚下,这不是太过愚蠢了吗?

    但姜乾只是微微一笑,让黑衣人放开周玦,并伸手示意他坐下。

    “周太傅不必多心,在下只不过想和你聊聊。”

    周玦知道此刻与他饶舌无用,就算要逃自己也是落下风,便始终转着头,未发一言。

    待到了目的地后,姜乾又伸出手示意他下车,周玦站起身拂袖而去,淡怒道:

    “姜大人的待客之道,倒是别出心裁。”

    看清楚地方后,不禁一愣。

    醉仙楼,是他以前和太子碰面的约定地点。

    难道姜乾知道什么?

    没有逃避或者是表现出惊诧,周玦跟着他走进了醉仙楼。

    到了雅间后,里面的熏香极重,周玦平日不好香,这味道惹得他皱了皱眉头。

    而姜乾没说什么,只是命小厮拿走其中一壶香炉,接着请他入座。

    “周太傅,老身如此请你到此,并无恶意,只是想和你聊聊。”

    “姜太师,你我同朝为官,为陛下做事便好,私下见面有辱官声。”周玦用手一下下敲着矮桌,正色道:“用这种手段相邀更是大可不必。”

    姜乾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是啊,都是为陛下做事的人,陛下待你我,又能差多少?”

    “自然,皇恩浩荡,你我同沐恩泽。”

    窗户微开,东风灌入雅间,横亘在他们中间。两人仍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姜乾此时却突然好似泄了气一般,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斟满了一杯酒。

    “我从前和你一样,作为太子的太傅,助他平定江山,坐稳那金銮殿。”

    “伴君如伴虎,天家最无情,你以为现在对付我是在帮助陛下?”

    周玦眸光一闪,映在酒杯中,看不见自己的内心。

    “我将如何,你待如何,照镜子罢了。”

    “我姜乾不是好人,在其位不谋其政,贪图享乐,收揽门客结党营私,”太师握着酒杯的手偶有微微颤抖,但仍极力忍着淡淡道:“权力傍身,人都会变,我如此,你如此,太子亦如此。”

    周玦不知该如何回应,杯中的美酿,照见的是不知浑浊还是清透的眼。

    终于,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将酒杯猛然拿起,又一饮而尽。

    “太师此言差矣,结局如何是我自己选的,太师的路也是自己走出来的。”

    周玦的眼眸中出现了难得的落寞,这份不易察觉的感情,即使是那天大殿之上被杜仪诬陷,也不曾显露半分。

    “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师今日相邀,实属多余之举,此后如何行事,陈文川和在下也不会宽让半分,告辞。”

    姜乾没拦,任他拂袖而去了。

    知道拦不住的。看着周玦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精气神儿,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太像了。

    窗户又漏风了。

    本来也没想能说动他,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必留情分了,他给过周玦投诚的机会。

    现在的机会在听儿那,若她能说动陈文川,这里的寒风,漏了便漏了。若有陈文川的助力,何愁这东风不能追的更大更猛些?

    而此时的陈文川,早就呆的不识东南西北了。

    “姜、姜大娘子,为、为为何绑我……”

    姜听斟着茶,尚未发一言。

    陈文川愣头愣脑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的确不像是要杀人灭口的地方。

    姜听此时还在思考,如何能套的他乖乖听话。

    自己还能有机会全身而退。

    想到父亲一点也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就让她来和一个陌生男子谈判,姜听忍不住心下苦笑。

    父亲眼里,权势还是大过她这个嫡长女。

    就算是太师嫡长女,也要被如此不可抗拒地利用,因为,家族。

    “陈公子不必惊慌,代家父相邀,希望与陈公子交个朋友。”

    陈文川当即大脑宕机,反问道:“为什么你们这么了解我们的行踪?”

    姜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默默给陈文川也倒了杯茶,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我们,陈公子,这样的词太见外了。”

    我靠,我们什么时候熟了?

    和你中秋见过一面,和你爹朝中针锋相对,还碰出感情来了?

    当然,陈文川还是保持着在姜大娘子面前最基本的言行举止,端着,一副正人君子样。

    “姜大娘子说笑了,我们和太师府向来交情颇浅。”

    姜听没有恼,始终保持着世家嫡女应有的冷静端庄,开口也毫无破绽:

    “陈公子,周公子现在在我父亲那,你在我这,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意料之中,周玦也被掳走了。

    但看情况,至少性命无虞。

    “我和父亲,都是不愿见少年忠臣枉然,想给你提供一条后路。”

    “哦?”陈文川一听这说辞,却来了些兴趣:“太师何以见得,我们是枉然?”

    “陈公子,你才学不在周玦之下,甘于屈居一等,不觉得大材小用吗?”姜听直视陈文川的眼睛,字字戳心:“跟着我父亲做事,你的才华,必能发挥到极致。”

    他沉默了。

    他自小和周玦一同长大,一同入私塾,一同科举,一同中举。

    可自己始终差他一点,就连如今官家些许重用,都是因为他的举荐。

    陈文川何尝没有叩问过自己,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足,表现不够,运气不好……

    对,运气不好。

    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背离周玦。

    周玦正要走出姜乾的视线之外时,沉默了一会的姜乾却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探花郎,可想出了醉仙楼的灯谜?”

    他的步伐一顿,脑中闭塞顿开。

    塞北江南。

    “南辕北辙。”

    南辕北辙,什么意思?

    醉仙楼,也是姜乾手下的产业?

    “探花,好才情。”

    丢下这一句后,姜乾也不再留情,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送客!”

    便再无挽留。

    这天回家之后,林琅看到周玦的神色很不对劲,但他嘴上说着无事,不肯透露半分。

    她偷偷揽过安福,让他出去探探灯会上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随即转过身来,用手抚着周玦的后背,两人皱着的眉都没能舒展开来。

    “官人,你有什么事可以好生同我说,若是重要危急的事,更不能瞒着我。”

    周玦愣着神,茫茫然注视前方。

    很快缓过神来,恢复正常神色,若无其事转头道:“遇到点小麻烦,不碍事的。”

    林琅闻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但没表现出来,只是微笑淡淡道:“没事就好,我去给官人拿点夜宵来。”

    他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一定是件大事。

    可能是很严重的大事,关乎前途甚至性命的那种。否则他为何不愿同我说,叫我担心……

    皇宫内

    赵砚守在龙床前,直到宋昭宗醒来,半刻不曾离身。

    睁开眼的第一秒钟,朦朦胧胧地,他就看到自己最深爱最信赖的儿子急切的目光,耳边遥遥传来太监“陛下醒了”的呼喊声。

    太医继续诊脉扎针,抚须思忖,良久从帐内探出身来。

    周围人都很紧张,听着太医的宣判。

    “陛下偶感风寒,牵动旧疾发作,高热退去,便能恢复如初。只是……”

    “只是什么?”

    赵砚听不得太医在这卖关子,急切催促道。

    “陛下的旧疾,已是病入膏肓,只能用名贵药材撑着过一段时日了。”

    殿内都是心腹重臣,听到此言,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昭宗挣扎着起身,淑妃忙给他借力让他靠背安坐着。

    这么小的动静,父皇做完却也大喘气。

    赵砚很心痛,却无力。

    “所有人都退下,朕与太子,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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