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了姜听要成婚的事,但这两日所忙事务甚多,还没来得及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陈文川知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又会作何反应。

    拜帖上写的拜访日期是明天,周家也只收了这一份拜帖。处理完家中诸多事情后,周玦终于有空问出了那个让自己困惑震惊的问题:

    “三娘,你和太子,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林琅面色一震,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然而没有和周玦商量就这么莽撞行事,事后也没想起来解释,确实……不太好。

    “嗯……其实,是在你去宫中的时候,我跟上去,私自求见东宫了。”林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周玦的表情,看他有没有什么异样。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冒这个险,但我觉得我可以站出来,因为只有我的话,官家和朝堂文武百官才能信。”

    周玦静静听着,眼神中是意外、愧疚、欣赏还掺杂着些许忧伤,便追问道:“太子怎么说的?”

    “殿下说,只要能救你,就替我铺这条路。”

    原来一路上,都是他们愿意护着自己,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意外,随口一问罢了。”

    周玦自知也不好再往下问了,林琅此举不管如何都是为了救自己,且目的已经达成。无论是鲁莽还是策划,这都是她的自由,自己不应该有所责怪。

    这天晚上,汴京莲湖画舫。

    赵砚、周玦、陈文川和宇文嘉煜聚在一处,讨论着日后的对策。

    周玦在宁州所施行的“官印法”颇具成效,恢复高位之后便头一个主张继续实行此策。

    “在宁州进行的过程中,可有什么麻烦?”宇文嘉煜虽有听说周玦的政绩,但仍然有些犹疑。

    “麻烦,自然是有的。”周玦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都坦白了出来:“宁州商贾盛行,许多商户暗地里都有放印子钱的生意。许多百姓没有抵押物,没办法到正经钱庄借贷,只好找地主商户借钱。官印法一经实行,最多的麻烦自然来源于豪绅富商。”

    赵砚眉头微皱,感到不妥,道:“汴京城中,世家大族只比宁州多,不比宁州少,若要推行,麻烦只会更大。”

    四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尤其是周玦。此前便是自己在京城之中被造谣,官声被毁,若是真的主张推行下去,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明枪暗箭、血雨腥风。

    此时宇文嘉煜缓缓开口道:“我想,若是由我出面……”

    没错,此前宇文嘉煜与朝中其他官员并无直接利益冲突。周玦和陈文川是最早期的太子党,而嘉煜是最近才和太子走得近的,由他出面,就能降低被污为党派纷争的风险。

    “周大人,我深知此事乃你为首先之师,我不愿抢人功劳,具体怎么做还是看你。”

    宇文嘉煜认真地盯着周玦的眼睛,让他拿主意。

    周玦也不是什么不识大体之人,他也明白在太子登基前,必须有所为而震朝纲。自己已经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宇文嘉煜虽有状元之名在身,对太子却无实际帮助,这次行动是最好的安排。

    “宇文大人,那便辛苦你这一趟。”

    “嘉煜兄,你别害怕,放开手去做,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陈文川举起酒杯,笑眼盈盈。

    林琅远远在岸边的酒楼,眼尖地看到了这画舫中熟悉的侧脸。要不是熟识周玦为人,又看到了其余男子衣袍,还真以为这厮来画舫寻欢作乐了。

    这四个人搞什么,在莲湖团建。但有一说一,四张脸都是俊美非常,赏心悦目,可惜了了画舫里没有姑娘,瞧不见这大好颜色。

    汴京F4,放在现代这脸也是响当当。但是不管怎么说,周玦的容色,还是更突出些,好像眉骨更高……嗯,鼻子漂亮……还很白。

    “姜听姐姐,他也在那。”

    姜听顺着林琅的眼光看去,从她的视角很容易便看到了陈文川的侧脸。穿着翠绿色的常服,举着酒杯仰头喝着,脸上微微有点红晕,俨然还是一副少年公子哥的模样,只是放下酒杯时,眼眸中多了些许怅然若失。

    瞧姜听看的出神,林琅便打趣道:“姜听姐姐,你平日里是极端庄乖巧的,没想到喜欢这种。”

    姜听的脸霎时间红了,比遥遥望去那人的脸红多了。

    “林姑娘,你……你慎言。”

    “我哪里说错了,姐姐,可还要我帮你啊?”

    姜听独自递了帖来找林琅,和父亲说是来采买布料的,极小心谨慎,

    林琅早些日子听闻了姜听要成婚的事情,想着陈文川肯定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也不知会作何反应。

    “林姑娘,我此番前来找你,不是为改变婚约,我只是想请你代为传个话。”

    林琅一愣,她以为,姜听是有别的请求的。

    “我常听父亲说,周大人与陈公子交情甚好,想必你也常能看到他。此前你告诉我,陈公子对我有情意,我也略通此情。”

    夜风微寒,吹进窗户,钻进衣袖,却成了刺骨的冷。

    “我身为姜家长女,有我的责任。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不得。此生得陈公子一丝深情,已是再不可得的喜悦。郎情妾意,终究抵不过现实。”姜听望着窗外,神情冷静而麻木,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灌的,嗓音中的沧桑和忧伤难以掩饰。

    “林姑娘,这张字条,你替我转交给他。”

    林琅赶紧接过了小小的一张字条,上书:今生无缘叹奈何,何须相思煮余年。

    “父亲还在家中等我,不日我的喜宴,林姑娘一定要来。”

    姜听匆匆拜别,只剩林琅在风中凌乱。

    她原本都做好了准备,要和姜听一起商量如何退了这门亲事,然后帮她牵线,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

    是她高估了这个时代身为女子的反抗能力。

    原来在他们看来,郎情妾意都抵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是太师府嫡长女,艳绝京城,贵不可言,也没办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其实自己嫁给周玦,好像也是这样的。

    好像也只能这样。

    三日后,便是姜听大婚的日子。

    周府收到了请帖,成了礼部尚书的座上宾,见证了这一对新人的“爱情”。

    陈文川隐迹在人群中,远远便见到了身着红色喜服,持扇玉立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新郎。

    苏玉文站在人群中,四处拱手相谢,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团扇之后,是姜听此生只一次的明艳模样。目光一瞥,便看见了匿在人群中略有些憔悴的陈文川。

    手里还攥着那张字条。

    没有过多的表情,眼眶微红,微笑目送着心悦的女子穿着喜服上了骄,嘴角抿起的,是人生的咸淡。

    君子发乎情,止乎礼。

    那一瞥,两人间的缘分便够了。

    陈文川,昭宗年间任门下省给事中,新帝即位后受封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一生官声极好,政绩斐然,但一生未娶妻,只收养了一个被遗弃后无家可归的婴儿,抚养长大。

    在苏家围观礼成之时,林琅挽着周玦的手站在人群之中,亲眼见证了她三拜天地。

    因为懂她的无奈,所以瘪着嘴含泪。周玦以为林琅不舒服,她也只是忍着泪笑着摇头。

    礼成后,姜听被搀扶着走进那一间红烛帐房,看着她的背影,林琅只是在心里默默祝福:

    希望你和我一样幸运。

    次日朝堂之上,比太师嫁女还热闹。

    “陛下,此举万万不行!”

    吏部侍郎,裴中轩。

    “裴大人,不知为何不行?”

    宇文嘉煜手持笏板,站的比裴中轩靠前,微微侧身回头,看着他问道。

    “陛下,官府除了收取税钱之外,从不插手民间生意。宇文大人此举,虽然此前周大人已经有所实行,但宁州是宁州,汴京是汴京,如何能以宁州之策,通行全国?陛下三思!”

    昭宗本来是站在宇文嘉煜这边的,但是裴中轩说的话,确实在理。

    大殿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此时宇文嘉煜又开口道:“陛下,臣愿一试,还请陛下信任臣。”

    “陛下,臣有经验,愿意辅佐宇文大人,尽力一试。”

    宇文嘉煜瞳孔微张,有些许的震惊,他没想到周玦会站出来趟这趟浑水。

    但还是迅速接过了话,斩钉截铁道:“陛下,有了周大人的助力,想必会顺利些。”

    随后微微侧过身子,有些讥讽道:“若是这朝中的官员做事都畏首畏尾,那如何进步?便一直固步自封在祖宗的规制之中吗?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守旧派的一群老臣被宇文嘉煜一番话给噎住了,加上姜乾已经退居,群臣没了主心骨,短时间竟无人站出来反驳。

    “既然各位爱卿都没有异议了,那这件事就交由宇文嘉煜全权办理,周玦也可参与其中。”

    “谢陛下,臣定当不辱使命。”

    下朝之时,宇文嘉煜还是没忍住问了周玦:“周大人,你……是为何意啊?”

    “嘉煜兄,你别多心,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玦以为宇文嘉煜误会他还想要这件事的主办权,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替你解围,只有我站出来,裴中轩才能信服。”

    宇文嘉煜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拍了拍周玦的肩膀,语气轻松道:“或许,没有你的助力,我确实办不了这件事。”

    他心知肚明,若要应昭宗所求,推行一系列变法,这第一把火相当重要。

    没有太子和周玦的助力,凭他一人,难以成事。

    这时,官家身边的大太监忽然走了过来,尖着嗓子轻声道:

    “宇文大人,周大人,陛下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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