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村正家。

    听完李衡的陈述,头发花白的老头捋着胡须,眯着眼打量眼前两人。

    “倒是般配。”他心想。

    他想了想,看着面前这对年轻新人:“既是北边遭了兵灾的,按照咱们昭宁国律法,需本村五户作保。”

    陈之若暗暗记下,这个王朝叫做“昭宁国”。

    李衡忙掏出已经准备好的画押的担保文书,

    王村正眯眼验过印章,从樟木匣里取出泛黄的户籍册,蘸墨的毛笔在“李衡”名下添了行小字:“妻陈氏,年二十三,原籍河清道涿州。”随后,将陈之若的暂住文书用米浆贴在李家户籍页角。

    老头把婚书折了三折:“隔日去县衙录个档,这姑娘就算落籍了。”

    陈之若瞥见她名字下晃眼的“良家”二字,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稍稍落地。

    回去的路上,她傻呵呵地一直笑,李衡也被感染着心头畅快许多。

    暮食时,李衡把余下的鸡蛋都做了蛋花汤,李平和李安高兴坏了,他们不太懂“婚嫁”为何物,却能感受到大哥今天心情非常好。

    次日卯时,村口老槐树下停着辆牛车,车上已经有不少卖货郎挑着货物。

    李衡数出八文钱交给车夫。陈之若蜷在垫了稻草的车板上,听见远处传来头遍鸡叫。

    李衡将背篓放下,把压着野菜堆的旧衣递给她:“路上风大,披上,别着风寒。”

    到县城二十多里地,老牛慢悠悠晃了三个多时辰,日头爬到竹竿高才见着青砖城墙,上面悬着“禾县”牌匾。

    通过守城兵盘查,交了卖货的铜钱,陈之若跟着李衡挤过城门洞,扑面而来的声浪惊得她后退半步。

    青石板路被千百双布鞋磨得发亮,道路两侧支着齐整的竹棚,穿绿袍的市吏正拿木尺量摊位——卖胡饼的棚子不能超过五尺宽,绸缎庄的幌子必须离地一丈高。

    穿短打的脚夫坐在竹棚里,就着陶碗喝酸梅汤消暑,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木桌缝里。

    布庄门前小厮抖开一匹月白云锦,日光透过纱料在青砖地上淌出粼粼波光。

    “头油绒花红头绳嘞!”几个挽着菜篮的妇人坐在针线摊,彩线团在她们指间翻飞成虹。

    街角铁匠铺火星子四溅,打铁声和茶摊说书人的惊堂声此起彼伏。

    驴车驮着新劈的柴禾吱呀晃过,车辙碾碎了一地蝉鸣。

    陈之若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集市,虽然一直生活在繁华的现代都市,此刻仍被眼前活过来的“清明上河图”震住。

    这是不一样的古人智慧。

    她嗅着空气里的焦香摸到胡饼摊,炭炉上贴着二十几个面饼,木牌红漆描着“两文一个不得抬价”。李衡摸出两文钱要了一个,转手递给了她。

    陈之若将胡饼掰成两块,将稍大的那块塞进李衡怀里,“嗷呜”一口开始啃着自己手中的饼。

    粗麦麸子刮得嗓子发痒,可现烤的面香混着椒盐在舌头上打滚,加上这几日她基本没吃过这么扎实的主粮,她三两下便将胡饼啃完。

    扭头却见李衡把那半张饼仔细揣进衣襟,粗布下隐约透出个方正的轮廓。

    陈之若心头有些发酸,作为大哥,有好吃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弟弟妹妹们。

    二人一路朝着县衙走去,陈之若也在暗暗打量商贩走卒,或是街道鳞次栉比的铺子。

    县衙里。

    户曹廨房里泛着霉味,当值小吏正就着腌菜喝粥。他把李衡递来的婚书往案上一拍,粥碗震得溅出两滴汤水。

    “河清道的?”小吏筷子尖戳着籍贯栏,“上月刚逮了三个细作,你这怕是……”

    李衡心下明了,还好自己有所准备。他袖口一抖,一个装着两百文的粗布银袋滑到案几底下。小吏脚背一勾:“咳,婚书保书俱全,按个手印罢。”

    陈之若拇指沾红泥时,瞥见户籍册上自己名字旁注着“随夫附籍”。

    “啪”按上红泥,尘埃落定,这事儿就算彻底了结,以后她便是良民了。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挣钱。

    李衡虽是不说,但她知道,因这事儿,李衡几乎已经花光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

    她这次来县城,将那罐洁齿膏连着刷子一起带上了,她想试一下,看能否借着这次机会卖出去。

    李衡将装满野菜的竹筐卸在集市的青石板地上,他要将这筐菜卖了。

    他直起腰时,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进粗布衣领里,随手朝东边一指:“福记茶楼在那边,去试试吧,我若收摊早,就在城门口槐树下等你。”

    陈之若与他分别后,往东市去,路上路过一家当铺。她踟蹰片刻,还是进去,将两副耳饰递给栅栏缝里伸出的手掌。

    当铺伙计敲敲桌子:“死当八钱,活当五百文。”

    她记得这两副耳饰重量差不多共三十克,她舌尖抵着后槽牙默算:那个银镯子值差不多二两银子。

    “死当。”她毫不犹豫,在这个时候多些钱比什么都重要。

    交易完成,她揣着沉甸甸的铜钱串,压得内兜直往下坠。

    出了当铺,看见竹器摊老头正蹲在地上编筐,青竹片在他皴裂的手掌间翻飞。陈之若挑了只篾条扎得最密实的,又挑了副碗筷,共花了四十五文。新背篓压上肩头时,竹篾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钻。

    路过成衣铺子,老板正抡着枣木尺拍打案板上的绿头苍蝇,陈之若目不斜视地掠过那些飘着丝光的绸缎衣裳,径直走到墙角那摞灰蒙蒙的粗麻衣堆前。她食指勾起件褂子边角:“这个怎么卖?”

    “一百文!这可是上等细麻。”

    陈之若两指捻起前襟对着天光,粗麻经纬的纹路像一条虫子般歪歪扭扭、疏密不匀,腋下接缝处还豁着裁歪的毛边。她又拎起双青布鞋底,把鞋口贴着草鞋比量:“这鞋呢?”

    老板斜眼扫过她沾着泥浆的破草鞋,从鼻孔里嗤出声:“三十文便宜你,这价在城里打着灯笼都难找。”

    陈之若冷笑一声“两样搭着算一百文。”

    老板竖起眉毛,正欲和她说道说道,她把布鞋往杂货堆上一撂,草鞋踩得青砖地啪啪响。

    眼瞅着人快走出门槛,老板急得拽住她补丁袖子。

    几番拉扯间,想到李平李安兄妹那身渔网似的破洞衫,到底又花一百六十文添了匹灰扑扑的粗布。

    粗麻衣、布鞋带粗布统共花了二百六十文。

    “砍价这回事儿,果然谁沉不住气谁是狗。”出了成衣铺,她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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