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奴隶主掂着钱袋阴笑,“您不知行情,这崽子皮肉精壮,可不是这个价。”

    尚微不耐地撩起大氅,将腰间荷包拽下来扔在奴隶主脸上,“现在可够了?”

    奴隶主正要发作,却瞥见了尚微腰上挂着的玉牌,“昭宁”两个字让他瞬间脸色大变,腿脚一软差点跪地。

    “贵……贵人,您是?”他结结巴巴道:“造次了,造次了,怎敢要您的银两,这贱奴您带走便是。”

    他踹开缠在少年脚上的铁链,“这贱奴能入贵人的眼,是他八辈子……”

    “闭嘴!”尚微实在厌恶奴隶主的嘴脸,她抓紧少年的手腕,“我们走。”

    少年踉跄着跟紧她的脚步,泥浆在他身后留下一道血痕。直到拐出市集,尚微才发觉掌心粘腻,他的左手已经被踩断,指缝里全是血水。

    “疼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伤口如此触目惊心,怎会不疼?他却硬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少年一言不发,警惕地盯着尚微。

    颈间胎记仍在微微发烫,尚微眼前闪过佛堂里萧与抚过她锁骨的手指。她犹豫着抬手,拂开了少年耳后纠结的发丝,果然,那里有一道尚未结痂的刀伤。

    “你是萧……”

    “站住!”巷口尖利的喊声打断了尚微的话。蟒袍太监带着十余侍卫堵住去路,绣金鞋底踩过坑洼的泥水,“未经盘问,休得离开!”

    少年肌肉瞬间绷紧,尚微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心里嘀咕:“怎么又是这个太监,当真阴魂不散。”

    太监眯起眼睛,步步走近,“姑娘可知私藏罪奴是什么下场?”

    尚微听不懂他的话,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跑!”她猛地推开少年。

    太监袖中寒光一闪,数枚银针擦着她的耳畔飞过,少年突然折返,他拽住尚微,未受伤的手指径直捅进侍卫的眼眶。

    惨叫声中,尚微被拽进一间破庙。少年用断木抵住门框,转身就将她压上神龛。

    “你是谁?为何要买下我?”

    他满是鲜血的手掐住她的喉咙,腐坏的帷幔夹着灰尘落下。

    “我是……”尚微想回答,却根本无从回答,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掐着尚微脖颈的手指逐渐收紧,空气愈发稀薄,她只能用手死命扣住身旁木桩。

    少年手上温热血珠滴滴落在她的锁骨,慢慢汇入那枚莲花胎记中。

    胎记骤然灼烧剧痛,尚微在眩晕中看到碎片般的画面:

    她看见十九岁的萧与一袭玄衣立在府门前,久久凝视公主府烫金的牌匾,而后决绝地离开;

    她看见二十四岁的萧与在雪地里跪了整夜,只为求一道赐婚圣旨;

    她看见三十二岁的萧与持剑而立,眼中卷起的漫天恨意中还夹杂着痛与不舍,在剑尖抵上她心口的那刻,他的手在微颤;

    最后,她看见萧与抱着她的尸体走过长街,血顺着衣袖流下,尽数滴在青砖上。

    短短一瞬,尚微仿佛掉入了虚无,又仿佛过完了萧与的一生。

    闪电的光亮骤然划破天际,在少年惊愕的眼神中,尚微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容时……我不会害你……”

    少年的手指陡然卸力,尚微顺着佛龛滑落在地,嗡鸣声混着电流在她脑中回响:

    【时渊镜碎片整合度31%!记忆融合度62%!】

    庙门轰然倒塌,少年猛地将她扑倒,几支弩箭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太监踩着碎木走进来,冷笑道:“看你们还往哪里跑?不敢受审,我看你们八成就是清安的余孽!”

    “抓住他们!”太监突然变脸,“要活的!”

    少年一把将尚微发间的银簪扯下,反手刺进最先冲来的侍卫咽喉。鲜血喷溅在斑驳壁画上,他趁机拽起尚微撞开后窗。

    冷雨拍打在脸上,身后箭矢破空尖啸,尚微只听到一声闷哼,少年就跪倒在了自己身侧。

    “你怎么了!”尚微撕开他的衣襟,惊骇地发现了他后背插入的利箭。

    少年的瞳孔逐渐涣散,尚微顾不得锁骨下变得滚烫的胎记,她抱紧少年的身体,“容时!看着我!”

    “你怎会……知道‘容时’这个名字……”少年的声音消散在雨中,他身体重重前倾,额头抵上尚微肩膀。

    【警告!因果链正在被修正!失败将导致因果逆乱!】

    嗡鸣音在雷声中扭曲,滚烫的胎记仿佛把血液抽干,尚微脑中嗡嗡作响。

    “不行!萧与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我得救他!”尚微用尽全力搀扶起萧与,踉跄地踏进泥水里。

    大雨泼洒而下,尚微眼前一片迷茫。

    “你坚持住……”她的声音发颤,少年背上的血混着雨水流下,他的呼吸喷在她颈间,身体越来越沉。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闪电划过,映出阴森森的夜幕。远处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雨中格外清晰,衣衫摩擦的声响愈发逼近。

    “都给我找仔细了!一个清安余孽都不能放过!”

    “呲——”有箭擦过,钉入前方树干,尚微在极度得恐惧中努力稳住身形,咬牙拖起萧与钻进了一片灌木丛。

    她拖着萧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灌木深处挪。惊雷炸响,尚微踩上泥坡,鞋底的湿滑径直拽着她滚了下去。

    尚微的手臂箍紧萧与,泥浆裹着碎石刮过她的手臂。天旋地转间,她的后背重重撞上了一节枯木,剧痛让她眼前一片漆黑。

    朦胧中,无数镜面碎片在她周身竖起,每一片都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那些碎片里,她看见自己死在不同的场景中:

    第一片镜中,她穿着宫装跪在冰冷的大殿上,步摇随着颤抖的身躯轻轻晃动。太监刺耳的声音乍起:“昭宁帝姬血统不正,褫夺封号,赐白绫……”殿门外突然骚乱,“萧司影……这是内宫,您不得擅闯啊……”禁军刀戟声中,殿门被撞开……

    第二片镜中,她提着染血的裙摆在荒山奔逃。箭矢穿透后背的瞬间,她看见崖边萧与目眦欲裂的脸,他伸出的手只抓住了一缕破碎的衣角……

    第三片镜突然炸裂,碎片里闪过更多画面:

    她被推入枯井,井口落下的泥土淹没呼救声;

    她饮下毒酒,琉璃杯盏映出窗外一掠而过的玄衣;

    她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儿跪在宫门外,积雪没过膝盖,她的身体逐渐冰冷……

    “不……”尚微在虚空中挣扎,这些记忆带来的痛楚比后背的伤更甚。每一段都像钝刀剜心,让她喘不过气来。

    最中央的镜面泛起涟漪,尚微的指尖触及镜面,冰冷的触感蔓延过全身。

    眼前景象骤变,忘川河畔,萧与独自伫立。

    忘川之水漆黑如死寂,他站在岸边,战甲残破,血迹斑驳。他的脚下,河水无声,漆黑的浪花里却隐约浮动着哀嚎的魂魄。

    “这一世……”他的声音嘶哑,“还是没能……救下你……”

    他纵身跃入河中,水面甚至没有溅起水花,如同被黑暗吞噬般寂静。

    画面须臾又转,这一次,萧与素衣沾血,跪在渡口。他手中婚书上的墨迹被水晕开,“尚微”二字依然清晰。

    乌篷船顺流而下,摆渡人摇头叹息:“再跳几次,你的魂魄就要散了。”

    萧与却笑了,那笑容让尚微心如刀绞,仿佛世间所有的光亮都已从他眼中褪去。

    “若不能换她活着,”他轻声道:“魂飞魄散又如何?”

    水面再次吞没他的身影,唯有婚书漂浮其上,渐渐沉没。

    第三次,萧与手中紧握着一块玉佩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着腕甲滴落。

    “九百九十九世……”他声音颤抖,“每一世,都只能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河水涌动,倒映着他几近破碎的身影。

    萧与苦笑着摇头,再次踏入水中。

    “尚微——”

    乌篷船出现在河中,船头摆渡的老妪,面容隐在厚重的蓑衣下,尚微看不清楚。

    她的声音近在耳边,这个声音曾在黑暗空间中唤她的名字。

    “你都看到了?”

    忘川之水突然沸腾,无数模糊的身影从水中升起,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却有着同样的面容。最近的那个身影一袭玄衣,心口如梦中一样,插着那支青莲银簪。

    “这是?”尚微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因果残影。”老妪枯槁的手指划过水面,“每世轮回留下的碎片。”

    颈上胎记变得滚烫,无数记忆碎片在水中旋转。她看见自己一次次死在萧与面前,而他一次次颤抖着抱紧她冰冷的尸身。

    “为什么……”尚微声音哽咽。

    “他的执念促成了他的轮回,而你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但他不记得我,何来的执念?”

    老妪摇了摇头,蓑衣在阴风中簌簌作响:“记忆会消失,魂魄却记得。每一世,你都会在奴隶场救下濒死的他,而他都会不断靠近你,直到再次见证你的死亡。”

    河水突然掀起巨浪,将残影打得粉碎。尚微踉跄着扑向岸边,却只触到一把冰冷的河水。

    她跪在岸边,泪流满面,“既然注定要一次次失去,为何还要让我们相遇……”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老妪浑浊的眼中泛起怜悯,“第一世,是他亲手斩断了因果。为了回到过去,他宁愿魂飞魄散……而生生世世看着你死去,便是天道给他的惩罚……”

    “萧与……”

    尚微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他的虚影,整个忘川却突然剧烈震荡了起来,所有的幻象顷刻间破碎!

    “这是最后一世……”老妪的身影逐渐消散,“这一世过后,他的魂魄就要……”

    话音未落,所有镜面同时炸裂。尚微感到锁骨的胎记如火般灼烧,无数陌生的记忆,关于自己前世的记忆,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原来前世,我竟是乾兴的昭宁帝姬——玄尚微……”

    “尚微……”老妪的声音逐渐飘远,“时渊镜只能送你回去,无法左右结果,这是最后的机会……”

    破碎的镜片向她飞来,尚微下意识躲避,却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虚弱的喘息。

    是萧与的声音!

    嗡鸣再次响起:

    【时渊镜碎片整合度38%,记忆融合度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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