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金的帖子摆在桌上,梵筵瞪着这每千年都要发来的帖子几乎想把它当场烧成灰扬喽,一个万年都孵不出的破蛋,妖界倒是好,每每乐此不疲的广发请柬办什么生日宴。

    “什么生日宴,不就是去看个白蛋,一次十次千百次,跟狼来了有何区别!”

    “父亲若是不想去,就和往年一样只当未曾收到请帖,不去便罢。”

    说话的是少主梵离,他一身乌色拖地长袍袖口和下摆处缀满金羽,神色清冷矜贵和周围绚烂奢华的摆设格格不入。

    梵离看这他的老父亲负手在案前不断踱步,每次经过那帖子便不罢休的要瞪上一眼只觉无奈的摇了摇头。

    妖界递来的帖子这万年来,虽一封不落的收了,却也是次次没有去,如今不知道怎么,他的老父亲反而突然焦躁了起来。

    “上一次,天君携天后去了。”

    这便是了,各界明明早已不通,天君却还是大费周章的去了,如此鸟族自然而然要去同妖族建交,即便身为族长的梵筵心里百般不愿。

    梵离没有应声只点了点头,梵筵盯着他向来不苟言笑的儿子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说法,气得从案前绕到他的面前还不慎被桌旁的卷筒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倒栽葱……

    “梵离!”

    听到这声,梵离无语望天一瞬,拂袖收起正摆弄的冰镇果子和刚酿的花蜜酒,顺手拂了拂两袖上的虚尘对他父亲行礼说道:“既然要登门做客总不好空手去,我去库里选两件像样的礼物,随父亲一并去吧。”

    妖界本与人界相通,无主时常有妖物食人,后来龙族替代鸟族君临天界之后,便命羲白为妖皇规束界内妖物,羲白领了帝君法旨,直接断了界桥绝了两界往来,人族才得以安定繁衍。

    下界之中,除了鬼界无法直接与妖界互通外,其他几界总有些另辟蹊径的法子串门,就如此刻,鸟族受邀到访,那金贴就是开启界门的钥匙。

    梵离催动法阵,不过转瞬眼前事物已然变幻,而他身旁的老父亲还在追问他究竟选了什么礼物。

    “金乌神石。”

    梵离淡淡回了一句,就能料想他爹呼天抢地的模样。

    果不其然梵筵初闻时怔了怔,片刻之后不顾早已身处妖界声如洪钟的大骂起来:“神石用一块少一块,你送个烂桃枝儿意思意思就行了,做什么送这厚礼,我们差他家一口饭呐?!”

    “这神石对鸟族来说,已然无用了。”

    金乌曾是天界之主,金乌鸟更是身来神身,远古时鸟族的神蛋都是统一由金乌神鸟孵化,它们天生有蕴含热量的神力,孵化神蛋无比高效,可谓又快又好,颗颗精品。而如今鸟族没落,根本没有神蛋要孵,这石头也不过是蕴含神力的石头,摆着发光看着好看罢了根本没有一毛用。

    “听闻妖皇的契侣是只凤凰,凤凰是神鸟,那他的蛋也该是神蛋,距今又近万年还不曾孵化,想来送这个神石妖皇会受用些,父亲不是想两界放下嫌隙吗?还舍不得一块石头?”

    谁想放下嫌隙?谁想?旁的鸟想,他梵筵肯定是不想,老父亲听罢只是高傲的闭眼仰头朝天哼了一声,许多往事梵离尚小不明究竟,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若非卖天帝一个面子……

    “一颗白蛋,用了也是浪费。”

    那蛋本就不是自然生产,不过是凤凰哄妖皇开心,用法力凝的,又能孵出个什么活物?难道还能灵力开窍,忽长神识了?还次次摆什么生日宴,有钱烧的还是有空闲的?

    梵筵在心中嗤之以鼻。

    梵离熟悉他老父亲的那套絮叨,也不插嘴,只沿途欣赏妖界不同于鸟族奢繁的景色。

    妖界植被颇丰,妖皇的庭院更居于山林古涧深处,众人一路行来见到的是各类草木繁花,相较于植物种类繁多,动物却是很少见。

    梵离知道草木精灵更难生出灵智,妖族多数都由动物修炼而来,妖界最为常见的该是各类动物才对,怎么这般子民凋零没落的寂静之象?虽有疑惑,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没有闹腾的生灵,此地界真是清静所在,风过繁花只余唦声,鼻尖满是馥郁香气夹杂着果子香甜的气味,若是能摘下一些带回去定能酿出好酒……想到此处梵离给他的思绪刹了个车。

    自出生已是万年,他就不明白自己这看到野果走不动路的行径是为何,他本身并不爱吃自己倒腾的果脯和吃食,却是总想着要存些鲜果以备不时之需,思绪辗转无果之下不经意间众人已到了妖皇的庭院。

    从外向里看去无法分辨这个庭院究竟有多大,立在门口像是能一眼望到底,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茅草屋,院子的角落是一棵参天大树。

    那棵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似梧又非梧,时而挂满金叶转瞬又布满青翠,即使是一路絮叨看不上妖族的梵筵,此刻也有些眼睛发直的看着庭院中的参天巨木。

    “这树真好啊……”

    确实很好,鸟类多在树枝上筑巢,这习俗早就刻在血脉之中,这树枝叶繁茂更有错落的枝条,且肉眼可见的木材优良,立于丈外还能嗅到枝叶间被风带起的凝神清香,梵离顺着梵筵的话说道:“妖皇所有,定不是凡品,他契侣不是凤凰吗?凤凰嘛,向来是挑剔的。”

    应门的是一个白须长髯的老者,老者身量不高,眼皮有些耷拉,见到鸟族手上的请柬时才彻底打开了院门。

    踏入院中才觉别有洞天,原本近在咫尺的茅草屋掩入庭院深处几不见所踪,众人眼前是一条石子路,石子被踩踏时会晕开粼光,分不清是走在路上还在涉在水面。

    入目所及最显眼的不是那棵树,而是成片的木槿,不同于常见的朱和白,院中的木槿多为雪青,随着深入,花香渐渐迷人,耳畔忽而传来水滴石穿般的响动,随后是老者温言提醒:“纷花乱坠迷人眼,贵客且留意脚下。”

    这一句让众人有些浑噩的神识瞬间清醒,梵离醒神便见眼前的老者在黑石路上左右蹦跳前行,除了那龙钟的老态分明更像一个贪玩的稚童。

    “多谢引路。”

    才远远窥见主屋,那引路的精怪立时身形跳脱着一滚躲进了一旁的花丛中,鸟族众人看他急不可耐离开的模样一怔,梵离也只得对着空气道了谢,再往前才是宴席所在的前厅,而那棵让鸟羡艳的大树在更远的后院,梵离在踏进宴客的前厅前犹豫片刻还是不由的叮嘱了满心满眼都是那棵树的梵筵一句:“父亲,您不要瞎想也不要乱走,这庭院该是有迷人心智的阵法。”

    “切,稀罕!”

    梵筵自是不承认,一开口就反应过来中了这个臭小子的下怀。

    无论如何,梵离得父亲应承,倒也安下不少心来,两人踏着石路朝茅屋走去,足起足落间地上阵法涟漪轻漾,微波一直荡入屋外围栏,而宴会之主似是未曾想过还会有人到访,故而梵离踏入竹篱时,众人已是开宴,他向来在鸟族潜心修炼,席上面孔自然无一熟识,可还是先梵筳一步对着主位上女子恭敬俯首,果不其然,梵筳见了那女子也急急敛起多余神色,端正恭敬的躬身行礼。

    “鸟族族长梵筳,见过天后。”

    周遭人声寂寂,偶尔传来两声婴儿啼哭,梵离心想难不成这妖皇的神蛋已经孵化,此时已幻化成婴孩儿?耐不住心中好奇,他稍稍偏头,抬眼向桌上看去,略过桌周人影,桌子正中间仍摆着一颗硕大的鸟蛋,整体质地如莹润白玉般温润流光,蛋壳上似有红霞流转,细细看来那火光之色竟不在壳外,而是由壳内透出,仿佛里面有幼鸟正在蜷缩挪动。

    如此看来,这蛋并不是白蛋,倒是真能孵出鸟来的,只是不知为何近万年都没能孵化。

    梵离正想着,主位上那女子终于开口应道“见过见过…咦,不对,我们何时见过?”

    此言一出,倒是把梵筳问的一愣,他本就是客套一句,哪成想还真有人不怕尴尬的反问回来,不过显然也无需他回答,那女子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到那婴儿啼哭上。

    “多谢妖皇盛情,只是今年这鱼我是万万真不能要了,初来时那条如今在天上早已修成人形,我记得我上次来已与你说过,她一哭起来,天帝都要头疼......今年我还是如前几次一般,取块儿黑玉便好。”

    既知天后会来,那主位上坐的必然是她,梵离料定了这一点才会早早施礼,茅草屋从外看来不算很大,也并无新奇之处,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不过还不等梵离细看,就听到一男子略带懒散的嗓音邀他与梵筳入座。

    “即是应邀前来,便坐吧。”

    随后便有小妖来引他落座,待他直起身来,才看见说话之人坐在天后右侧,一身红衣灼灼耀目,妖冶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疲态,额间眉心生有一抹红痕。

    梵离知道,他就是族中长老们口中所说的大妖——火凤扶光,这只于上任天帝在位时就诞生的凤凰,他虽不在鸟族之中,鸟族却无时无刻不流传有关于他的故事,只是这一段,却说来太过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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