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滑,还望姑娘莫要怪罪。”宋怀瑾语调从容,眼含似有似无的笑意,那神情好似这手滑真就是意外,脸上不见半分歉疚之色,仿佛此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无妨。”瑶姻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淡漠疏离的浅笑,宛如寒夜中凋零的花朵,清冷而孤寂。她的目光从破碎的茶杯上缓缓抬起,轻瞥了宋怀瑾一眼,那眼神平静却又似藏着深意。

    “大理寺有十大酷刑,诸如炮烙、虿盆、醢刑、刖刑之类,但凡受其一,皆是死路一条。姑娘身为女子,怕是难以承受,凶多吉少啊。”宋怀瑾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似重锤般敲击在空气中,目光紧紧锁住瑶姻,似要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来陆大人依旧对我心存疑虑。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听闻京城大理寺执法如山,公正无私,我坚信大理寺定会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瑶姻言辞坚定,目光坦然,直视着宋怀瑾的眼睛,毫无惧色。她向前微迈一步,与宋怀瑾距离拉近,目光挑衅地与他对视,似在挑战他的质疑。

    宋怀瑾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向后轻退半步,保持着与瑶姻的距离,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姑娘倒是自信,只是这大理寺的刑罚,可不是说说而已,到时候姑娘若受不住,莫要后悔今日的嘴硬。”

    瑶姻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她轻轻拂了拂衣袖,缓缓说道:“陆大人何必在此危言耸听,若我真有罪,自会伏法。可若是被无端冤枉,即便面对酷刑,我也不会屈服。倒是陆大人,如此急于用大理寺的刑罚来威胁我,莫不是心中有鬼?”

    宋怀瑾紧紧盯着瑶姻的脸,本欲从她脸上寻得恐慌失措、求饶胆怯之态,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她深邃眼眸中透出的坚韧与倔强,宛如寒松傲雪,不为所动。他沉默片刻,目光在瑶姻身上逡巡,似在权衡着什么,随后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姑娘还是不要嘴硬的好,这背后之事,怕不是姑娘能轻易承担的,若现在与我合作,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瑶姻看似柔弱,言辞之间却暗藏讥讽之意。她微微仰头,目光轻蔑地扫过宋怀瑾,“陆大人这是在劝我屈从吗?我既已表明相信大理寺,便不会轻易动摇。陆大人若真为我着想,不如帮我早日查明真相,而非在此做这些无谓的试探。”她口中夸赞着大理寺,可若真在大理寺遭受酷刑折磨,被揶揄的便不只是区区大理寺,更是整个大景的刑法管制。这弦外之音,如同隐晦的暗箭,虽未明言,却已悄然刺向宋怀瑾的心头。

    “既然姑娘直接挑明,在下也不必遮掩,我与王老板稍有渊源,不幸今日突发此等怪事,瞧姑娘身手了得定是不凡之人,我与大理寺颇有交情,可担保姑娘免受皮肉之苦。若姑娘愿意协助在下查明此事,不知意下如何?”

    “一言为定,合作愉快。”瑶姻毫不犹豫地答道,凭空黑雾扰乱她的计划,但既然已经发生,只得先将任务暂且搁置,当务之急要洗清自身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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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轻响起,天清月晖澄。

    那座孤僻老旧的月老庙,尘封已久,弥漫着腐朽的气息。瑶姻甫一踏入,便被那呛人的风尘激得几近窒息,忙拂袖掩鼻。只见她双指轻捻,须臾间,两指间便有灵力汇聚成气。她玉指一弹,那股灵气如游龙般在庙中穿梭环绕。刹那间,月老庙旧貌换新颜,变得一尘不染。红色的菱带于半空悠悠飘荡,慈眉善目的月老像端坐在殿堂中央,散发着祥和宁静的气息。

    白日里,瑶姻与宋怀瑾促膝长谈,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大理寺的差役便前来查案。她从容地随他们去做了笔录,最终竟毫发无损地离开了。想来这必是宋怀瑾从中吩咐,大理寺碍于情面,不得不从。

    她兜兜转转寻到此处,心中暗自思量,便打算在此处暂且安身。一来这地方清净,二来此地便于仙缘阁联系。

    瑶姻静立于月老像前,周遭的空气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静谧与神秘。她垂眸低首,双唇轻启,喃喃细语如同丝线一般,在这寂静的庙宇中若有若无地飘荡。与此同时,双手飞速结印施法,指缝间隐隐有奇异的光芒闪烁。刹那间,一阵莫名的风刮起,猛地掀起了月老像前的红帘布,红帘猎猎作响,而那月老像周边,亦有璀璨金光绽放,可这金光却在空气中隐隐摇曳。

    “瑶姻啊,任务完成得如何了?你可曾见到玄穹天尊?”一道声音从月老像中悠悠传出,这声音在空荡荡的庙宇中回荡。

    “见是见到了,只是……出了些棘手之事。”瑶姻眉头微蹙,轻声回应。

    “何种棘手之事?老夫曾教导过你,遇事需冷静,心平气和方能解决难题……”仙翁的声音循循善诱。

    “我恰遇一团黑雾行凶,被当成嫌疑人。”不等仙翁把话说完,瑶姻便急切插话,回忆那团黑雾时,仍心有余悸。

    “……什么?怎会遭遇这般事情?”仙翁不禁长叹一声,这长叹在庙宇中久久不散,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瑶姻仿佛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此刻仙翁捋着胡须、蹙眉思索的模样。

    随后,瑶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道来。一时之间,庙内空气静谧得可怕,唯有淡淡的香火气袅袅飘散。许久,仙翁才缓缓开口:“依你所言,这团黑雾绝非寻常之物,定是邪物作祟。你说黑雾出现时伴有女童哭啼声,想来是女童含冤而死,怨气冲天,无法进入轮回,化作厉鬼前来复仇。”

    仙翁的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在瑶姻的心头。她静静聆听,心中却泛起层层涟漪,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若只是单纯复仇,那为何害死王老板后,黑雾还要在乐坊四处游荡?更蹊跷的是,见到宋怀瑾时,黑雾竟失控欲加害于他。此前与宋怀瑾交谈,他曾提及与王老板相识。他身为大景太子,怎会与一个暴发户有交集?且事发当日,两人恰好都在韵乐坊内。莫非,女童之死与他们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瑶姻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慢慢地将她笼罩其中,而这张网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与秘密,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瑶姻暗自思忖,决定再赴乐坊细细探查一番。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乐坊之中依旧是一派热闹非凡之景。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轻歌曼舞之姿摇曳生情,灯火如昼,把整个乐坊映照得亮如白昼。任谁乍看之下,都难以想象这里今日才发生了人命惨案。

    有了前番经历,瑶姻此次乔装成一位书生模样。她一袭青衫,头戴方巾,手持折扇,迈着从容的步伐,竟轻而易举地混入了乐坊大堂。

    踏入大堂,那灯红酒绿之象扑面而来。众人举杯换盏,欢声笑语回荡在四周,好不快活。大堂中央的高台之上,乐万舞兮如云,吹笙竽兮龙二女。

    宽敞的大堂中突然响起一道男声:“柳掌柜,今日已是十五,为何迟迟不见那题诗环节?”声音洪亮,带着几分质问之意。

    “哟,陈公子,真是许久未见呐!”柳掌柜扭动着腰肢,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上前来,声音尖细地赔罪道,“今日乐坊出了点小变故,题诗环节怕是要延迟几日了,实在是扰了陈公子的雅兴。”

    “我今日特意赶来,就是冲着这题诗环节,现在你却告诉我延迟了,你们乐坊就是这般做生意的?”陈公子眉头紧皱,语气中满是不悦。

    “哎呦,陈公子,我们哪敢呐!”柳掌柜轻捻着手中的团扇,眼神含情,在陈公子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圈,娇声说道,“今晚陈公子在我这乐坊中的所有消费,一概免单,就当是我给陈公子赔罪了。”

    “不愧是这京城中最负盛名的乐坊,柳掌柜果真深谙生意之道。”陈公子闻言,脸上的不悦顿时消散,换上了一副浪荡的模样。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说话间舌头都有些打结,“行,我就给柳掌柜这个面子,往后几日我定会常来照顾你的生意。”

    瑶姻心中盘算着,悄然移步欲上前偷听那二人交谈。岂料,还未靠近,几名舞姬如蝶般蜂拥而上,瞬间将她团团围住。那几双柔若无骨、纤细白皙的芊芊素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胡乱摸索。瑶姻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时之间,大脑空白,只觉气血上涌,脸颊发烫,整个人呆若木鸡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公子有些面生,许是第一次来我们乐坊吧?”

    “奴家最擅抚琴,公子可有兴听上一曲?”

    而在二楼雅间的宽廊之上,一名男子凭栏而立,眼神深邃而锐利,将一楼大堂内发生的这一幕,如画卷般清晰地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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