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钟摆扫过十二点，这座城市的夜班像是被嚼烂的薄荷糖，凉意沁入骨髓，甜味早已挥发殆尽。
柏油马路蒸腾着白日未尽的暑气，天桥栏杆透亮，像被无数匆忙手掌摩挲过的旧时光。
他数着阶梯向上走，这是他的日常。
地铁的末班车早已远去，无妨，家住的并不远。
没办法，谁让他缺钱呢，不然又怎么会同意工作到十二点呢。
生活所迫罢了。
“你好。”
走道上传来陌生的声音，林峰四面环顾，然后手指着自己。
“我吗？”
好吧，他确实在装模作样，因为天桥上的人只有他和对面的女人。
这是一种预防尴尬的自我保护机制，他深谙此道。
林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倚着栏杆的女子。
因为她确实生的美丽，多看两眼，也情有可原吧。
女人斜倚铁栏，吊带裙在霓虹里泛着珍珠釉色，脖颈凝着细汗，像融化的月光。
她柳眉微蹙，香烟夹在指尖，猩红光点随呼吸明灭，口红印在滤嘴压成扁扁的桃心。
林峰双手轻贴裤缝，微挺身子。
陌生女子的搭话，让他一时有些拘谨。
年龄18岁，单身时间也是18年，这或许就是母胎单身给他的“自信”。
其实他的外在条件并不差，一米八五的个子，加上俊秀的五官，也曾“荣获”校草的头衔。
读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女生对他表达过好感。
只是都被他拒绝，也因此被好事者称作“高岭之花”。
谈恋爱？还是先搞钱吧。
“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林梦涵在开口后的一秒就后悔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趁着情绪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傻事。
不过见着对面男人刚刚那副鹌鹑一般的样子，又莫名来了些许兴致。
“有没有兴趣聊聊天。”她问。
声音很好听，林峰一向对别人的音色不太敏感，此时竟也觉得动人。
“现在？”
深夜，陌生的美少女，聊天……
这样的幻想，以前似乎有过，多么奇妙的展开。
虽然明天仍有八点的早班，他也有些乏了，但林峰依旧想答应下来，权当一个小小的任性。
一塘死水的生活，偶尔需要投下些许碎石，激起小小的涟漪。
“聊什么？”他缓步后退，学着女人的样子，靠上另一面的栏杆。
冰冰凉凉的触感，别说，是有些舒服的。
“聊什么？”她嘟囔着重复，芊芊玉指在脸上轻点，又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什么是生活？”
林梦涵的脸涨的通红，眼神却格外坚定。
她发誓，但凡听见一点笑声，她绝对拔腿就跑。
“嗯？”
林峰原以为，女人是有什么烦心事，来找人诉苦的。
如若不是烦闷，也不会学着旁人抽烟。
但没想到，她居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有一种幼稚，名为认真。
林默抬眼望去，对面的女人侧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晶莹的耳垂泛着些许红色。
他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刻，想与人谈论宏大的命题——自我的诞生、生命的意义、宇宙的真相。
这欲望往往很强烈，又往往由于羞耻，难以开口。
他有些激动，或许就在今夜，这个自童年时期便种下的种子，要开花了。
林峰踌躇着开口，“这个问题，我也常常思考。”
他没骗人。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总有理由。
“有放不下的人，有未尽的事业，有想要享受的事物。”他顿了顿，“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怕死……”
林梦涵此时已转过头，面前的男人没有看她，靠着栏杆四处望着，双腿不安的摇晃。
她有点想笑，没有忍住，但也没出声。
用手轻捂扬起的嘴角——虽然男孩不会看见。
林峰依旧说着。
“总之，既然你还活着，那一定是不愿死了。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坚定的选择。”
“所谓生活，不就是瞻前顾后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前者为生，后者为活。
霓虹在发丝里淬出细碎的刀光，林峰甩开额发时忽然想笑。
那些曾经在教室顶灯下游弋的思绪，此刻正化作鳞片森然的游鱼，在他喉间翻滚着要破冰而出。
他屈指叩响栏杆，金属震颤声惊醒了蛰伏在血管里的热血。
这叫什么？这就是——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
大哲学家！酷毙了。
喜悦之后就是无尽的羞耻，林峰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他抬手扇了扇风，似要吹走夏日的热气，也一并吹去了少年的真。
他瞟了眼对面的女子，却正好对上女人玩味的眸子。
尴尬！林峰只觉两眼一黑。
没有想象中嘲弄的笑声，女人的声音严肃，“你自己想的吗？很有意思的观点。”
林梦涵没想到，这个男生的话，竟有几分打动她，许是她现在过分脆弱了。
霓虹碎雨卡在睫毛间打颤，她别过头，让晚风卷走眼底的潮气。
天桥栏杆硌着掌心，温度竟与十八岁那年教室的木桌别无二致。
林峰轻声道:“能帮到你就好。”
林梦涵突然有几分好奇，她再次对上他的双眼。
又一次躲闪，它们的主人似乎很害羞。
她有些意兴阑珊了，她不喜欢当猎人，没有追捕猎物的兴趣。
“谢谢你，下次见。”
林梦涵转过身，挥了挥手，腕间的手链熠熠生辉。
林峰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望着，眸间是如雪的平静。
回家。
很有意思的一次经历，他笑了笑，摸着干瘪的肚子。
今晚吃酸菜牛肉面。
…………
不足二十平的出租屋，翻个身都困难的小床上。
林峰双臂环抱，望着天花板，愣愣出神。
“该想些什么呢？”他想。
工作中的零零碎碎？天桥上的出尘女子？还是无垠的幻想世界……
又在幻想了，幻想自己乐观、自信，勇敢，去享受恣意的生活，追求心上的姑娘，对那些渣滓竖一个大大的中指……
最后，笑着骂一句白痴。
在说谁？
不重要，该睡觉了。
“叮，恋爱提现系统绑定中。”
林峰缓缓睁开眼，“系统？”
“没听错吧？”夜里自语，逼仄的房间里激不起回音。
“您没听错，宿主。”
帮助无数人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今天也轮到我了吗？
熟读小说的林峰，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该激动吗？
下床穿上拖鞋，在房里不安的转着圈？
还是靠着窗台，对无人的深空高喊？
亦或是亲吻头下的枕头，又一脚将它踢开……
他都没有，他知道，该睡觉了。
明天，明天……是崭新的人生。
做个准备。
柏油马路蒸腾着白日未尽的暑气，天桥栏杆透亮，像被无数匆忙手掌摩挲过的旧时光。
他数着阶梯向上走，这是他的日常。
地铁的末班车早已远去，无妨，家住的并不远。
没办法，谁让他缺钱呢，不然又怎么会同意工作到十二点呢。
生活所迫罢了。
“你好。”
走道上传来陌生的声音，林峰四面环顾，然后手指着自己。
“我吗？”
好吧，他确实在装模作样，因为天桥上的人只有他和对面的女人。
这是一种预防尴尬的自我保护机制，他深谙此道。
林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倚着栏杆的女子。
因为她确实生的美丽，多看两眼，也情有可原吧。
女人斜倚铁栏，吊带裙在霓虹里泛着珍珠釉色，脖颈凝着细汗，像融化的月光。
她柳眉微蹙，香烟夹在指尖，猩红光点随呼吸明灭，口红印在滤嘴压成扁扁的桃心。
林峰双手轻贴裤缝，微挺身子。
陌生女子的搭话，让他一时有些拘谨。
年龄18岁，单身时间也是18年，这或许就是母胎单身给他的“自信”。
其实他的外在条件并不差，一米八五的个子，加上俊秀的五官，也曾“荣获”校草的头衔。
读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女生对他表达过好感。
只是都被他拒绝，也因此被好事者称作“高岭之花”。
谈恋爱？还是先搞钱吧。
“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林梦涵在开口后的一秒就后悔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趁着情绪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傻事。
不过见着对面男人刚刚那副鹌鹑一般的样子，又莫名来了些许兴致。
“有没有兴趣聊聊天。”她问。
声音很好听，林峰一向对别人的音色不太敏感，此时竟也觉得动人。
“现在？”
深夜，陌生的美少女，聊天……
这样的幻想，以前似乎有过，多么奇妙的展开。
虽然明天仍有八点的早班，他也有些乏了，但林峰依旧想答应下来，权当一个小小的任性。
一塘死水的生活，偶尔需要投下些许碎石，激起小小的涟漪。
“聊什么？”他缓步后退，学着女人的样子，靠上另一面的栏杆。
冰冰凉凉的触感，别说，是有些舒服的。
“聊什么？”她嘟囔着重复，芊芊玉指在脸上轻点，又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什么是生活？”
林梦涵的脸涨的通红，眼神却格外坚定。
她发誓，但凡听见一点笑声，她绝对拔腿就跑。
“嗯？”
林峰原以为，女人是有什么烦心事，来找人诉苦的。
如若不是烦闷，也不会学着旁人抽烟。
但没想到，她居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有一种幼稚，名为认真。
林默抬眼望去，对面的女人侧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晶莹的耳垂泛着些许红色。
他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刻，想与人谈论宏大的命题——自我的诞生、生命的意义、宇宙的真相。
这欲望往往很强烈，又往往由于羞耻，难以开口。
他有些激动，或许就在今夜，这个自童年时期便种下的种子，要开花了。
林峰踌躇着开口，“这个问题，我也常常思考。”
他没骗人。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总有理由。
“有放不下的人，有未尽的事业，有想要享受的事物。”他顿了顿，“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怕死……”
林梦涵此时已转过头，面前的男人没有看她，靠着栏杆四处望着，双腿不安的摇晃。
她有点想笑，没有忍住，但也没出声。
用手轻捂扬起的嘴角——虽然男孩不会看见。
林峰依旧说着。
“总之，既然你还活着，那一定是不愿死了。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坚定的选择。”
“所谓生活，不就是瞻前顾后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前者为生，后者为活。
霓虹在发丝里淬出细碎的刀光，林峰甩开额发时忽然想笑。
那些曾经在教室顶灯下游弋的思绪，此刻正化作鳞片森然的游鱼，在他喉间翻滚着要破冰而出。
他屈指叩响栏杆，金属震颤声惊醒了蛰伏在血管里的热血。
这叫什么？这就是——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
大哲学家！酷毙了。
喜悦之后就是无尽的羞耻，林峰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他抬手扇了扇风，似要吹走夏日的热气，也一并吹去了少年的真。
他瞟了眼对面的女子，却正好对上女人玩味的眸子。
尴尬！林峰只觉两眼一黑。
没有想象中嘲弄的笑声，女人的声音严肃，“你自己想的吗？很有意思的观点。”
林梦涵没想到，这个男生的话，竟有几分打动她，许是她现在过分脆弱了。
霓虹碎雨卡在睫毛间打颤，她别过头，让晚风卷走眼底的潮气。
天桥栏杆硌着掌心，温度竟与十八岁那年教室的木桌别无二致。
林峰轻声道:“能帮到你就好。”
林梦涵突然有几分好奇，她再次对上他的双眼。
又一次躲闪，它们的主人似乎很害羞。
她有些意兴阑珊了，她不喜欢当猎人，没有追捕猎物的兴趣。
“谢谢你，下次见。”
林梦涵转过身，挥了挥手，腕间的手链熠熠生辉。
林峰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望着，眸间是如雪的平静。
回家。
很有意思的一次经历，他笑了笑，摸着干瘪的肚子。
今晚吃酸菜牛肉面。
…………
不足二十平的出租屋，翻个身都困难的小床上。
林峰双臂环抱，望着天花板，愣愣出神。
“该想些什么呢？”他想。
工作中的零零碎碎？天桥上的出尘女子？还是无垠的幻想世界……
又在幻想了，幻想自己乐观、自信，勇敢，去享受恣意的生活，追求心上的姑娘，对那些渣滓竖一个大大的中指……
最后，笑着骂一句白痴。
在说谁？
不重要，该睡觉了。
“叮，恋爱提现系统绑定中。”
林峰缓缓睁开眼，“系统？”
“没听错吧？”夜里自语，逼仄的房间里激不起回音。
“您没听错，宿主。”
帮助无数人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今天也轮到我了吗？
熟读小说的林峰，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该激动吗？
下床穿上拖鞋，在房里不安的转着圈？
还是靠着窗台，对无人的深空高喊？
亦或是亲吻头下的枕头，又一脚将它踢开……
他都没有，他知道，该睡觉了。
明天，明天……是崭新的人生。
做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