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光:“……”

    默默收回手,坐的略显拘谨。

    皇帝见林若光稍显窘态的神情,面无表情的收回眼,朝着许清让的方向一举。

    举起的酒杯挡住了皇帝勾起的嘴角,他有那么吓人么,许清让那小媳妇整个人都僵了。

    要是林若光知道皇帝陛下的想法,得当场把刚喝的酒喷出去。

    陛下,你对自己的认识是否有些偏差?

    九五之尊,谁人敢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

    许清让端起面前宫女斟好的酒举杯。

    林若光刚松了口气,就听见皇帝说:

    “吃吧,今日花宴,不必拘谨。”

    “谢皇上。”

    得到了许可,林若光行过礼后,伸手将面前的葡萄揪下来吃。

    许清让在广袖底下安抚的捏了捏林若光的小手,凑到她耳边悄悄道:

    “陛下是从小看我长大的长辈,很是宽和,你不用怕他,心中敬着,行为合矩就行了。”

    皇帝揣摩着方才看见的这俩眉目传情的小戏码,确实琴瑟和鸣。

    他眉心的疙瘩稍微解开了些。

    接着皇帝收回对这对小夫妻的注意,跟宴上众人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然后大手一挥——

    林若光一个激动。

    开饭?

    赏花!

    林若光顿时感觉世界昏暗了,连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她都想扣两块值钱的带走。

    这还没完。

    等一群人费劲巴拉的将要赏的花搬到中间的空地上时。

    林若光才觉得天塌了。

    赏花。

    赏特么的彼岸花?!!

    瞥着那熟悉的颜色,林若光直想捂胸口。

    感受到那股同源的阴气,更是脊背发凉。

    生怕一会勾起自己身上的气息,被这里的国师大人发现。

    彼岸花。

    林若光从前在幽冥界的时候,这玩意可是天天戴头上的。

    这么阴的东西,放到喜庆的宫宴上,还有人在那焚香、舞剑。

    林若光转头问许清让赏彼岸花是谁的主意,许清让说是国师专门弄来的奇花,这布置和巧思都是国师安排的。

    国师……

    林若光默默低下头,那白衣国师正立在不远处,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他脸上的灿烂笑意让林若光莫名看的浑身发冷。

    烟雾缭绕……烟熏火燎间,一群人穿着蓝色、白色的衣服绕着彼岸花转圈。

    连舞姿都显得缓慢而怪异。

    怎么看。

    啧。

    不对。

    太不对了。

    林若光越看越阴森,她此刻身为半个鬼,却脊背发凉。

    这特么是在祭祀谁呢?

    或者叫……诅咒?镇压?!

    林若光手心冒汗,这些舞剑的人里可是有真道士。

    每次他们锋利的剑尖指过自己这方,林若光都会怕他们祭剑一剑夺了自己的小命。

    她靠近许清让一点,又一点,许清让摸到她小手心里冒出的汗,略显诧异而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是今日没好好吃饭的缘故?”

    林若光胡乱的点了点头。

    许清让开始担心起来,考虑着去哪给他媳妇先整一个小灶。

    林若光却越来越觉得头晕目眩,到底是这花香,还是这些舞剑人的把戏让她天旋地转,林若光分不清了。

    她紧攥着酒杯,使劲撑着不让自己东摇西晃。

    “轰隆!”

    “轰轰!”

    林若光使劲晃了晃头,耳边传来轰鸣,身下的大地狠狠摇晃了两下。

    她诧异抬头。

    她晕成这样了?

    可定睛一看,周围的人同样慌乱,纷纷往声响来处——东北方张望。

    有人小跑着跟皇帝耳语:“是禁地出问题了。”

    皇帝闻言面色不好,站起身朝许清让招了招手,然后说了两句话让宴会继续,便匆匆带着许清让离开了。

    国师紧随其后。

    宴中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期间,不管是地震还是轰鸣,那群舞剑的人都没受到影响,动作越来越快。

    许清让临走时担心的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家媳妇苍白的小脸,恨不得跟皇帝说不走了。可皇帝的面色也同样不好看,铁青的跟锅底一样。

    许清让知道是出大事了,此刻要是违逆了陛下,再亲的宠臣也挨不住收拾,于是他让林若光乖乖等着,好好吃东西,宴会结束前他来接她回家。

    身边空了。

    林若光晃了晃愈发昏沉的头,看着那花阵中狂舞的人群。

    这个赏花宴有问题!那彼岸花和舞剑的人,他们在布阵!

    林若光感觉这阵法之力随着他们舞剑的动作越来越强,最后灵魂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似乎像是要被夺舍般痛苦。

    渐渐地,彼岸花仿佛受到什么指引,所有花面朝的方向,都转向了林若光!

    那群舞剑的人齐刷刷看向了林若光。

    这诡异的一幕在场其他人也看到了。

    林若光太阳穴突突跳动,耳畔突然炸开一个孩童的哭叫声——

    朕没有咬坏奏折...双儿表姐为什么要害朕?

    阿娘为什么不要朕!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这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圆圆的天!放我出去!!

    另一道疯狂的声音插进来:

    把井封死!

    女帝?笑话!

    救命!救我!……

    尖锐的笑声和幼童的哭喊穿透时空,林若光耳内清晰的响起水灌进耳朵里的声音和绝望的溺水声。

    林若光脑中如同针扎的疼,灵魂拼命挣扎间,双眸血红。

    她眼前一黑。

    再睁眼,还是宫宴,彼岸花旁舞剑的人依旧阵型不乱,宴会偶有私语,间有抚琴声,一片宁静。

    是幻觉!

    林若光呼出一口气,下一刻,让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和幻象中同样的场景出现了,一朵朵彼岸花开始扭头,仿佛长了眼睛般,死死凝住林若光。

    “嗡!”

    林若光惊悚到头皮发炸,随即感觉灵魂被撼动,然后神魂便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大殿中。

    她站在大殿中央,看见上首处站了一个衣着极其华丽的妇人,那妇人背对着林若光,掩面哭泣,哭声中的哀痛和自责令人心寒。

    “我的女儿……”

    “流了那么多血,阿娘心疼……”

    林若光心口像是被攥住了一样,竟然被这妇人的悲痛感染。

    这妇人的灵魂应该是被困在了执念中,因为大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不断重复着。

    丝竹声闹,底下坐满了衣着光鲜的人群,大殿张灯结彩,宫女太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一片喜气洋洋。

    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正坐在这间大殿最高的位置,身后的珠帘内坐着的正是那个哭泣的妇人。

    忽然从某个角落里飞出一道黑影朝着大殿上首而去。

    那孩子正开心于自己的生辰。

    下一刻。

    杀手将利剑送入她的身体。

    珠帘后的女人悲痛欲绝,惊怒的悲喊。

    下一刻,画面一转,又回到了最开始,每个人喜气洋洋的模样。

    可林若光颤抖了,因为她的视角竟然是那个坐在高处的孩子。

    大殿管弦声中,又传来了那隐隐约约的啜泣:“阿娘心疼……”

    林若光心口很疼,低头一看,那柄刺客的刀正插在她的胸膛里,血汩汩冒出来。

    “为什么,要杀我……”

    不甘疑惑的声音从林若光口中发出,她视线一片模糊。

    再清晰,又是一个循环。

    林若光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恨,眸中变得血红一片,竟然是要走火入魔。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衣人影。

    他将手覆在林若光头顶,林若光眼神逐渐清明,恢复了神志。

    耳边的啜泣和环境陡然全部消失不见。

    那人影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这个空间,林若光认出了那个人。

    一袭白袍,一只白玉簪把墨发高束。

    当朝国师!

    周遭静的林若光耳鸣。

    林若光和国师对视着,她感觉得到,此刻国师大人并没有要伤她的意思。

    “借尸还魂,秘法缺损,”国师看着她叹了口气:“灵体不稳,经彼岸花的阴气引动,三魂被吸到了这怨气凝成的空间来。”

    听见他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隐秘尽数说出来,还是这么云淡风轻的口吻,林若光袖中紧握着拳,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还请问国师大人,出口在哪,若小女能回到宰相身边,定有报答。”

    国师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夫人的过去可不像宰相眼中那样简单……你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一句话戳中了林若光的心事,她死死攥着拳头,压抑着灵体的颤抖。

    孤魂野鬼。

    这是林若光最不想提起的词。

    国师没等林若光回答:“一会会有一个小宫女来接你,你跟她走,自会知道身世。”

    林若光皱眉。

    这是要让她以宰相夫人的身份卷入此次纷争?

    这个提议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可林若光却难以拒绝他。

    这是林若光存于世间最大的遗憾啊!

    从古至今,痴魂怨鬼留在世间,好歹有执念,曾经有亲人、爱人,可她。

    一无所有。

    她是世间最轻最虚最飘零的无根萍,最孤最苦最难熬的活死人。

    见到林若光这幅挣扎的神情,国师胸有成竹的轻笑着,随即袖袍一卷。

    林若光眼前一片雪白,下一刻,神魂归位。

    她依旧坐在宫宴上,那舞剑的人竟然已经停了。

    他们仿佛只是表演完谢了幕,收拾东西离开了。

    林若光目光落在他们的背影上,回想着刚才的幻象。

    此刻,林若光才觉得身上冷汗津津。

    明明距许清让离席只是一盏茶的时间,林若光却见到了那么多光怪陆离。

    林若光轻阖上眼,呼出了一口气,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悄悄停在她背后,林若光一瞬间浑身汗毛耸立!

    她猛然睁开眼,回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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