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不是火车站,不是飞机场,更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仅仅是因为他又发病了。

    “我只是想出去倒杯水。”

    季凤岐抱得太用力,几乎要把我勒进血肉里,我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叹了口气。

    “我,不让你走。”他把头往我的颈窝里蹭了蹭,温热的胸膛紧贴着我,好似有团火焰在燃烧。

    会议室里的人各忙各的,只把我们当人形立牌,总裁特助更是习以为常,“我去给你倒水。”

    一年前我和这位总裁先生还是死对头的关系,但是一场席卷全球的恋爱脑病毒,让他突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我。

    季凤岐是季康制药公司的总裁,我叫遥夕,是公司的药物研究员。本来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是我们结下了梁子,这事他要负主要责任。

    那天下班我好端端地走路,他突然面朝我蹲下来,我没留神一脚踢在他脸上,只见他两道鼻血“唰”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我瞅他有些面熟。

    “我没事。”季凤岐捂住鼻子,一个潇洒地转身,接着昂首阔步离开。

    原来不是碰瓷,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个星期后我们又碰见了,我走在人行道上,他开着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一个神龙摆尾停在我前面,把坑里的积水溅了我一身。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手忙脚乱从西服口袋掏出手帕。

    我咬咬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没关系的季总,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下次开车最好还是不要戴墨镜。”

    几天后,我在茶水间换水桶,这个瘟神突然冒出来,非要和我抢着干活。

    “水桶这么沉还是我来吧。”

    “不用了,我可以。”

    争抢间水桶“啪”的一声砸在地板上,水流如一泓泉水喷涌出来,把我浇得透心凉。

    我呼气、吸气,胸脯起伏不定,季凤岐一脸错愕,朱唇微微翘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我,很有点无辜的意思。

    “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我笑吟吟地望着他,语气温柔似水。

    季凤岐愣了一下,羞涩地点点头,似乎还莫名骄傲。

    “可是我是故意的!”我的笑意荡然无存,抄起剩下的半桶水,一股脑朝他泼去。

    白衬衫紧紧贴住他的身体,季凤岐壁垒分明的腹肌从湿透的衣服中透出肉色的轮廓,一绺乌黑的头发垂挂在额前,他一抬头甩掉发梢的水珠,薄唇轻启,低低一笑,“啊,好冷。”

    我黑人问号脸:“没事……吧你?”

    他打了个喷嚏,讪讪道:“没事。”

    2

    这傻逼boss我是一天都受不了了,下班后我向其他几家巨头制药公司投递简历,这事不知怎么被他知道了。

    季凤岐让特助叫我去办公室,我心想让公司裁员,我拿N+1何乐而不为?于是我揣着录音笔,面带微笑推门而入。

    他本来背对落地窗站着,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抬手伸掌,指向沙发的位置,“请坐。”

    看到眉眼冷峻、气度沉着的季凤岐,我甚至感到不太习惯,但还是依言落座。

    特助给了我一杯冰美式,给季凤岐一杯玛奇朵,然后关门出去,屋里静悄悄的,只剩我们两个人。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侧目打量着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

    “不知道季总请我来,有何贵干?”我明知故问。

    他眸中的黯淡一闪而逝,很快温和地微笑着。

    季凤岐一边用勺子搅弄丰富绵密的奶泡,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首先,公司决定给包括你在内的十名杰出的研究人员涨薪20%,其次向你们授予股份奖励,人均可获得50万美元价值股票。”

    听到这话,我立刻挺直腰板,精神抖擞起来,“那我个人呢?”

    季凤岐靠在沙发上,唇角浮出一丝笑意。

    “估计可以拿到80万美元股票。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们需要额外签一份竞业禁止协议,离开公司两年之内不得入职与季康有市场竞争关系的制药公司。”

    敢情是胡萝卜加大棒,不过这根胡萝卜又香又甜,怎么想我都该见好就收,但是他未免太过殷勤。

    见我仍有疑虑,他将右腿搭在左膝上,微微扬着下颌,声音散漫慵懒:“如果是工作以外的原因,我觉得你大可放心。我这个人生性乐于助人,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当然我也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像我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追我的女人能从这里排到法(第四声)国。”

    盯着他狭长明亮的眼睛,我好想解剖他的大脑,看看里面的构造是否异于常人。

    “好的,我知道了。”

    3

    在那之后我的生活曾短暂地恢复了正常,直到季凤岐发病的那个晚上。

    晚上十二点,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实验室,凑巧和季凤岐搭乘同一班电梯。

    由于我俩的尴尬关系,电梯里他站前,我靠后,他看天,我望地,我们打算在沉默中谋杀这一分半钟……

    然而,季凤岐断断续续地发出咳嗽声,忽然他身形一晃,脚下踉跄了一步,好似站不稳,我赶忙扶住他的肩膀。

    他身上发烫,我见他脸色苍白,淌着虚汗,看样子并不好受。

    “你没事吧?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嗓音干哑,“没事,应该是感冒了。”

    季凤岐低下头,男性的气息似有若无地轻拂过我脸颊,“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小心被传染。”

    “好的。”

    我迅速撒手,躲到电梯角落,等门一开便快步冲出去,身后传来他短促的笑声。

    4

    一个星期后,全世界的新闻媒体开始铺天盖地报道人们为爱痴狂的奇怪案例,社交平台上无数网友讨论自己对某人一见钟情的经历。

    两个星期后,有科学家发现一种不知名的病毒会通过影响感染者的身体激素,如苯基乙胺、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等,给人带来亢奋和欢愉,让人们产生坠入爱河的错觉。

    这种病毒的感染者会爱上第一次发病时接触到的第一个人,根据这种病毒的特性,人们称它为恋爱脑病毒。

    三个星期后,各国政府部门相继介入调查。

    “4月26日,世卫组织经调查发现,恋爱脑病毒可能源于A国一家医药公司,他们给猩猩注射了治疗抑郁症的实验药物,然后药物在猩猩体内发生了变异,狂躁的猩猩抓伤了研究员,研究员又通过呼吸道、接触等途径传播给了人类。

    由于恋爱脑病毒引发的症状和爱情带来的生理感受有高度的相似性,所以该病毒起初未能引起足够的警觉,直至恋爱脑病毒被人正式发现,它已悄然传播了一年,统计学家估计感染者占全球人数的三分之二……”

    这则新闻被翻译成两百多种语言,几十亿地球人通过手机、电视、广播共同知晓,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弥漫在空气里,深入骨髓的恐惧侵蚀了我们。

    我们手头上的一切科研项目都被叫停,攻克恋爱脑病毒成为所有医药公司最迫切的任务。

    想研发疫苗和特效药,最先要成功分离恋爱脑病毒的毒株,但光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就已经难倒了我们。

    由于恋爱脑病毒引发的症状和爱情带来的生理感受高度相似性的原因,所以人们体内爱情激素的异常波动是因为爱还是因为病,变得难以判定。

    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季凤岐却见缝插针地与我偶遇。老实说,他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可他看我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我养的牧羊犬看到它最爱的肉骨头。

    “季凤岐。”我叫住他,想和他谈一谈。

    谁知道他见了我掉头就跑,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他,把季凤岐堵在楼梯口。

    我单手撑在墙边,挡住他的去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你跑什么……”

    季凤岐一手捂住胸口,与我视线接触时,他忙不迭低下头去,俊脸微红。

    “不行,我……我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你离我远点。”

    “废话,你跑得那么快能不跳吗?”

    “不是……是因为你。”他眼神闪烁,半晌才艰难启齿:“我好像得了恋爱脑病毒,你是我发病时遇到的第一个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闻言我一阵狂喜,上上下下打量他,季凤岐的周身好似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辉,整个人顿时高大英俊起来。

    我立刻握住他的手,深情地凝视着他:“现在有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所以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研究对象?”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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