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却偏偏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

    回到酒店之后,我打开了一瓶酒。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在墙角摇曳,月光透过落地窗倾泻而下,洒了一室清辉,这样的环境让人极其有安全感,仿佛能将所有的烦恼都隔绝在外。

    我急于找个情绪的倾泻点,借着酒劲儿,手指颤抖着拨通了远在老家的朋友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口,自顾自地把我和赵封的事断断续续都讲了出来,那些委屈、那些痛苦、那些不甘……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又或者是朋友也觉得我的遭遇太过荒唐,不知该如何回应。

    “曼曼,怎么不说话?”我带着一丝哭腔问道。

    “我……不是。”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轻很淡,还带着一丝无奈。

    我愣了一下,看着屏幕上的备注——晏随。

    我那时已有七八分醉了,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晏随是谁,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具体的模样。

    电话始终没有挂断,他没听到我的回复,可能他怕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焦急地问:“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你放心,我死不了……”我含糊不清地回答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在哪?需要我帮忙吗?”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关切。

    “我不会想不开的,再也不会了……”我看着手腕上的那条丑陋的刀口,那是曾经绝望时留下的印记,喃喃自语着。

    和父母断绝关系后,我曾发誓我只会为自己而活。

    可遇到了赵封后,赵封对我的好,让我渐渐迷失了自己,把他当成了生命中唯一的光。

    这不好,一点都不好。

    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痛苦,痛苦得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心脏。

    “蒋彤,喜欢一个人,对她好就会成为刻进骨子里的本能,能做出冷暴力的人,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有恃无恐,无一例外。”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一把重锤,敲击着我混沌的思绪。

    手机那边顿了顿,沉声加了一句,“解决问题是男人该有的担当,他总在逃避,他让你难过,他配不上你的好。”

    我听后,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凄凉,“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在读博士生……叫晏随,对吗?”

    “嗯。”他简单地回应道。

    “读小学时,我们在同一个学校,读大学也在同一个学校,现在我工作了,我们又在同一个学校,真是有缘。”

    我努力回忆着和他的交集,却发现少得可怜。

    印象里的晏随是沉闷的,是冷静的,是寡言的,我们是没什么交集的。

    自从我被调到生物合成学院当辅导员后,我见到他的次数不禁多了起来,但生活上依旧没什么交集,只是偶尔在走廊上匆匆打个照面。

    “蒋彤,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嗯?”我疑惑地问道。

    “我记得你以前,很开心的。”

    可能是酒意上头,我在他平静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心疼的意味,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笑了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是啊,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不开心呢……”

    因为赵封。

    因为父母。

    因为那个死去的弟弟。

    对了,所有的变化都因为十四年前的那场变故。

    那时候我才十三岁,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我妈妈让我看好我那个被宠坏的弟弟,他偷了爸妈的钱要和那些坏学生去网吧。

    我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苦口婆心地劝他,可他不听,开始跑。

    他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于是我停下来,我不跑了,我不追他了,可他非但没有停下来,还转身向我做鬼脸,那挑衅的模样至今仍历历在目。

    嘭的一声!

    一辆大货车把他撞飞了,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他被撞出去了好远,鲜血在马路上蔓延开来,像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一幕,那是我一生的噩梦。

    我那位淘气又调皮的弟弟,那条鲜活的生命就停留在了十岁那一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爸妈抱着他的尸体痛哭,他们的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

    他们一次次地用食指戳着我的额头,质问我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所有人都在怪我,是我害死了我的弟弟。

    那些指责的眼神、那些恶毒的话语,像一把把利刃,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

    我也在质问着自己,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自己。

    我也想过死的,我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种罪过。

    我也是死过一次的。

    是曼曼救了我。

    是她用了几年时间,把我拉出那片泥泞的沼泽,让我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可如今,这份希望似乎又被赵封无情地击碎了。

    10

    那一晚,我做了一场噩梦,那是一场漫长而又无比煎熬的噩梦,仿佛将我拖入了无尽的深渊,让我在黑暗中挣扎、沉沦。

    梦里,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紧紧地盯着我,每一双眼睛都带着不同的情绪,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刺向了我。

    “你怎么不去死啊。”

    父母那双眼睛,充满了恨意,那恨意浓烈得仿佛要将我吞噬,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十恶不赦的人。

    我拼命地想要解释,想要告诉他们我不是故意的,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姐,你为什么要追着我跑,你不追我,我就不会跑的,是你害死我的。”

    弟弟那双眼睛,满是怨恨和不甘,声音在梦里回荡着,像是一个幽灵的诅咒,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我仿佛又看到了他临死前的那一刻,那辆大货车呼啸而过,他的身体被撞飞出去,鲜血在马路上蔓延开来。

    我拼命地想要抓住他,想要挽回这一切,可一切都太晚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眼前消失。

    “你以为你能离得开我吗?你舍得离开我吗?别闹了,和我回去。这世上除了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真心对你好的了。”

    赵封的那双眼睛,曾经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阳光,可此刻却透着虚假和冷漠。

    声音依旧温柔,可在我听来却无比刺耳。

    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那些甜蜜的回忆,在这一刻都变得那么可笑。

    还有芷茸,她笑得那么甜蜜,那笑容如同罂粟花一般美丽却又致命,转瞬却变成另外一个女孩的模样,她说:“赵封爱的人是我……”

    声音清脆悦耳,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望着她,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我想要质问她,可身体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我就这样被这些眼睛包围着,被这些声音折磨着,在梦里痛苦地挣扎着。

    我想要醒来,逃离这个可怕的梦境,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这无形的枷锁。

    直到最后,我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依旧昏暗,只有那盏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满头大汗,心跳加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我望着天花板,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那些梦境中的画面还在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让我久久无法平静。

    我紧紧地抱着自己,无人救我,我只能自救。

    没人爱我,我唯有自己爱自己。

    我想,我又得去看心理医生,又得吃药了。

    11

    从那以后,赵封就再也没来找过我了。

    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真的是一个合格到近乎称职的前任。

    而我又变得郁郁寡欢了,那些与赵封有关的回忆,如同阴霾一般笼罩着我。

    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掉眼泪,止都止不住。

    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诊断我的情绪状态又陷入了低谷,于是我又吃起了抗抑郁的药。

    那些小小的药片,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慰藉,可我知道,它们并不能真正治愈我心中的伤痛。

    医生说别总是一个人呆着,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说不定能让我从这阴霾中走出来。

    于是,一到周末,我就去广场的长椅上坐着。

    这一坐就是半天,我像个被世界遗忘的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心中却满是孤寂。

    这日,阳光明媚,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本该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时刻,可我的内心却依旧冰冷。

    我和往日一样坐在长椅上,看着路上的人流,他们或欢笑、或匆忙,而我却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长椅的另一边躺着一只晒太阳的猫,肥硕的身子占了大半个座位,它一点也不惧人,优哉游哉地晃着尾巴,时不时舔舔爪子,那慵懒的模样,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逗着它玩了一会儿,猫的主人来了。

    颀长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晏随。

    “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只橘猫,再把视线落在我身上,“好巧。”

    我笑着点了点头,“你的猫?”

    “算是吧,这附近的流浪猫,没人养,缠上我了,我就偶尔过来喂喂它。”晏随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看着猫轻笑了一下,“挺干净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干净又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两人一时间无话,晏随也没想再说些什么打破围绕在彼此间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又坐了一会儿,准备起身回去了,和晏随意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这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章节目录

他没那么爱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故时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故时君并收藏他没那么爱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