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色的天空下，一群伤得花样百出的人正在白玉桥前排队。
桥的尽头处是一片浓雾，隐约还能看到几座桥影。
“下一位。”
人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挪动了一步，队伍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
末尾处是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身体的老人，低声反复嘟囔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惹得前面的人都有些烦躁。
“能不能闭嘴啊，都什么时候了……”
突然，老头身后出现一阵哗啦作响的锁链声，吸引走了队尾的目光。
老头背后凭空出现一位肤色惨白，唇眼极黑，腰上别着“地府”令牌的灰袍男子。与身后现代装扮的两个三人组仿佛不在一个时代。
“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队尾几人小声议论着。
“在这里排队，等着领汤。”地府打扮的男子简短吩咐后，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带来的一位干瘦中年男子抓住。
“先、先生？这是把我们带到哪里了？我车报废了，还需要跟保险公司索赔呢！”
“噗嗤”一声，众人转头看向声音源头的另一组人。
“我说大哥，人都死了还报销呢？”
说话的人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波浪卷黑发，脚踩一双恨天高，嘴上被鲜血染红，显得格外凌厉。身旁的男性也是一身正装，抛开胸口的玻璃碴来看，一副行业精英的模样。
“叔叔，还报销呢？”一道童声重复了女人刚刚的话。
众人低下头，才注意到两人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不超过六岁的小女孩。头皮渗出的血划过圆嘟嘟的脸蛋，小朋友抬起小胖手擦了一把却弄花了脸。惹得前面这些叔叔阿姨们都想在她脸上捏上几把。
但她身前的两位家长，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到小姑娘。
男人嘲讽一笑：“你快别纠缠阴差大哥了，一不小心下辈子都没咯！”
“没咯！没咯！”
干瘦男子涨红了脸，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阴差黑得犹如他黑眼圈一般的脸色。
“你们这些肇事者，凭什么——”干瘦男子抬起血淋淋的手臂，攥紧拳头就想挥过去。
“住嘴，违令者取消轮回资格。”阴差打断了几人的争执，右手一甩，一把茅凭空而现对准了干瘦男子。
刀剑无眼的道理，现代人都懂。
几个人都老老实实排进了队伍，只有小女孩还游离在外。
“蒲英，听话。”年轻妈妈一把扯着女孩的衣领，拉到了自己前面。
见几人不再闹事，阴差一个转身消失在人眼前。
“酷哦！”
看到人“咻！”的一下凭空出现消失，蒲英眼睛瞪得老大，扯扯父亲的衣服：“爸爸，这不就是你看的动画片里的技能吗？”
同样看到那一幕的爸爸也很惊讶，但注意到前方异样的眼神，他一个川剧变脸，冷眼瞥向蒲英。
“爸爸不是在看动画片，我只是工作太忙在放空大脑。”
蒲英不解，两只手揪着自己的小辫子甩来甩去：“老师说要多往脑袋里装知识，放空不就变傻了吗？”
妈妈一声冷哼，白眼飞给身边男人：“叫你少看那种没营养的仙侠了吧？”
“关你什么事？”
“要不是你在车上放广播剧，你会走神把刹车当油门吗？”
“今天让你开你不开，现在……”
后面爸妈吵了什么，蒲英一概都没听了。
她往自己裙子上抹了一把刚刚甩辫子沾到手上的血迹，跑出队伍，去查探前面的情况。
小皮鞋哒哒跑了好一会儿，到了队伍最前面。
最前面是一张木桌子，旁边放着一摞碗。后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一位身形挺拔的英俊哥哥。
老奶奶的身后还挂着一块布旗，上面写着——
“子，血，三皮，女……呃！！”蒲英瞪大了眼睛，揪着自己的小辫子，仿佛她的脑袋瓜需要外部推转才可以运行。
但因为读不懂标牌上的三个字，她气鼓鼓地原地蹲下。
为什么爸爸妈妈非要在她开学第一天开车吵架呢？
吵就吵吧，为什么不能让她先下车呢？
她都没学过几个字呢……
幼儿园识字小天才回去要变笨蛋啦！
因为没人搭理，没一会儿蒲英便垂头丧气，拖着跟队伍里一样的沉重步伐往回走，却意外撞上一座“大山”。
“小孩，起开！”
蒲英抬头一看，是位看上去精神抖擞的大爷。
大爷又推了一把蒲英，小朋友摔倒在地，头上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开始哗啦哗啦往下流。
大爷大步流星走到前面，看两位“工作人员”都低头在忙，他趁机插到了队伍第二位。
后面的人议论纷纷。
“这人真是……”
被挤到大爷后面的年轻女子看到趴在地上不动的蒲英，把她扶起，轻声询问：“小朋友，要不要姐姐帮你，站到前面来？”
蒲英摇摇头，大声回答道：“不用了漂亮姐姐！老师说了，插队是不好的行为！”
前面的大爷背后一僵。
蒲英还没说完，挺胸抬头，一脸骄傲：“妈妈说，插队的人都是赶着投胎！不过投胎是什么意思呀？”
身后顿时一片笑声，而年轻姐姐笑容也真了几分：“你说的对，快回去找你爸爸妈妈吧！”
蒲英点头离开，但也没去找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只要站在一起超过三分钟，就要开始吵架，蒲英不喜欢。
她跑到队伍中段，开始指挥起排队的人。
“叔叔阿姨！不要站着不动！要堵车车啦！”
而队伍前进的很快，没一会儿她就指挥到了自己爹妈头上。
然后，她就被父母揪着衣领一通数落。
“快六岁了还这么不懂事？没教过你吗？”
“你都不回家怎么教我？”
“你怎么还顶嘴？”
“跟妈妈学的。”
……
“幸亏我们这是在排队去投胎。下辈子终于不用见了。”父亲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
蒲英捂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垂下了头。
她小声认错，不去想“下辈子”会怎样，将注意力转移到脚下的瓷砖上。
瓷砖很漂亮，每一片上都刻着一朵红花。
虽然说不上来种类，但她感觉这花充满恐怖的生命力。
配着无限循环的父母吵架声当背景音，蒲英一边数着花花一边跟着人群缓缓向前移动。
当蒲英数到第999朵花花时，终于排到了蒲英一家。
“下一个。”
那位蒲英之前瞧见的帅气哥哥抬起头，看向蒲英家三人。
妈妈推了蒲英一把，让她先去。
蒲英一下子扑到了桌子边，撞翻了桌前名牌，她下意识在脑海中进行了识字练习。
半……什么吕？
半吕！这个词她听说过！
“半吕哥哥你好！我叫蒲英英！”
她趴在桌子边上，将自己的下巴枕在桌上，稍微歇息一会儿。
对面的判官皱了下眉，拿起一本厚厚的名簿开始查看姓名。
“哪个蒲？”
蒲英声音清脆：“蒲公英的蒲，蒲公英的英！”
判官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爸妈叫什么？”
蒲英转过头，看向父母。
妈妈不耐烦地向前迈了一步：“我叫安佳怡，她爸叫蒲文柏。出什么问题了吗？”
判官合上名册，看向蒲英：“名单出了点错。这样吧，你喝了归乡水后过桥，找中间的阴差说‘判官让你走玉桥”，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然后他看向蒲英身后两人：“安佳怡，蒲文柏，喝汤后，过最左边的竹桥。”
“半吕哥哥，我为什么和爸爸妈妈不是一座桥啊？”
判官嘴角勾起，表情变得柔和：“他们死了。你还有好日子，过玉桥后，你会一生富贵的。”
“那爸爸妈妈呢？”
判官抬眼看向蒲英身后交头接耳的父母，冷笑一声：“他们？他们走畜生——”
“这怎么行！”蒲英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安佳怡便冲上前，拍桌反对。
但看到判官冷漠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判、判官、殿下？我、我以前确实做错了事，所以也接受安排。但我们家孩子还小，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可怎么办啊！我们得陪着她啊！”
不理会安佳怡的辩解，判官身旁的老婆婆从桌底拎出两个不同的壶，倒了三碗汤。
“两碗孟婆汤，一碗归乡水。”
桌后的两位地府人员面无表情的看向桌前三人。
蒲英父母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对策。
但他们身后的人已经很不耐烦了，不停催促。
“能不能快点啊，怎么这么慢？”最开始和阴差纠缠的干瘦男子在队伍后方大声嚷嚷。
也不知是不是催促起了作用，蒲英看到爸爸妈妈错开眼神，拿起两杯孟婆汤一口抿完，都没完全咽下去，便头也不回快步踏上桥。
“等等我！”
蒲英连忙拿起剩下一碗汤，咕嘟咕嘟几口喝完，追上不曾等她的父母。
跨过白玉桥，迷雾尽散，映入眼帘的是六座不同材质的桥，桥前站着几位阴差。
“爸爸妈妈！等等我！”
蒲英一边挥手，一边跑向停留在六架桥前的父母。
两人站在一滩水边，小声计划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蒲英。
“……看着确实不好。玉桥有人……那边的金桥没人把守，要不去那个？”
“你一不小心喝到孟婆汤了？不记得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了？”
“我记得！”
脆生生的童音回答了安佳怡提出的问题。
两个大人慌张转身，看到下方仰着头看向他们的小不点儿。
“哎呀，英英！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蒲英歪歪脑袋：“跟爸爸妈妈差不多啊！鬼鬼祟祟的！”
蒲英一句话让蒲文柏和安佳怡的表情瞬间凝固。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某种默契。
下一秒，蒲文柏蹲了下来，拉住蒲英的手：“宝贝，你要自己过桥了，怕不怕？”
蒲英还是第一次见到爸爸如此温柔的表情，有些不适，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爸爸是在考验她！
“英英不怕！英英都要自己去上学了！过个桥而已！”
啪嗒！话音刚落，爸脸上挂着凝固住的微笑，松开了蒲英的手。
嗯，爸爸果然是希望她早点独立。
“只不过……”蒲英顿了一下，“哪座桥是鱼桥啊？”
“还能是哪——”妈妈说了一半，却被爸爸抬起手抢答：“是那座！”
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蒲英看到了最左侧那座用什么植物搭成的桥。
“这跟鱼有什么关系啊？”蒲英一脸不相信。
“爸爸，你是不是真的动画片看多了？这不是鱼啊！”
也没有纠正蒲英发音，爸爸微笑着再次解答了蒲英的问题：“这是植物鱼。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种植物和鱼是共生关系。你还记得你张叔叔家里的鱼缸吗？里头是不是也有这种鱼？”
“嗯……”蒲英眉头紧皱，总觉得爸爸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但此时蒲英并不会这句谚语。所以她犹豫了半天，迟疑点头，迈开步伐。
“那我走了？”她最后一次回头看向父母，想跟父母告别。
但爸爸妈妈并没有再看向她，而是朝着反方向金灿灿的“竹桥”走去。
蒲英立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在迷雾里，轻轻挥了挥手。
转过身，她默默嘟囔了一句。
“再见了，爸爸妈妈。”
桥的尽头处是一片浓雾，隐约还能看到几座桥影。
“下一位。”
人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挪动了一步，队伍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
末尾处是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身体的老人，低声反复嘟囔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惹得前面的人都有些烦躁。
“能不能闭嘴啊，都什么时候了……”
突然，老头身后出现一阵哗啦作响的锁链声，吸引走了队尾的目光。
老头背后凭空出现一位肤色惨白，唇眼极黑，腰上别着“地府”令牌的灰袍男子。与身后现代装扮的两个三人组仿佛不在一个时代。
“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队尾几人小声议论着。
“在这里排队，等着领汤。”地府打扮的男子简短吩咐后，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带来的一位干瘦中年男子抓住。
“先、先生？这是把我们带到哪里了？我车报废了，还需要跟保险公司索赔呢！”
“噗嗤”一声，众人转头看向声音源头的另一组人。
“我说大哥，人都死了还报销呢？”
说话的人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波浪卷黑发，脚踩一双恨天高，嘴上被鲜血染红，显得格外凌厉。身旁的男性也是一身正装，抛开胸口的玻璃碴来看，一副行业精英的模样。
“叔叔，还报销呢？”一道童声重复了女人刚刚的话。
众人低下头，才注意到两人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不超过六岁的小女孩。头皮渗出的血划过圆嘟嘟的脸蛋，小朋友抬起小胖手擦了一把却弄花了脸。惹得前面这些叔叔阿姨们都想在她脸上捏上几把。
但她身前的两位家长，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到小姑娘。
男人嘲讽一笑：“你快别纠缠阴差大哥了，一不小心下辈子都没咯！”
“没咯！没咯！”
干瘦男子涨红了脸，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阴差黑得犹如他黑眼圈一般的脸色。
“你们这些肇事者，凭什么——”干瘦男子抬起血淋淋的手臂，攥紧拳头就想挥过去。
“住嘴，违令者取消轮回资格。”阴差打断了几人的争执，右手一甩，一把茅凭空而现对准了干瘦男子。
刀剑无眼的道理，现代人都懂。
几个人都老老实实排进了队伍，只有小女孩还游离在外。
“蒲英，听话。”年轻妈妈一把扯着女孩的衣领，拉到了自己前面。
见几人不再闹事，阴差一个转身消失在人眼前。
“酷哦！”
看到人“咻！”的一下凭空出现消失，蒲英眼睛瞪得老大，扯扯父亲的衣服：“爸爸，这不就是你看的动画片里的技能吗？”
同样看到那一幕的爸爸也很惊讶，但注意到前方异样的眼神，他一个川剧变脸，冷眼瞥向蒲英。
“爸爸不是在看动画片，我只是工作太忙在放空大脑。”
蒲英不解，两只手揪着自己的小辫子甩来甩去：“老师说要多往脑袋里装知识，放空不就变傻了吗？”
妈妈一声冷哼，白眼飞给身边男人：“叫你少看那种没营养的仙侠了吧？”
“关你什么事？”
“要不是你在车上放广播剧，你会走神把刹车当油门吗？”
“今天让你开你不开，现在……”
后面爸妈吵了什么，蒲英一概都没听了。
她往自己裙子上抹了一把刚刚甩辫子沾到手上的血迹，跑出队伍，去查探前面的情况。
小皮鞋哒哒跑了好一会儿，到了队伍最前面。
最前面是一张木桌子，旁边放着一摞碗。后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和一位身形挺拔的英俊哥哥。
老奶奶的身后还挂着一块布旗，上面写着——
“子，血，三皮，女……呃！！”蒲英瞪大了眼睛，揪着自己的小辫子，仿佛她的脑袋瓜需要外部推转才可以运行。
但因为读不懂标牌上的三个字，她气鼓鼓地原地蹲下。
为什么爸爸妈妈非要在她开学第一天开车吵架呢？
吵就吵吧，为什么不能让她先下车呢？
她都没学过几个字呢……
幼儿园识字小天才回去要变笨蛋啦！
因为没人搭理，没一会儿蒲英便垂头丧气，拖着跟队伍里一样的沉重步伐往回走，却意外撞上一座“大山”。
“小孩，起开！”
蒲英抬头一看，是位看上去精神抖擞的大爷。
大爷又推了一把蒲英，小朋友摔倒在地，头上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开始哗啦哗啦往下流。
大爷大步流星走到前面，看两位“工作人员”都低头在忙，他趁机插到了队伍第二位。
后面的人议论纷纷。
“这人真是……”
被挤到大爷后面的年轻女子看到趴在地上不动的蒲英，把她扶起，轻声询问：“小朋友，要不要姐姐帮你，站到前面来？”
蒲英摇摇头，大声回答道：“不用了漂亮姐姐！老师说了，插队是不好的行为！”
前面的大爷背后一僵。
蒲英还没说完，挺胸抬头，一脸骄傲：“妈妈说，插队的人都是赶着投胎！不过投胎是什么意思呀？”
身后顿时一片笑声，而年轻姐姐笑容也真了几分：“你说的对，快回去找你爸爸妈妈吧！”
蒲英点头离开，但也没去找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只要站在一起超过三分钟，就要开始吵架，蒲英不喜欢。
她跑到队伍中段，开始指挥起排队的人。
“叔叔阿姨！不要站着不动！要堵车车啦！”
而队伍前进的很快，没一会儿她就指挥到了自己爹妈头上。
然后，她就被父母揪着衣领一通数落。
“快六岁了还这么不懂事？没教过你吗？”
“你都不回家怎么教我？”
“你怎么还顶嘴？”
“跟妈妈学的。”
……
“幸亏我们这是在排队去投胎。下辈子终于不用见了。”父亲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
蒲英捂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垂下了头。
她小声认错，不去想“下辈子”会怎样，将注意力转移到脚下的瓷砖上。
瓷砖很漂亮，每一片上都刻着一朵红花。
虽然说不上来种类，但她感觉这花充满恐怖的生命力。
配着无限循环的父母吵架声当背景音，蒲英一边数着花花一边跟着人群缓缓向前移动。
当蒲英数到第999朵花花时，终于排到了蒲英一家。
“下一个。”
那位蒲英之前瞧见的帅气哥哥抬起头，看向蒲英家三人。
妈妈推了蒲英一把，让她先去。
蒲英一下子扑到了桌子边，撞翻了桌前名牌，她下意识在脑海中进行了识字练习。
半……什么吕？
半吕！这个词她听说过！
“半吕哥哥你好！我叫蒲英英！”
她趴在桌子边上，将自己的下巴枕在桌上，稍微歇息一会儿。
对面的判官皱了下眉，拿起一本厚厚的名簿开始查看姓名。
“哪个蒲？”
蒲英声音清脆：“蒲公英的蒲，蒲公英的英！”
判官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爸妈叫什么？”
蒲英转过头，看向父母。
妈妈不耐烦地向前迈了一步：“我叫安佳怡，她爸叫蒲文柏。出什么问题了吗？”
判官合上名册，看向蒲英：“名单出了点错。这样吧，你喝了归乡水后过桥，找中间的阴差说‘判官让你走玉桥”，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然后他看向蒲英身后两人：“安佳怡，蒲文柏，喝汤后，过最左边的竹桥。”
“半吕哥哥，我为什么和爸爸妈妈不是一座桥啊？”
判官嘴角勾起，表情变得柔和：“他们死了。你还有好日子，过玉桥后，你会一生富贵的。”
“那爸爸妈妈呢？”
判官抬眼看向蒲英身后交头接耳的父母，冷笑一声：“他们？他们走畜生——”
“这怎么行！”蒲英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安佳怡便冲上前，拍桌反对。
但看到判官冷漠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判、判官、殿下？我、我以前确实做错了事，所以也接受安排。但我们家孩子还小，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可怎么办啊！我们得陪着她啊！”
不理会安佳怡的辩解，判官身旁的老婆婆从桌底拎出两个不同的壶，倒了三碗汤。
“两碗孟婆汤，一碗归乡水。”
桌后的两位地府人员面无表情的看向桌前三人。
蒲英父母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对策。
但他们身后的人已经很不耐烦了，不停催促。
“能不能快点啊，怎么这么慢？”最开始和阴差纠缠的干瘦男子在队伍后方大声嚷嚷。
也不知是不是催促起了作用，蒲英看到爸爸妈妈错开眼神，拿起两杯孟婆汤一口抿完，都没完全咽下去，便头也不回快步踏上桥。
“等等我！”
蒲英连忙拿起剩下一碗汤，咕嘟咕嘟几口喝完，追上不曾等她的父母。
跨过白玉桥，迷雾尽散，映入眼帘的是六座不同材质的桥，桥前站着几位阴差。
“爸爸妈妈！等等我！”
蒲英一边挥手，一边跑向停留在六架桥前的父母。
两人站在一滩水边，小声计划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蒲英。
“……看着确实不好。玉桥有人……那边的金桥没人把守，要不去那个？”
“你一不小心喝到孟婆汤了？不记得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了？”
“我记得！”
脆生生的童音回答了安佳怡提出的问题。
两个大人慌张转身，看到下方仰着头看向他们的小不点儿。
“哎呀，英英！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蒲英歪歪脑袋：“跟爸爸妈妈差不多啊！鬼鬼祟祟的！”
蒲英一句话让蒲文柏和安佳怡的表情瞬间凝固。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某种默契。
下一秒，蒲文柏蹲了下来，拉住蒲英的手：“宝贝，你要自己过桥了，怕不怕？”
蒲英还是第一次见到爸爸如此温柔的表情，有些不适，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爸爸是在考验她！
“英英不怕！英英都要自己去上学了！过个桥而已！”
啪嗒！话音刚落，爸脸上挂着凝固住的微笑，松开了蒲英的手。
嗯，爸爸果然是希望她早点独立。
“只不过……”蒲英顿了一下，“哪座桥是鱼桥啊？”
“还能是哪——”妈妈说了一半，却被爸爸抬起手抢答：“是那座！”
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蒲英看到了最左侧那座用什么植物搭成的桥。
“这跟鱼有什么关系啊？”蒲英一脸不相信。
“爸爸，你是不是真的动画片看多了？这不是鱼啊！”
也没有纠正蒲英发音，爸爸微笑着再次解答了蒲英的问题：“这是植物鱼。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种植物和鱼是共生关系。你还记得你张叔叔家里的鱼缸吗？里头是不是也有这种鱼？”
“嗯……”蒲英眉头紧皱，总觉得爸爸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但此时蒲英并不会这句谚语。所以她犹豫了半天，迟疑点头，迈开步伐。
“那我走了？”她最后一次回头看向父母，想跟父母告别。
但爸爸妈妈并没有再看向她，而是朝着反方向金灿灿的“竹桥”走去。
蒲英立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在迷雾里，轻轻挥了挥手。
转过身，她默默嘟囔了一句。
“再见了，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