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辰时三刻。

    “郡主,月氏铁骑分三路过来了。”

    不出所料,这些小花样并不能真正打败月氏军,四王子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对付,月氏军里也是有能人的。能够迅速判断出黑松林的腹地落鹰谷,然后三路进军,并且把自己包围。

    月氏铁骑向不断向腹地进军,并没有发现周围逐渐加深的雾气。

    黑松林夜间本就多起浓雾,再加上春分时节。大雾使得整个大军前进困难。黑松林腹地的周围遍地沼泽,月氏铁骑先前已经被沼泽地埋没了小半数的人。如今再看见沼泽地,心底忍不住地发怵。

    眼见着自己的士兵陷入沼泽,四王子气急败坏,随意拉过身边的士兵为自己试路。如果士兵平安走过去,他就跟在后面走。如果士兵陷入的沼泽地,他就再拉一个人试。

    一时人心惶惶,大家都左顾右盼,用自己的余光瞟着四王子,生怕自己成为那个垫背的。

    他们来这里是挣军功的,不是来送死的。他们当下只想跑回月氏,打了败仗顶多面子上不好看,继续待在这里的结果就是命丧于此。

    有逃兵,就会有甘于献身的人。月氏铁骑还是有人在抵抗的。他们是月氏的精锐,真正在战场上撑起整个月氏的人。

    这些人才是曲元楹真正忌惮的人。

    “嗖——”突响划破了长空,月氏铁骑的军旗绳索突然被射断,反卷在地。几乎同时,无数只火箭如流星般从四面袭来,点燃了月氏铁骑的粮草车。

    曲元楹的副将拒霜高呼:“大周军已破尔等辎重营!还不速速投降!”声音穿破里战场的喧嚣,在月氏铁骑耳边回荡。

    “不要慌?等我们攻破了幽州城,区区辎重,根本不足挂齿!”四王子大声吼道。

    局势已然逆转,先前大周在暗,月氏在明。如今双方兵刃相向,开始了正面交锋。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役,这是真正考验双方的时刻。黑松林的地形不适合布阵,这是双方硬实力的较量。

    曲元楹的突袭抢占了先机,她目标明确,直直向着月氏的四王子冲去。

    曲元楹虽然生在武将世家,却从小喜欢诗词墨画,武功远不及父兄。对付四王子,无疑是杯水车薪,硬碰硬打不过,那就只能取巧。

    曲元楹装作体力不支,节节败退。在喘息的间隙,微微放低了左肩的防备,似乎露出了破绽。

    四王子见状,以为有机可乘,毫不犹豫地挺□□了过来。

    不料变故突生,锋利的枪尖被曲元楹的贴身软甲紧紧卡住,无法动弹。曲元楹反应极快,迅速甩出了腰间的软剑,紧紧缠住了四王子的咽喉。

    “你该不会还认为镇北王活着吧……”临死之时,四王子面露嘲讽。

    临死之时还不死心。

    她父兄没事,一点事没有。一定会好好活着,等着回家团聚。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剑间一转,四王子瞬间丧命。

    月氏铁骑群龙无首,一时落荒而逃。曲元楹这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

    曲元楹一回到王府就发觉不对劲。

    先是幽州城墙上多了很多士兵,个个身姿挺拔,带队首领递给了曲元楹他们的令牌,是秦王之物。

    秦王?他不是一直驻守在江临吗?他怎么会在这?曲元楹眉头紧蹙。

    如今皇帝正值壮年,朝堂上看似一片祥和,可几位皇子之间,实则暗潮涌动。风平浪静之下是各方势力的角逐。

    这次秦王的人马无端出现在了幽州,估计是私下行事,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谋划?曲元楹并不想无故掺合到皇家权力争斗中。这不仅仅是曲元楹一个人的事,这关系到整个镇北王府,整个幽州军的立场。

    踏错一步,就将万劫不复。

    秦王日理万机,皇亲国戚的,总不可能亲自前来,估计是他的哪个属下。这人可得罪不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再客客气气的把这位祖宗送走。此时可千万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他们镇北王府将万劫不复。

    如今父兄杳无音讯,下落不明,再加上幽州险象环生,差点被破,朝廷定要问责。在这个关头,如果这时被陛下误会,镇北王府和秦王私下有勾结。

    曲元楹都不敢往下想。

    一路上想着解决办法,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书房门口。门口的守卫见她走来,立刻上前,按照规矩,要等她的通禀。

    ……

    现在她曲元楹进自己的书房都要求见了?等等,这秦王派来的人什么癖好,好好的正厅不去,来自己的书房做什么。

    曲元楹终于得到了“应允”,能够进自己的书房了。侍卫给她让路,拦下了拒霜。

    雨后初晴,天空澄澈,空中虽还残留着寒意,但也挡不住春日的太阳。

    曲元楹踱步到了书房里间,抬眼望去,看见屏风后人垂眸看着宣纸,广袖如行云流水般通过,好似带起了一缕沉水香。

    看这背影,应该是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浑身围绕着儒雅的气息,想来定是极好说话的。

    曲元楹在武将的环境下长大,从小就对精通诗画的文人满心爱戴。曲元楹脑子里瞬间勾勒出了温润如玉的翩翩形象。

    那人好似没有察觉到曲元楹到到来,依旧伏案,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曲元楹满怀期待地走过屏风,看见了里面那个人的真容。

    这是……裴砚舟?

    曲元楹愣在原地,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

    脑子里的憧憬在顷刻间消散。

    这会儿裴砚舟倒是抬头了,偏偏头,“未婚妻?”

    曲元楹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没有什么比现在情况更坏的了。

    裴砚舟看着曲元楹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收回了玩弄的心思。“你父兄无事,不必担心。”

    曲元楹听到这句松了一口气,但又马上意识到裴砚舟话里的奇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父兄无事?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曲元楹止不住的质问他,语气也逐渐激烈。

    裴砚舟倒是满不在乎,“与其质问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同朝廷解释你父兄的离奇失踪。你说你父兄的政敌,会不会落进下石,直接说你们曲家叛国?”

    “我曲家一心为国,从不参与党争,何来政敌一说?”

    裴砚舟听到这话止不住的嗤笑,“曲元楹,你真的傻的可爱。就算不参与党争,难道整个朝堂就没有看不惯你们的人吗?”

    “我击退了月氏的进攻,足以证明我曲家的忠心。”

    裴砚舟听到这句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在痴心妄想,等着援军吧?朝廷如今收到的消息,是镇北王贪功冒进,意外失踪,幽州军伤亡惨重。”

    说完,拿出了袖中的圣旨,递给了曲元楹。

    曲元楹接过圣旨,上面写着派安南将军裴砚舟前来支援,同时押解曲元楹入京受审。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完却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你到底要做什么?”

    “如若就你的话说,我父兄无事,你是从何得知的?更何况,这圣旨上的时间和现在对不上,照圣旨上的来讲,你应该在五日后才会到幽州,但你提前到了。”曲元楹一针见血。

    “你最近这几年很有长进啊,不再是当年的蠢货了……”裴砚舟难得对曲元楹有好话,“这五日自然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亲自到这里这里见你,只不过是受人之托。”

    说完,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曲元楹。

    是父亲的字迹。

    她一眼便认出了,信上先是告知她,父亲和大哥都平安,然后又嘱咐他,要自己配合裴砚舟,必要的时候,必得帮他一把。

    看到此处,曲元楹忍不住撇撇嘴。又微微抬头,侧着眼睛瞟里裴砚舟一眼。

    我的老爹啊,您觉得我面前的这位祖宗需要我帮吗?

    裴砚舟就如同知道信里写的什么一般,想了片刻,好似下了巨大的决心,“说到帮忙,本侯的确有事所托于你。”

    说完,他就绕过曲元楹,开始四处张望屋子。

    他这是看上我家的宅子了?还是就是单纯的中意我房间的布局?

    曲元楹向来风雅,她的书房精心布置过的。反观裴砚舟虽然有个探花郎的爹,但却也正因为他爹的原因,自幼对文墨不是很上心,反而转向了舞刀弄枪。

    曲元楹的祖父还在世的时候,裴砚舟没少去曲家练武。当年祖父久居京都,那时曲元楹还住在京都的祖父祖母家里,因而自幼就和裴砚舟相识。

    “帮我做场戏。”裴砚舟突然扭头看向曲元楹:“援军来迟,幽州军死守,伤亡惨重。镇北王及其世子被月氏铁骑重创,现下落不明。”

    “回京后面圣时就这么说。”

    —

    “郡主,您真的要照着小侯爷的话说吗?”拒霜忍不住担心。

    “拒霜,裴砚舟现在不仅仅是小侯爷,更是更是远征绮罗大胜而归的安南将军。”曲元楹掀起车帘,独产于绮罗的熏香从指尖飘出。

    裴砚舟一个安南将军,朝廷派他到大周北方的幽州支援,他知道幽州的局势吗?

    “还是外面自然的气息好,这马车的熏香,闻到我直头痛。”话刚刚落下,曲元楹抚着车帘的手猛的一顿。

    身边的拒霜瞬间警觉,几乎同一时间,四面八方,万箭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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