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十五年春,堰国长公主回京的轻骑在马上与一顶小轿共同欲通过城门,对方看着不好惹的战马,再看看长公主身上银亮的铠甲和马后的旗帜,很识趣的避让,只等那威风凛凛的骑兵渐渐远去,才重新抬起轿子,晃晃悠悠的朝相同的方向抬去。

    时隔四年的两国之争,也随着这顶小轿与战马彻底拉下帷幕,已然拔了层皮的堰国百姓们依旧焕发着垂死后的神采,迎接着他们的英雄、他们的功臣,他们如今作为战胜国的脸面。

    堰铮也看到了那摇摇晃晃的小轿,只一眼,她就别过了头,唇角带笑,眉眼弯弯,可眼角眉梢中总透露股子杀意来,让人莫名不敢与之对视。

    戍边征战林林总总加一起,也有九年了,时隔九年回到熟悉而陌生的皇宫,跨下战马,任由宫女褪下铠甲,再穿丝缎、着红妆,点上花钿,可无论手艺多么精湛的嬷嬷,多么精细的香粉都掩不住眼下的煞气,她穿了快十年铠甲,再穿宫装,只会令她看起来不伦不类。

    那场为欢迎她而举办的宴席上,堰铮从善如流的举杯咽下帝后敬的酒,面不改色的坐在一众皇弟之中,看着他们隐藏在华服锦衣之下的瑟瑟,那些瑟瑟莫名的愉悦到了她。

    酒过三巡,堰铮感到十分无趣,摆弄着酒杯发呆之际,总管大太监通传元国质子来贺长公主凯旋。

    究竟是那么碰巧,那位元国质子恰好来‘祝贺’,还是有人闻弦知雅意,给这场无趣的宴席找点乐子,堰铮不屑去猜想。

    因为她打胜了仗,斩了御驾亲征老皇帝的狗头,元国那位新国君屁股还没坐热就马不停蹄的送来了质子赔罪,战败国的质子,能为这宴席增光添彩已经算是他的荣幸。

    堰铮不是个圣母心泛滥的人,她甚至都不用去想,如果今时今日战局颠倒,被送去元国的她会是什么下场。

    看着走进来的人,那人她倒也熟,堰铮笑笑,独坐高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算不算孽缘,堰铮想

    不过,管它算不算呢。

    她眯起眼,看着被人你一言我一语讥讽嘲弄着的元萧寒,堰铮感到这宴席有趣起来了。

    堰铮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酒杯,她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与下方的男人对视,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中,流出的是转瞬即逝的恨与寒意。

    恨也对。

    堂堂元国三殿下,东宫唾手可得的元国玉面战神在这里受一群饭桶的辱,不恨都有鬼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堰铮不屑的笑了,眼神不曾挪开一分,就那么迎着恨意加深了笑容。

    技不如人,就得认啊。

    堰铮的嘲弄太过直白,以她如今炙手可热的地位,有些话甚至不需要她亲口说出来,只要透露一点点的态度,就有前仆后继的人替她折磨他,身为敌国质子,这种折磨甚至不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原本还有所顾忌的人,有了堰铮这个背锅的,下起手来更加肆无忌惮。

    皇室中那些人,别的本事没有,折磨人一个比一个会玩。

    堰铮不止一次的看见他仿若一个血人、一个丧家之犬、过街老鼠。

    就知道快到火候了。

    长生殿上,空无一人,只有堰铮孤身坐在高台,这里布置的金碧辉煌,却显得冷冷清清,穿着别扭的宫装,捻着金钗任由思绪乱飞,待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那精致的钗早已变了形,便索性随手将金钗掷于桌上

    在经历回朝后的第七次暗杀,堰铮也有些烦躁,她砍断飞来的箭矢,收剑入鞘长呼一口气,平复自己焦躁的内心。

    其实堰筝是有些急的,但她不能急,她是有耐心的猎人,她绝不主动出击,要等猎物自己撞上来才是。

    只是这猎物,的确比她想的有耐心许多。

    为了诱捕这狡猾的猎物,堰铮已经逛了八天的花园,参加了六次宴席,这笔账,元萧寒那个傻逼迟早是要还的。

    不负她如此奉献,第九次踏进御花园时,她终于等来了她期待已久的‘偶遇’。

    男人衣衫单薄,鬓发凌乱,眼角微红,唇色苍白,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可就是这样的形象,也盖不住他深邃的眼眸,如山川间精雕细琢的璞玉,眼尾的绯红平添了几分欲色。

    他乖顺的跪在自己脚边,低垂着头,任由湿哒哒的水珠顺着额间流淌进半敞的胸膛,再滑向不知名的部位。

    堰铮挑挑眉,只玩味的看着这个拦路的猎物,不发一言。

    “公主,可消气了。”

    这一日的御花园内,孤独的猎人终于等来了她精心密织的网中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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