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姜旻白想，她会一直讨厌雪日，一如从前，亦是如今。
连绵的雪飘进那碧色无波的湖水中，还未泛起涟漪，便已悄然融进那碧玉。
万物都笼罩在这一片苍茫中，也拂过湖心岛上那漆黑高大的建筑，飞檐斗角上懒懒倚着点点片片的白，让这建筑的通体漆黑格外显眼。无人不识得这气势压人的楼宇，这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杀手组织的所在地——千铩阁。
稳坐高台的男人真容隐匿在黑暗里，隐隐露出的下半张脸让人看不出年龄，一张画像自他手中飘飘递出，在阶下两个面具人眼前展开。
右边黑铁鸦头面具的男子垂手而立，站姿透露出十分的严肃正经，而左边戴着银质骷髅面具的男子则抱着手，仔细地端详着这画中女子，得出了结论：“是个美人！”
闻言高台上的千铩阁首领不禁扶额，又正色道：“此人便是拓跋氏的长女——姜旻白，不出一年她将被流放出拓跋氏掌管的金轮城，你们需得做好万全准备，不容有失！”
骷髅面具见首领难得严肃，也敛了嬉笑，一柄玄色的匕首在他指间翻飞：“她既是拓跋氏的长女，又怎会姓姜？”
“私生女，被寄养在了姜家。”一直没作声的鸦头面具人开口说。
“嗬，那他们姜氏和拓跋氏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嘛！”骷髅面具正经不过三秒，捏着下巴：“不过牵机……你怎么知道的？老爹你怎么还偷偷告诉他这种辛秘。”
牵机摇摇头：“沙，并非首领私下告诉我的。”
“哦！”那玄刃顿时化作黑烟消散，沙一捶掌心：“难怪，原来他是去……真不够意思，怎么只告诉你。”
首领坐在高台上咳了两声：“好了，牵机，你可要好好盯着沙，别让他乱来”
“是。”
沙哈哈一笑，骷髅面具上雕刻的百合花在昏暗中捉到一丝明亮，流光一勾，死亡的寒意无声蔓延。
姜旻白跪在阶下，仍是身着一袭素色，只是材质粗滥，平日里爱戴的珠玉钗花也尽没了踪影。
即使身陷囹圄，姜旻白依旧跪得端正，不过她身上白衣渗出的斑斑血痕还是暴露了她的遭遇。
“你可认罪？”拓跋昼端坐阶上，年轻的眉目俊朗，玄色衣袍上金线绣成的金龙栩栩，五爪锋利。
姜旻白看着那龙，笑了笑：“如今我认与不认，皆改变不了什么。”
她抬头直视他，两双同样的琥珀色眼睛对着，谁也不示弱。
“辛、姜二氏本就仰仗我拓跋氏的鼻息，既做乱臣贼子，何故窃学傲骨。”拓跋昼神色冷冷，手指叩在白瓷杯上，声声闷响。
“你还真像拓跋宏，信口胡诹的本领颇得真传。”姜旻白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他现在莫名横死，你们还真算是父慈子孝的一对模范。”
此话一出在坐的裴氏和宋氏心里皆是一惊，却也无法接话。裴照澶本把脸搁在毛竹扇后昏昏欲睡，闻言顿时睁开了眼，隔着那扇子细密的孔眼，眼神一凝。
兄长，她在故意激怒拓跋昼。
拓跋昼闻言半晌，竟是低头笑了出来，一道金色光芒骤然出现，圈禁着姜旻白，散发出浓烈的杀意。
“拓跋宗主！”宋璟慌乱出声。
“宗主，不可啊！姜氏仅是协同谋逆，如今大殿之上处以私刑恐怕难以服众啊。”裴载宗起身一礼。
拓跋昼摆摆手，那金光猛地扼住姜旻白的脖子，而姜旻白此时灵力被锁根本无力反抗，两手徒劳地在脖颈上抓挠，却什么也抓不住，愈发难以呼吸，几乎马上就要窒息了。
那术法却忽地一松，姜旻白顿时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里的挑衅却没因濒死的体验消去半分。
“那好，便即刻启程去幽县吧。”拓跋昼一副懒得废话的样子，表情似笑非笑的。
幽县？！那样一个苦寒之地，不是等于送死吗？宋璟的手紧紧捏着扶手，骨节发白，几乎要即刻起身。但他的话，又能改变什么？最后也只能就此作罢。
宋璟不信辛氏会反，更不信姜氏参与了其中。但这些也只是他一面之辞的猜想，更会被人扣上关心则乱的名头按下不表。
再是如何不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旻白被押出金乌殿外。
姜旻白跨出大门的那刻，偏头扫了一圈，一个个地看过去，金乌殿一片灿金中漂浮着缕缕香烟，端坐在上的拓跋氏，分坐两侧的宋氏与裴氏，还有没了踪影的姜氏与辛氏。
……
她眼帘一垂，跨出了金乌殿。
“哟，这便走了？”走下台阶好几步，迎面碰上一位身着玉色暗纹宽袍，腰佩刺绣书袋的青年姗姗来迟，这青年外表看起来分外书卷气，语气却十足的随便。
姜旻白瞥他一眼，盈盈一笑，并不答话。
“道秋小姐，或者说拓跋小姐，再听不到你的琴声，裴某还是颇感遗憾啊。”裴迟一拱手，叫着姜旻白的表字，却并无乖顺之意。
“能得裴大公子青眼，在此谢过。”姜旻白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外之音，面不改色地话中带刀。
要知道，裴氏宗主风流成性，从未有过正妻且小妾成群，而裴迟也不过因为是他众多子嗣中最优异者，才得以被接回裴家赡养。
被插了一刀，裴迟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我真喜欢你这股劲儿，那位……把你当乐女似的整天给众门客们弹琴，你也是这幅模样！让他一点也拿不到折辱你的乐趣。”
一阵风吹过，拓跋家的太阳牦旗猎猎作响，吹起姜旻白的黑发，露出她琥珀色的眼睛，仍是没什么情绪。
她想起那些门客的笑声与丑陋的嘴脸，那些蚕丝做成的琴弦，拶刑般夹着她的十指。但姜旻白不能展露自己的脆弱，她也什么悲伤都顾不上了，她只想把那鬼头刀也搁在拓跋昼的脖颈上。
手指粗的锁灵链箍在姜旻白的手脚上，在萧瑟的秋日里哗哗作响。
她想要拓跋昼死，可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已要如何做到，能做的只有——活下去。
“怎么下雪了？明明还是秋天呐。”押解的两个小厮在前奇怪道。
姜旻白闻言抬头，灰白的天空真的飘下了毛毛细雪，轻轻落在她素色的薄衫上，悄无声息地融化。
整个金轮城笼在茫茫的细雪中，雕梁画栋似乎蒙上了浅浅的浮尘，那雪风皑皑，显人心哀哀。
姜旻白皱了皱眉，在她的印象里，金轮城很少下雪。
“喂！快走，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哥几个把你押到地方还赶着回家呢，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一个小厮猛地一拉姜道秋手上的铁链，拉得她一个踉跄。
这铁链上刻满了锁灵符，姜旻白颇感无力，只得跌跌撞撞地被拉着一路走。
出了金轮城北门，没有灵力的庇佑，便顿觉一股寒意上身，那雪竟是越下越大了。
一阵凉凉的箫声传来，冷不禁地拨乱了姜旻白的心弦。
景玉？姜旻白苦涩地勾勾嘴角，转头却只见那高耸的灰色城墙。
这曲子她固然熟悉，在金轮城与宋璟最常合奏的便是此曲。
当年也是此曲一奏惊城，于是姜旻白和宋璟二人便被人取了“梅竹二友”的雅称。
只是如今这折柳之曲，倒是再没了奏响的必要了。此生能否再见，真是悬疑不定。
正是这么想着，突然一件麂皮斗篷披上姜旻白的肩，瞬间消去了大半寒意。
“秦校尉！怎么劳烦您亲自来一趟，小的们来，仅够啦。”押解的小厮笑得谄媚，毕竟谁不想讨好未来拓跋氏面前的红人呢。
“闲来无事罢了。”秦守义面无波澜道。
姜旻白在一旁看着却是气从心起，十指紧紧捏住了那锁链，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阴阴凉凉地：“秦校尉，如今高就啊！”
秦守义也不恼，虽说校尉官职不高，但他相信拓跋氏会给他相应的回报。于是又把姜道秋身上的斗篷紧了紧道：“天凉，你灵力被锁，当心风寒。”
姜旻白很想一甩肩膀把那沉重的斗篷怼下去，可转念想想，如今她必须得活下去，边疆苦寒，哪有那么方便为她治病？于是沉默作罢，拍拍脑袋上的雪，将那斗篷的连帽也扣在脑袋上。
看着秦守义分外亲切又格外陌生的脸，姜旻白低下了头，麂皮袍内满是厚厚的毛绒，蹭着她的脸，濡去了那点点水痕。
“辛叔他……待您不薄。”
秦守义没想到姜旻白还是对他用了尊称，心头一震，终究还是没能给出一个理由，只得默默偏过头。
四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锁灵链一路响，一路走进北方的苍茫雪原。
……
“看着点，可别走错了，这里已经靠近千铩阁的地盘了。”秦守义小心地观望着。
他们已经行了两天一夜，此时正是第二天的夕晖落幕之时。
雪早已经停了，密林里雾气重重，叶片上挂着薄冰，透出点点冷光，脚下的枯叶腐泥吸去了足音，那刺骨的寒意冷得姜旻白腿麻，隐隐有刺痛的感觉。
还好没拒绝这斗篷……姜旻白将斗篷裹紧，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金轮城西北部的山林深处，少有人烟，秦守义虽有心帮自己，但随行的小厮一个来自裴氏一个来自宋氏，这俩人身手不差难以应付，难跑……这里荒无人烟，鲜有吃食，锁灵链单凭自己也难以解开，难活……往西南边是千铩阁的地盘，只能往北走，如此天寒地冻……
唉，姜旻白心里直叹气，逃走的概率约等于无。
到了幽县再走可就更难了。
姜旻白也不是不想去幽县，虽说那里地贫人稀，天气极端，但環云在那里，姜氏药师秋宁也在那里，这两人都是姜旻白在姜氏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们俩不会在幽县还斗嘴吧，姜旻白嘴角的笑现了一瞬便凝住了，所有人都被困死在幽县，又有谁能去查出真相呢？过往的一切难道就这样被湮没吗？
她默然抬头，却见秦守义警惕的面庞，姜旻白脑中轰的一下。
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没有活物。
“校尉，这里……”裴氏小厮有些不安地说。
姜旻白突然察觉到一股冷冽的杀气直冲她的脑袋而来，猛地一低头。
连绵的雪飘进那碧色无波的湖水中，还未泛起涟漪，便已悄然融进那碧玉。
万物都笼罩在这一片苍茫中，也拂过湖心岛上那漆黑高大的建筑，飞檐斗角上懒懒倚着点点片片的白，让这建筑的通体漆黑格外显眼。无人不识得这气势压人的楼宇，这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杀手组织的所在地——千铩阁。
稳坐高台的男人真容隐匿在黑暗里，隐隐露出的下半张脸让人看不出年龄，一张画像自他手中飘飘递出，在阶下两个面具人眼前展开。
右边黑铁鸦头面具的男子垂手而立，站姿透露出十分的严肃正经，而左边戴着银质骷髅面具的男子则抱着手，仔细地端详着这画中女子，得出了结论：“是个美人！”
闻言高台上的千铩阁首领不禁扶额，又正色道：“此人便是拓跋氏的长女——姜旻白，不出一年她将被流放出拓跋氏掌管的金轮城，你们需得做好万全准备，不容有失！”
骷髅面具见首领难得严肃，也敛了嬉笑，一柄玄色的匕首在他指间翻飞：“她既是拓跋氏的长女，又怎会姓姜？”
“私生女，被寄养在了姜家。”一直没作声的鸦头面具人开口说。
“嗬，那他们姜氏和拓跋氏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嘛！”骷髅面具正经不过三秒，捏着下巴：“不过牵机……你怎么知道的？老爹你怎么还偷偷告诉他这种辛秘。”
牵机摇摇头：“沙，并非首领私下告诉我的。”
“哦！”那玄刃顿时化作黑烟消散，沙一捶掌心：“难怪，原来他是去……真不够意思，怎么只告诉你。”
首领坐在高台上咳了两声：“好了，牵机，你可要好好盯着沙，别让他乱来”
“是。”
沙哈哈一笑，骷髅面具上雕刻的百合花在昏暗中捉到一丝明亮，流光一勾，死亡的寒意无声蔓延。
姜旻白跪在阶下，仍是身着一袭素色，只是材质粗滥，平日里爱戴的珠玉钗花也尽没了踪影。
即使身陷囹圄，姜旻白依旧跪得端正，不过她身上白衣渗出的斑斑血痕还是暴露了她的遭遇。
“你可认罪？”拓跋昼端坐阶上，年轻的眉目俊朗，玄色衣袍上金线绣成的金龙栩栩，五爪锋利。
姜旻白看着那龙，笑了笑：“如今我认与不认，皆改变不了什么。”
她抬头直视他，两双同样的琥珀色眼睛对着，谁也不示弱。
“辛、姜二氏本就仰仗我拓跋氏的鼻息，既做乱臣贼子，何故窃学傲骨。”拓跋昼神色冷冷，手指叩在白瓷杯上，声声闷响。
“你还真像拓跋宏，信口胡诹的本领颇得真传。”姜旻白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他现在莫名横死，你们还真算是父慈子孝的一对模范。”
此话一出在坐的裴氏和宋氏心里皆是一惊，却也无法接话。裴照澶本把脸搁在毛竹扇后昏昏欲睡，闻言顿时睁开了眼，隔着那扇子细密的孔眼，眼神一凝。
兄长，她在故意激怒拓跋昼。
拓跋昼闻言半晌，竟是低头笑了出来，一道金色光芒骤然出现，圈禁着姜旻白，散发出浓烈的杀意。
“拓跋宗主！”宋璟慌乱出声。
“宗主，不可啊！姜氏仅是协同谋逆，如今大殿之上处以私刑恐怕难以服众啊。”裴载宗起身一礼。
拓跋昼摆摆手，那金光猛地扼住姜旻白的脖子，而姜旻白此时灵力被锁根本无力反抗，两手徒劳地在脖颈上抓挠，却什么也抓不住，愈发难以呼吸，几乎马上就要窒息了。
那术法却忽地一松，姜旻白顿时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里的挑衅却没因濒死的体验消去半分。
“那好，便即刻启程去幽县吧。”拓跋昼一副懒得废话的样子，表情似笑非笑的。
幽县？！那样一个苦寒之地，不是等于送死吗？宋璟的手紧紧捏着扶手，骨节发白，几乎要即刻起身。但他的话，又能改变什么？最后也只能就此作罢。
宋璟不信辛氏会反，更不信姜氏参与了其中。但这些也只是他一面之辞的猜想，更会被人扣上关心则乱的名头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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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旻白跨出大门的那刻，偏头扫了一圈，一个个地看过去，金乌殿一片灿金中漂浮着缕缕香烟，端坐在上的拓跋氏，分坐两侧的宋氏与裴氏，还有没了踪影的姜氏与辛氏。
……
她眼帘一垂，跨出了金乌殿。
“哟，这便走了？”走下台阶好几步，迎面碰上一位身着玉色暗纹宽袍，腰佩刺绣书袋的青年姗姗来迟，这青年外表看起来分外书卷气，语气却十足的随便。
姜旻白瞥他一眼，盈盈一笑，并不答话。
“道秋小姐，或者说拓跋小姐，再听不到你的琴声，裴某还是颇感遗憾啊。”裴迟一拱手，叫着姜旻白的表字，却并无乖顺之意。
“能得裴大公子青眼，在此谢过。”姜旻白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外之音，面不改色地话中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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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插了一刀，裴迟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我真喜欢你这股劲儿，那位……把你当乐女似的整天给众门客们弹琴，你也是这幅模样！让他一点也拿不到折辱你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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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些门客的笑声与丑陋的嘴脸，那些蚕丝做成的琴弦，拶刑般夹着她的十指。但姜旻白不能展露自己的脆弱，她也什么悲伤都顾不上了，她只想把那鬼头刀也搁在拓跋昼的脖颈上。
手指粗的锁灵链箍在姜旻白的手脚上，在萧瑟的秋日里哗哗作响。
她想要拓跋昼死，可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已要如何做到，能做的只有——活下去。
“怎么下雪了？明明还是秋天呐。”押解的两个小厮在前奇怪道。
姜旻白闻言抬头，灰白的天空真的飘下了毛毛细雪，轻轻落在她素色的薄衫上，悄无声息地融化。
整个金轮城笼在茫茫的细雪中，雕梁画栋似乎蒙上了浅浅的浮尘，那雪风皑皑，显人心哀哀。
姜旻白皱了皱眉，在她的印象里，金轮城很少下雪。
“喂！快走，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哥几个把你押到地方还赶着回家呢，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一个小厮猛地一拉姜道秋手上的铁链，拉得她一个踉跄。
这铁链上刻满了锁灵符，姜旻白颇感无力，只得跌跌撞撞地被拉着一路走。
出了金轮城北门，没有灵力的庇佑，便顿觉一股寒意上身，那雪竟是越下越大了。
一阵凉凉的箫声传来，冷不禁地拨乱了姜旻白的心弦。
景玉？姜旻白苦涩地勾勾嘴角，转头却只见那高耸的灰色城墙。
这曲子她固然熟悉，在金轮城与宋璟最常合奏的便是此曲。
当年也是此曲一奏惊城，于是姜旻白和宋璟二人便被人取了“梅竹二友”的雅称。
只是如今这折柳之曲，倒是再没了奏响的必要了。此生能否再见，真是悬疑不定。
正是这么想着，突然一件麂皮斗篷披上姜旻白的肩，瞬间消去了大半寒意。
“秦校尉！怎么劳烦您亲自来一趟，小的们来，仅够啦。”押解的小厮笑得谄媚，毕竟谁不想讨好未来拓跋氏面前的红人呢。
“闲来无事罢了。”秦守义面无波澜道。
姜旻白在一旁看着却是气从心起，十指紧紧捏住了那锁链，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阴阴凉凉地：“秦校尉，如今高就啊！”
秦守义也不恼，虽说校尉官职不高，但他相信拓跋氏会给他相应的回报。于是又把姜道秋身上的斗篷紧了紧道：“天凉，你灵力被锁，当心风寒。”
姜旻白很想一甩肩膀把那沉重的斗篷怼下去，可转念想想，如今她必须得活下去，边疆苦寒，哪有那么方便为她治病？于是沉默作罢，拍拍脑袋上的雪，将那斗篷的连帽也扣在脑袋上。
看着秦守义分外亲切又格外陌生的脸，姜旻白低下了头，麂皮袍内满是厚厚的毛绒，蹭着她的脸，濡去了那点点水痕。
“辛叔他……待您不薄。”
秦守义没想到姜旻白还是对他用了尊称，心头一震，终究还是没能给出一个理由，只得默默偏过头。
四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锁灵链一路响，一路走进北方的苍茫雪原。
……
“看着点，可别走错了，这里已经靠近千铩阁的地盘了。”秦守义小心地观望着。
他们已经行了两天一夜，此时正是第二天的夕晖落幕之时。
雪早已经停了，密林里雾气重重，叶片上挂着薄冰，透出点点冷光，脚下的枯叶腐泥吸去了足音，那刺骨的寒意冷得姜旻白腿麻，隐隐有刺痛的感觉。
还好没拒绝这斗篷……姜旻白将斗篷裹紧，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金轮城西北部的山林深处，少有人烟，秦守义虽有心帮自己，但随行的小厮一个来自裴氏一个来自宋氏，这俩人身手不差难以应付，难跑……这里荒无人烟，鲜有吃食，锁灵链单凭自己也难以解开，难活……往西南边是千铩阁的地盘，只能往北走，如此天寒地冻……
唉，姜旻白心里直叹气，逃走的概率约等于无。
到了幽县再走可就更难了。
姜旻白也不是不想去幽县，虽说那里地贫人稀，天气极端，但環云在那里，姜氏药师秋宁也在那里，这两人都是姜旻白在姜氏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们俩不会在幽县还斗嘴吧，姜旻白嘴角的笑现了一瞬便凝住了，所有人都被困死在幽县，又有谁能去查出真相呢？过往的一切难道就这样被湮没吗？
她默然抬头，却见秦守义警惕的面庞，姜旻白脑中轰的一下。
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没有活物。
“校尉，这里……”裴氏小厮有些不安地说。
姜旻白突然察觉到一股冷冽的杀气直冲她的脑袋而来，猛地一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