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八月,雍正帝沉疴不起,铁帽子王允祥已病故三个月。躺在病床上的雍正帝,脑海里面细细的回想允祥去世前的日日夜夜。

    正月初八,北运河青龙湾修筑减水坝,病重的胤祥想要去现场勘察已不可能,身为怡亲王的他还对其一同办理水利的下属谈未来的计划。

    “我计划将华夏的江河都治理一遍,亲自掌握国库的银钱支出,谁想我身体就像是钉了肋骨的龙,被沉疴囚住。”

    想到再也不可能与允祥一起指点江山,不能与他赏华夏春花艳秋风清。雍正帝感怀,“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兄弟啊兄弟,为兄此时此夜思君苦。”

    善于看八字的雍正帝叹惜,难为了允祥。他和允祥的八字紫薇盘非常的像。只要允祥和他同心,心中的愿望就一定达成。雍正帝潜邸时候找了高人,暗中布局,利用祖上的福德逆天改命,终于坐上了大清帝位宝座。

    八个兄弟的血为他铺就了登基之路,当时嘉陵禅师就说过,一旦事成,他在四十四岁登基,允祥就会在四十四岁去世。他与兄弟将是相聚无期,但是雍正终究还是割舍了难为情。

    “损上益下,损不足而补有余。”

    雍正叨叨这些天道的定律,来解释暗夜里不能说的心思,自己的重病难道是来自业力吗?雍正夜夜思过,睁着眼望着漫漫长夜不能入睡。

    可是亏欠两字他始终说不出口,解铃还需系铃人,嘉陵禅师如果还活着,也许能解这个业力局。允祥果然四十四岁离世,无论用了任何荣宠和手段都没有留住。雍正帝辗转在病床上、遗憾当时没有问嘉陵禅师,自己四十四岁登基和允祥过世后会怎么样,就这样身受病苦永不得解吗?

    当熹贵妃借义萱说的,出生在没有月亮的日子的人,是没有帝王运的,一下子打中了他内心阴暗面的靶心。所以他将义萱关在宗人府,只让自己两个儿子探望,要看看她的态度才决定最后的处置。

    听到义萱和弘昼的谈话后,他准备把义萱放回真人府去。可是义萱关了半年多,娄近垣不闻不问的,让他心底蓦地一动,以为自己判断错了,于是想再细看看。娄近垣出乎意料说,义萱现在是修炼到灵魂出窍。雍正帝没有料到,义萱道行竟原来已经达到这样的境界。

    雍正眼睛湿润,鼻中咸咸的滋味,他如今的身体好像也被沉疴的牢笼困住,他不胜感慨允祥的命运,更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随允祥而去。自己可以逆天改命一次,也能再次从死亡线上活过来。

    “允祥!”

    雍正帝悲伤的大喊一声,允祥和他对大清的其事业心是那么的旺盛、责任心是那么的强,他们兄弟真的是同心同德。

    “二月,你病的没能参加先农坛的亲耕礼,你还心在国事,让我两次下旨,派专人代你管理营田和传教士事务。”

    “允祥,你病后,还在宽慰朕,说什么过几个月病就会好,就会来见朕,可是你就这样故去了。”

    “呜呜,,胤祥,你才四十四岁啊!”

    “皇上节哀顺变,怡亲王已经故去,你已破格为他办理丧事。为他素服一个月,又命诸臣常服,举国同哀,怡亲王泉下有知,定会感念陛下的恩泽。”

    “陛下,怡亲王已配享太庙,白家疃官地,为怡亲王建的祠堂都建好了。”

    “诏张廷玉和鄂尔泰,我要下旨对白家疃十三个村免去租赋。”

    “喳,鄂尔泰大人,每日都在寝殿外守着。”

    “诏他进来,我有话同他说。”

    “喳!”

    “陛下,微臣鄂尔泰觐见。”

    “好啊,你守了多日了,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陛下一日不康复,臣一天不离开您的身边。”

    “我这次病倒非常奇怪,忽冷忽热,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皇宫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陛下之前替你守夜的道姑呢?”

    “还在宗人府大牢关着呢。”

    “要不要下旨,宣她来为陛下守夜安神?”

    “她现在是一个活死人,娄近垣说她神游太墟去了。”

    “陛下,这事太蹊跷了。”

    “不怪她,是朕把她关了半年多,”

    “娄近垣的话,会不会是托词?”

    “我的病找不到娄近垣身上,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怕随怡亲王而去,你帮我把几个军机大臣找来,我有话要交代。”

    “陛下龙体只是欠安,没有到那一刻,太医院医不好,可以广招天下的奇人异士上京来给陛下诊治。”

    “好吧,我说你写,帮朕给李卫,田文镜写密折,让他们遍访名医来京。”

    雍正口述密折后,让太监用蜡封印后送出,看着鄂尔泰恭恭敬敬的退出到殿外守候,雍正心中对他的信任增加了一分。

    刚才雍正帝说的交代后事,是半真半假的考验话,如果鄂尔泰想当摄政大臣,那可是难得机会。就像是被雍正杀掉的隆科多,最后守着康熙身边,决定了哪个王子继承王位。

    雍正现在悲伤是最信任的铁帽子王胤祥去世,但是他不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会私下争宠夺嫡。因为弘昼的态度非常的清晰,对弘历非常的尊重,事事以弘历为先,他们兄弟间,就像自己和允祥感情。

    雍正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不如说借机在考验自己身边的这些群臣。只有在危机中才能发现潜伏的不忠之臣。虽然他病得严重,还是召见了他极其信任的大臣入宫,讨论身后事的安排。

    所有的重臣都以为,雍正帝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信心,这么早就召见重臣安排后事。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雍正帝就全面的用自己起死回生的时刻,考验自己的那些忠心之臣的反应。

    等他可以从病床上坐起来,他又秘密的向各地封疆大吏下了一道秘旨,让他们在当地遍访名医或者精通医术之人,有治疗偏方的道士,隐士也可以。

    密旨刚刚发下去,很快雍正就收到了李卫的奏折,向他举荐了北京白云观的道士贾士芳。由于此人游历四方,很快就在河南被田文镜找寻到,紧急送到了京城。

    雍正帝没有马上召见贾似芳治疗,因为三天前,主管天象钦安殿的娄近垣前来汇报,“陛下,三日后是天地转煞,月建转煞,绝房煞,三煞相聚危机四伏,望陛下小心。”

    “天道会不会有玄机?”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娄近垣专业的说辞。

    “哦,知道了,你下去吧,你去趟宗人府,告诉他们,等义萱醒过来,让她直接来见我。”

    “遵旨。”

    八月十九日巳刻,雍正帝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狂风暴雨大起,就像有无数头牛马从狂野中奔跑而过。屋内的家具被大地的呼吸起伏掀翻了,各种古董瓷器碎了一地。

    “来人!”雍正帝努力的大喊,

    “皇上,京师发生了强烈的地震!”

    大太监苏得正身子晃晃悠悠站不稳抱着头跑进来汇报,其他的值守宫女太监都如惊弓之鸟躲藏在桌子底下。大殿顶上有无数散碎的瓦片土石沙落下,殿外的天空乌云蔽日,整个圆明园就像是末日景象。

    一种极其恐怖的重鼎样回声在空间回响,几个禁卫军在地震的间隙,冲进来到寝宫内。雍正帝躺在床上伸出手,”快,快……“虚弱的他只能说这个字。

    一个魁梧的侍卫将雍正帝背到背上,其他的侍卫左右掩护着朝殿外撤离。刚出了大殿的红门,大地又开始摇晃起来,雍正帝在侍卫背上,看到地面有一个裂缝从远处撕开来,仿佛就是地狱的入口。

    “快,快去船上,”

    侍卫努力的站住了,“哗啦啦了,身后的柱子砖墙一角倒坍,雍正帝手指紧紧的抓住侍卫的衣领,“快去船上。”

    圆明园的湖水晃动的虽然厉害,但是雍正帝觉得比在地面上安全。接着发生十几次余地震,柜子桌椅翻倒,打碎了很多珍贵器皿。

    半躺在床上的雍正帝,看到黑暗的天空远处,有一股红光从地中涌出来,就像烧红的铁水,把整个圆明园都照的如地狱般惨烈。

    圆明园内女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天空中忽然又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声,声音消失很久,天边的红光才慢慢消散。

    一切安静下来后,圆明园的守卫和大臣们,都来向雍正问安和汇报情况。京师方圆百里之内均有明显震感,西北方向尤为突出。京城内房屋倒坍严重,皇宫、圆明园、畅春园均有损坏,太和殿的一角也倾颓了。

    雍正帝暂时决定在船上避震几天,命人搭建帐篷,没敢回宫理政和休息。

    几日后,张廷玉汇报,这次地震东陵所在地遵化亦觉微动,地震造成二万多人死亡。地震造成了人们的恐慌,特别是出兵在外的大小官员忧虑,他们留在京城的家口。

    雍正命令张廷玉和鄂尔泰领导朝臣,安抚灾民,凡有屋宇倾圯者,均拨银两以作修理之费,并严禁官吏克扣。对八旗兵丁每旗赏银三万两,圆明园八旗兵丁,每旗各赏银一千两,以为修葺屋宇之用。此外,还赏给满、汉大小文武官员每人半年俸银。

    雍正帝想起娄近垣的话,心中咯噔的跳了一下,身边的大臣考验过了,李卫,田文镜,鄂尔泰,张廷玉都非常忠心。儿子弘历和弘昼都日日守着床边,他们的脸上根本没有夺储的意思,眼神都是对自己身体的忧虑。

    皇后和熹贵妃等后宫嫔妃都接到御旨不准探望,只有那个新宠马答应,肝肠寸断的要求觐见。雍正帝一烦,下旨将她打入了冷宫,其他的妃嫔吓得,不敢前来骚扰雍正帝问安。

    “难道是娄近垣知道了有人要害我,提前提醒我?”

    雍正帝心中久久的排查,会不会是这个贾似芳,他刚到京城,就发生了地震。

    “我倒要看看这个道士有什么手段,天不会亡我也!”

    雍正鼓足了心神,准备好让贾似芳给自己治理,在寝宫的外围,埋伏了几十名的大内高手,一旦贾似芳有什么异心,当下就诛杀。

    贾似芳觐见雍正当天,剃须修面,身穿大红色华丽道袍,头发被整齐梳里扎了庄子巾,身材魁梧,气质隆重,是一副玉面须眉的美男子。

    他跪在雍正的床边,看着雍正的灰黑满须遮着下半边脸,很浓的剑眉凤目不怒自威,身穿黄色绣着黄色龙纹祥云的常服袍,头戴金制束发冠,整个人气场像个庙观中供奉的玉皇大帝一样望着他。

    “朕的身体安康就交给你了。”

    “贫道一定不辱使命!“

    在选好的九月黄道吉日,雍正寝殿的内,布置了醮坛仪式,北京道白云观的乐师弹奏礼乐声中,穿着紫色法衣的贾似芳开始祭拜天地鬼神。

    执事道士三法师都穿着黄色的法衣,侍经,侍香,侍灯的道士身穿青色道袍。醮坛上摆放着香炉,烛台,花瓶,香筒。供奉鲜花,净水,水果,灯,香。同时案上还有玉册,宝剑,令牌,令箭,天蓬尺,镇坛木等各种法器。醮坛旁边有道童人持着幢幡,拿着手炉,还有法事用的黄表纸的符简和法水。

    贾似芳焚香后,众法师开始诵经,他开始踏罡步斗,然后面对神像叩头,作礼,存想,等一系列的动作后,他来到在雍正帝床头,在床的的上空念咒。

    贾似芳一面用手按摩雍正的头顶,一面口诵经咒。他念念有词地说:“天地听我主持,神鬼听我驱使……”

    雍正帝听罢,心中勃然大怒,但是为了治病就暂时忍着。半个多月后,雍正帝差不多痊愈,身体大好。雍正帝满意贾士芳手法,专门写信给田文镜和李卫,认为贾士芳确实是神奇妖道。

    此时,宗人府来报,娄义宣一下子苏醒过来。雍正让宫中的嬷嬷给义萱梳洗后,带到御书房。穿着紫色道袍的义萱走进门,雍正一下子有些吃惊。

    现年十三岁的义萱,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青春的玉颜如月宫的嫦娥,浑身带着月辉的光影芳华,一头的乌发用莲花簪子挽成混元发髻,就如寒冬枝头的初放的梅花苞。

    义萱见礼后站起来,雍正突然发现义萱的异瞳消失了,而且以前身上的沉香味也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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