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桑，到了。”
王奶奶一拧钥匙给车熄火，乌拉一声拉开车篷拉链走了下去。
桑心夜跟在她身后，小区大门上的幸福花园四个大字跟地府打光似的将她脸照的绿油油的，活像横死的怨鬼。
……没感觉哪幸福，像要被超度了。
核对了一下亡灵证上的地址，这就是桑辛晔的家了，但是她不知道这个亡灵具体住哪。
还好王奶奶好人做到底，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走进了一種老楼里，两人在阴暗潮湿的楼道里爬了四层才到地方。
一上四层，桑心夜就被眼前场景惊呆了。
楼道内白色的墙壁上用红油漆写满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骗子还钱”一类的字样，这小区构造一层两户，左边那户的门头还算干净，右边那户简直是惨不忍睹！
鬼画符、封条、油漆、胶水……桑心夜福至心灵，看向王奶奶，老人正满脸怒气地看着这扇门，“这帮亡灵真是的！你暂时还不上钱又不是一直不还，他们就知道干这些扰民的事情！”
她话音刚落，老楼梯上就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掺杂着男人的大声叫嚷，王奶奶着急推了一把桑心夜，“快进屋藏好！别让他们发现你在家！”
说完，她火速打开左边那户人家的门闪了进去。
砰的一声，走廊里就剩下一个状态外的桑心夜了。
哦，还有即将抵达战场的一群追债人。
她笨拙地模仿王奶奶刚才的样子人脸识别，总算进了门，速度不算慢，可这帮追债人跑的太快了，她关门时与领头一个眉心有疤的男亡灵对上了眼。
门立刻关上了，但她听到男人大叫，“她回来了！欠钱不还的小兔崽子，开门开门！”
质量一般的防盗门被彪形大汉拍的震天响，连带着墙皮都簌簌往下掉，桑心夜连忙将目之所及的重物全部搬过来堵门，过了一会，声音消失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这口气没能松太久，因为她听到了撬锁的声音。
咔嚓咔嚓的动静传来，桑心夜立刻冲到了阳台，她打开窗户往下看，四楼约莫有七八米的高度，她跳下去不死也得半残，不行，不能跳楼逃生。
门锁撬动声越来越嚣张，她来不及回头看，焦急的四处张望找寻逃生之法。
视线落在某一处时，她眼前一亮，有办法了！
老小区粗制滥造门的质量根本遭不住几个彪形大汉的摧残，没一会就罢工被一脚踹开倒在了地上，几个肌肉虬结的男亡灵目露凶光地冲了进来。
“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藏着就没事了，我们哥几个今天一定得把你揪出来！”
“欠债不还钱出门被车轧死！你最好乖乖出来，要不然被我们抓到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了！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他们一边厉声恐吓，一边在房间寻找桑心夜的身影，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说怎么找也没看到那个老赖亡灵。
“灵呢？”
眉心疤疑惑地摸了把自己的光头，屋子就这么点大，不应该转了三圈还没看到半点亡灵的身影啊？
“靠，这崽子跳窗跑了！”
另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大喊，其余人冲进房间，看到大开的窗户上挂着一缕被撕裂的黄色布条。
“追！她没车跑不了多远！”
众人一窝蜂地冲了出去，楼梯上嘈杂的脚步声过后重新恢复了安静。
隔壁屋王奶奶从猫眼里看到外面情况后小心翼翼打开了门。
她颤颤巍巍地走进对门惨不忍睹的房间，小声呼唤：“小桑？小桑？”
当她走到那间窗户大开的房间时，一声微弱的应答从窗口传来，“奶奶，我在这。”
“小桑？是你吗？”
王奶奶伸长脖子却始终没能看到桑心夜的身影，视线里只有楼体竖直的红色墙壁，不由得怀疑自己年纪大耳背了。
“我在这里！”
一只手从护栏边缘伸了出来，朝王奶奶用力挥舞，桑心夜挣扎着做了一个引体向上才终于露出了半张脸，“奶奶救命！”
王奶奶连忙将拐杖支下去，桑心夜拉住拐杖另一头借力这才上来。
“哈……”她气喘如牛，累的要命，一上来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小桑你真聪明！还知道藏到这种地方来！”王奶奶给她比大拇指，“累坏了吧，去我那先躲躲。”
桑心夜深一脚浅一脚跟着王奶奶回到了她家。
她进门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茶几发呆半天，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谁家茶几上连个水杯都没有啊？
而且，她记得王奶奶明明是个重度茶类爱好者，每次去她家做客壶里泡的不是大红袍就是碧螺春，有些茶贵的她看着都咋舌，可王奶奶却说她一天不喝就难受。
“奶奶你怎么不喝茶了？”
“嗯？”
看王奶奶有点迟疑地侧头看自己，桑心夜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边。
“……cha，是什么？”
王奶奶语气生涩地吐出了这个字，表情很费解，“这是什么新推出的娱乐用品吗？喝又是什么意思？”
桑心夜一时失语。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奶奶，觉得老人是在和她开玩笑，不知道茶就算了，怎么会连喝这个最朴素的动词都忘记？
“那……那不喝茶的话，会喝汤吗？会吃饭吗？吃不吃零食？喝不喝药？”
她一连串问下来，却只在王奶奶脸上看到了越来越深的疑惑。
“小桑，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说过呢，我年纪大了，和你们小年轻不一样，有那个……呃代沟嘛！”
桑心夜傻眼了。
她恍惚间，突然想起，自己坐在老头乐上进城时，就没有看到任何与餐饮有关的店铺商圈。
她猛地站起身，顾不上被她一惊一乍吓一跳的老太太，迅速跑回了自己家。
家里有三个房间，她之前时间紧急，忙着从卧室的大窗子逃生，没有去另外两个房间，但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它们分别是卫生间和厨房。
可当她真进入这两个房间时，如同被人当头一棒。
它们分别是杂物间和没有马桶的洗手间。
杂物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洗手间里只有洗澡洗手的地方。也对，都不用进食喝水了，马桶自然也就没了。
“怎么了小桑？”
王奶奶拄着拐慢悠悠地跟上来，关切地问她，却只看到了一个神色崩溃的桑心夜。
她用最后的理智支走了王奶奶，怕她看出异常送自己去亡灵办事处，那自己可就真完蛋了！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亡灵可以不吃饭不喝水，她怎么办？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摆脱五谷杂粮！
远的不说，光是现在，她肚子里的红烧肉和可乐鸡翅就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胃蠕动着唱响了空城计。
桑心夜为了控制能量流失，关上卧室门躺在了这个简陋卧室的硬板床上，头顶就是发霉掉皮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臭气。
……住在这种地方，每天一睁眼就想上吊。
她一翻身，肚子饿得咕咕叫。
……算了，上吊都没劲。
腰上什么东西硌得慌，她摸到一个长方体硬物，是王奶奶刚刚离开前塞给自己的桑辛晔的手机，解锁要面部识别，桑心夜对准自己的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成功开了锁。
手机里的东西也都很正常，唯独没了和饮食有关的订餐外卖app，她点开商铺搜索，输入米、面、油……但是一系列最普遍的食物搜索结果全部显示令她绝望的空。
什么都没有……餐饮这条庞大的利益链在亡灵世界断的干干净净，她引以为傲的厨艺可以在任何地方养活自己，唯独在这遇到了滑铁卢。
桑心夜躺在床上，不可自抑地小声啜泣。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热爱生活乐于助人，日常与人为善没有得罪过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她只是睡了一觉就被送到了这个对她充满了恶意的亡灵世界！
亡灵对人类的恶意，基础需求的缺失，还要被追债……
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她忍不住号啕大哭，泪水浸透洗的发白的布单留下深色印记，站在门外的老人听到她的声音，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敲门，站了片刻后便离开了。
桑心夜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在意识完全消失前，她想：会不会睡一觉自己就又回去了？
第二天，她怀着深深的期冀睁开了眼，与掉皮的天花板深情对视。
……呸，晦气。
视线转到窗口，屋外天还是黑的吓人。
她这是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了？
她抖着腿扶着墙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一想到自己居然饿了整整两天，桑心夜顿时感觉自己更脆弱了，危急关头她突然发现窗外绿油油的一片。
这天，幸福花园小区保安正如往常一样巡逻，突然发现小区绿化带里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桀桀桀桀……”
伴随着丧心病狂的笑声，树叶剧烈抖动，树枝的阴影里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他一凑近，那东西猛地回头，幽幽地盯着他，从它的眼神里，保安感受到一种灵魂要被撕碎的危机感，他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吓活灵了！”
王奶奶一拧钥匙给车熄火，乌拉一声拉开车篷拉链走了下去。
桑心夜跟在她身后，小区大门上的幸福花园四个大字跟地府打光似的将她脸照的绿油油的，活像横死的怨鬼。
……没感觉哪幸福，像要被超度了。
核对了一下亡灵证上的地址，这就是桑辛晔的家了，但是她不知道这个亡灵具体住哪。
还好王奶奶好人做到底，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走进了一種老楼里，两人在阴暗潮湿的楼道里爬了四层才到地方。
一上四层，桑心夜就被眼前场景惊呆了。
楼道内白色的墙壁上用红油漆写满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骗子还钱”一类的字样，这小区构造一层两户，左边那户的门头还算干净，右边那户简直是惨不忍睹！
鬼画符、封条、油漆、胶水……桑心夜福至心灵，看向王奶奶，老人正满脸怒气地看着这扇门，“这帮亡灵真是的！你暂时还不上钱又不是一直不还，他们就知道干这些扰民的事情！”
她话音刚落，老楼梯上就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掺杂着男人的大声叫嚷，王奶奶着急推了一把桑心夜，“快进屋藏好！别让他们发现你在家！”
说完，她火速打开左边那户人家的门闪了进去。
砰的一声，走廊里就剩下一个状态外的桑心夜了。
哦，还有即将抵达战场的一群追债人。
她笨拙地模仿王奶奶刚才的样子人脸识别，总算进了门，速度不算慢，可这帮追债人跑的太快了，她关门时与领头一个眉心有疤的男亡灵对上了眼。
门立刻关上了，但她听到男人大叫，“她回来了！欠钱不还的小兔崽子，开门开门！”
质量一般的防盗门被彪形大汉拍的震天响，连带着墙皮都簌簌往下掉，桑心夜连忙将目之所及的重物全部搬过来堵门，过了一会，声音消失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这口气没能松太久，因为她听到了撬锁的声音。
咔嚓咔嚓的动静传来，桑心夜立刻冲到了阳台，她打开窗户往下看，四楼约莫有七八米的高度，她跳下去不死也得半残，不行，不能跳楼逃生。
门锁撬动声越来越嚣张，她来不及回头看，焦急的四处张望找寻逃生之法。
视线落在某一处时，她眼前一亮，有办法了！
老小区粗制滥造门的质量根本遭不住几个彪形大汉的摧残，没一会就罢工被一脚踹开倒在了地上，几个肌肉虬结的男亡灵目露凶光地冲了进来。
“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藏着就没事了，我们哥几个今天一定得把你揪出来！”
“欠债不还钱出门被车轧死！你最好乖乖出来，要不然被我们抓到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了！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他们一边厉声恐吓，一边在房间寻找桑心夜的身影，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说怎么找也没看到那个老赖亡灵。
“灵呢？”
眉心疤疑惑地摸了把自己的光头，屋子就这么点大，不应该转了三圈还没看到半点亡灵的身影啊？
“靠，这崽子跳窗跑了！”
另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大喊，其余人冲进房间，看到大开的窗户上挂着一缕被撕裂的黄色布条。
“追！她没车跑不了多远！”
众人一窝蜂地冲了出去，楼梯上嘈杂的脚步声过后重新恢复了安静。
隔壁屋王奶奶从猫眼里看到外面情况后小心翼翼打开了门。
她颤颤巍巍地走进对门惨不忍睹的房间，小声呼唤：“小桑？小桑？”
当她走到那间窗户大开的房间时，一声微弱的应答从窗口传来，“奶奶，我在这。”
“小桑？是你吗？”
王奶奶伸长脖子却始终没能看到桑心夜的身影，视线里只有楼体竖直的红色墙壁，不由得怀疑自己年纪大耳背了。
“我在这里！”
一只手从护栏边缘伸了出来，朝王奶奶用力挥舞，桑心夜挣扎着做了一个引体向上才终于露出了半张脸，“奶奶救命！”
王奶奶连忙将拐杖支下去，桑心夜拉住拐杖另一头借力这才上来。
“哈……”她气喘如牛，累的要命，一上来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小桑你真聪明！还知道藏到这种地方来！”王奶奶给她比大拇指，“累坏了吧，去我那先躲躲。”
桑心夜深一脚浅一脚跟着王奶奶回到了她家。
她进门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茶几发呆半天，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谁家茶几上连个水杯都没有啊？
而且，她记得王奶奶明明是个重度茶类爱好者，每次去她家做客壶里泡的不是大红袍就是碧螺春，有些茶贵的她看着都咋舌，可王奶奶却说她一天不喝就难受。
“奶奶你怎么不喝茶了？”
“嗯？”
看王奶奶有点迟疑地侧头看自己，桑心夜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边。
“……cha，是什么？”
王奶奶语气生涩地吐出了这个字，表情很费解，“这是什么新推出的娱乐用品吗？喝又是什么意思？”
桑心夜一时失语。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奶奶，觉得老人是在和她开玩笑，不知道茶就算了，怎么会连喝这个最朴素的动词都忘记？
“那……那不喝茶的话，会喝汤吗？会吃饭吗？吃不吃零食？喝不喝药？”
她一连串问下来，却只在王奶奶脸上看到了越来越深的疑惑。
“小桑，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说过呢，我年纪大了，和你们小年轻不一样，有那个……呃代沟嘛！”
桑心夜傻眼了。
她恍惚间，突然想起，自己坐在老头乐上进城时，就没有看到任何与餐饮有关的店铺商圈。
她猛地站起身，顾不上被她一惊一乍吓一跳的老太太，迅速跑回了自己家。
家里有三个房间，她之前时间紧急，忙着从卧室的大窗子逃生，没有去另外两个房间，但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它们分别是卫生间和厨房。
可当她真进入这两个房间时，如同被人当头一棒。
它们分别是杂物间和没有马桶的洗手间。
杂物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洗手间里只有洗澡洗手的地方。也对，都不用进食喝水了，马桶自然也就没了。
“怎么了小桑？”
王奶奶拄着拐慢悠悠地跟上来，关切地问她，却只看到了一个神色崩溃的桑心夜。
她用最后的理智支走了王奶奶，怕她看出异常送自己去亡灵办事处，那自己可就真完蛋了！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亡灵可以不吃饭不喝水，她怎么办？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摆脱五谷杂粮！
远的不说，光是现在，她肚子里的红烧肉和可乐鸡翅就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胃蠕动着唱响了空城计。
桑心夜为了控制能量流失，关上卧室门躺在了这个简陋卧室的硬板床上，头顶就是发霉掉皮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臭气。
……住在这种地方，每天一睁眼就想上吊。
她一翻身，肚子饿得咕咕叫。
……算了，上吊都没劲。
腰上什么东西硌得慌，她摸到一个长方体硬物，是王奶奶刚刚离开前塞给自己的桑辛晔的手机，解锁要面部识别，桑心夜对准自己的脸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成功开了锁。
手机里的东西也都很正常，唯独没了和饮食有关的订餐外卖app，她点开商铺搜索，输入米、面、油……但是一系列最普遍的食物搜索结果全部显示令她绝望的空。
什么都没有……餐饮这条庞大的利益链在亡灵世界断的干干净净，她引以为傲的厨艺可以在任何地方养活自己，唯独在这遇到了滑铁卢。
桑心夜躺在床上，不可自抑地小声啜泣。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热爱生活乐于助人，日常与人为善没有得罪过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她只是睡了一觉就被送到了这个对她充满了恶意的亡灵世界！
亡灵对人类的恶意，基础需求的缺失，还要被追债……
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她忍不住号啕大哭，泪水浸透洗的发白的布单留下深色印记，站在门外的老人听到她的声音，叹了口气，还是没有敲门，站了片刻后便离开了。
桑心夜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在意识完全消失前，她想：会不会睡一觉自己就又回去了？
第二天，她怀着深深的期冀睁开了眼，与掉皮的天花板深情对视。
……呸，晦气。
视线转到窗口，屋外天还是黑的吓人。
她这是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了？
她抖着腿扶着墙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一想到自己居然饿了整整两天，桑心夜顿时感觉自己更脆弱了，危急关头她突然发现窗外绿油油的一片。
这天，幸福花园小区保安正如往常一样巡逻，突然发现小区绿化带里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桀桀桀桀……”
伴随着丧心病狂的笑声，树叶剧烈抖动，树枝的阴影里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他一凑近，那东西猛地回头，幽幽地盯着他，从它的眼神里，保安感受到一种灵魂要被撕碎的危机感，他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吓活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