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琴未料偷闲打个小差的功夫竟被他人误作恶灵一掌推下尘世。
幸而那人蓦然惊觉,纵身跃下。
罡风贯耳之际,她朝仙缘镜中瞥了一眼——倒是个丰神俊逸的美男子,偏生见识浅薄莽撞如斯,想来是新招的守护卫?
镜中忽现他风流拈花、把酒论景之笑,身旁还有娇羞伊人作伴。
什么?朗朗乾坤当值正时竟犹这般放肆浪荡目中无人!
她于九霄坠影里冷笑:待本座归位,定要革了这轻浮小君的仙职!
以上,是浅琴千年后的某日新冬才恍然忆起的,彼时她已是狐仙族长老,落座之际便受众狐仙盈盈参拜,她侧目一掠,却独不见那人踪影,四处寻之竟依旧无所得,满怀狐疑登上望仙台,却从仙缘镜中瞥见他在云霞深处饮酒作画,笑靥如花,身侧立着个肤白貌美的小仙娥。
“如此放肆!”她怒上心头,疾步突现上前便拧住了他的尖耳,“好个风流薄情者,昔日哭得梨花带雨,不过几年尔尔,誓盟竟都枯竭了?既你如此,纵是陈年烂芝麻旧账,今日也定要一并与你清算!”墨岚宸咬牙吃痛告饶,一面解释那仙娥不过是教习丹青的老师,一面指手,浅琴方见瞧见这张宣纸上尽是自己,原是错怪了他,这罢尬尬松手。
哪料墨岚宸忽道:“在你眼中,我竟是这般不堪?”语带凄楚之意,话未落忽纵身跃下望尘台。浅琴心下陡然一惊,慌忙去捞,却只捉得幻影一缕——他早已立在她身后,此刻正眼波盈盈望她,唇角衔笑。
浅琴正欲嗔怪,忽觉眼眶一酸热,往事尽浮上心头——同样的惊险,同样的少年。
一千多年前的新冬,她与他相逢,不过一瞬,她却将他忘记。
彼时她年少无知、脾性顽劣,依仗家世便任性妄为游手好闲,名义上是狐仙族继任长老,实却不肯为族里人担待一分,以至于当百般顺从她却无血缘关系的小叔乱开杀戮以谋权位、毁灭狐仙族时,方顿然醒悟,才知这个世界并非黑白难辨,世心亦叵测,可惜晚了。
她带着幸存的狐仙族人逃亡进雪山,食草根、饮雪水,食不果腹,看着一双双寄希望于她身上的目光,不知如何是好,颓然等候命陨之时忽忆起原族长曾讲的故事,大抵梗概是说来此地寻一奇果,依天神考验进入一届虚幻平行仙世,破除心魔重返此地,便可实现一心愿。后面似还有一段,不过那时的她全然不记得了……
故此她将族人安顿好,越过重重障碍悄悄登上小叔掌控的雪幻巅峰,又爬上望尘台,以求天神再予一次机会。当她摘下缔殇树千年一结的化龙果,依天神旨意潜心等候一平行虚幻仙界,方巧四下无人,她便偷闲打个了小差,随意遥望了望尘台下方依次浮现的尘世,心下悄然感慨:桃花源地,可得一时小憩;墨雨孤岛,难度几时春秋;盛世宋族亦不错,茂密植被,想来找树十足容易。
风乍起,一影袭来。
脚底忽而腾空,浅琴来不及回头,身子就如铁石猛地一扎,手中之果亦乱飞了出去,慌乱之际施展不得,这才惊觉烟雾团球早已束缚了法力,只余突如其来的窒息之感。
何人如此胆大?我狐仙族还没灭亡呢,竟就敢这般对待!罡风贯耳之际,她朝仙缘镜中瞥了一眼,镜中忽现一男子,官帽正戴,掸掸掌中之灰,沾沾喜乐倚上缔殇树,又摇起浮扇眯眼饮酒,悠悠与身侧一捂脸作羞的女琴仙谈论美景美事,眉宇间尽显风韵,聊到正欢处抬头,许是发觉异常,极速奔来。
浅琴已入尘世,掀动的入尘浪已渐抚平,她灵机一动扰了尘壁,一粒红光自胸前飞出,好在那守护位不至于冥顽不灵,即刻懂了她的意思,忙伸手一捞。
浅琴见他捞至一半又一怔一放,红光逐散,又见他将自己的心丹取出,就着红光布作着什么,末了朝下一望,一并跳了下来。
未及深忖,旧忆尽泯,坠入新世,前尘忘却。
忘却之际闻见来自天神的指引。
他们坠入的,是腥风血雨的茶代。
【茶代】
一阵天旋地转,再醒之时正逢日光刺目,她偏了头,霎时乱花迷入眼,定眼一瞧,才发觉只身陷在一片萋萋芳草丛中。
小腿处有细微疼痛,长裙边角翻卷,半截荷色中衣袒露。
“区区小事尚做不好,也不知收你来有何用!”
一声厉喝破空。
她动了动身,向疾声处抬眸,只见一青缎妇人站在旁边恶狠狠瞪眼,正一手叉腰指着她骂道,妇人梳着高顶髻,腰间悬着串黄铜钥匙,另一只手揽着花篮,花篮中大抵是新采的鲜花。
妇人面如沉水,双眉紧皱,衬得额间的纹路又深刻几寸,岁月之印铁面无私地留于她粗糙的面容,似一刀强劲有力刺入三分,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妇人微微翕动的俩似烟囱般的大鼻孔上。
“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吗?”又一声呵斥。
浅琴这才察觉如今处境,忙撑手爬起。她垂首,目光落至自身的浅青长裙上,身上的裙子似乎穿着很久了,其上纹路早已模糊不清,裙摆处还钻了好几个破洞,加之方才跌倒粘上的草屑与雨后湿漉的点点泥印,此时显得尤为狼狈。指节粗糙,大抵很久未护养了,她伸手佛了佛发鬓,意外摸到双鬓髻上粗糙的布条,随即一扯。
“瞎扯什么!待会儿给王爷瞧见了非得挨几下板子!”妇女一惊,压声道,随即拽过布条重新绑了回去,这便清了清嗓子道,“前几日是王爷怜你,特拨来炤房当差,又派了整备百花宴的闲暇事务给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又怒道,“让你摘点回香草搭搭味,眼下厨下蒸笼都要烧穿了,你却躺着赏景,这里可不是你那妖媚惑众的百歌坊,收起你那狐媚子作态!”
语罢便冲上前欲揪耳,劈手至半空却被一挡。
“我没有,方才是不小心摔了。”浅琴淡然放下横拦的手臂,目色中敛着淡淡似隐刃折射出的银光,害得妇人一怔旋即收回手,浅琴不知她是谁,只觉心底不愿任由其骂,这才作了解释。
妇人瞟了她一眼,神色掠起一丝惊讶:“事没做好,倒是先学会顶嘴了。”
浅琴从兜里取出几根回香草,递了过去——方才她起身时顺手摸到了,想必就是要采的入汤之物。
远处隐隐传来琵琶拨动声,夹杂熙熙攘攘欢笑声。
“还不随我来!误了百花宴,你我都得死!”妇人转身疾步,晃晃日头下,青缎竟泛出冷光。
妇人肃穆之色令浅琴心觉她口中的王爷并不是什么善茬。
“百歌坊,百花宴。”浅琴念叨着,方拎裙跟了上去。
后厨进进出出,无人搭理她,大抵皆在为即将开始的百花宴忙碌,偶有路过时会问候一声“张妈好”便又匆匆奔走。
管事张妈令她继续熬汤,又将花篮扔到她身上,叫她做点桃花羹给王爷府上送去。这方吩咐完便点头哈腰跟随一个小太监走了出去。
是日阳光明媚,因着灶台是在窗边,光晕打下,竟叫得灶台上隐隐散出金光,浅琴拾取桌角搭垂的擦布,轻轻裹掀开木盖,鲜鱼汤的香气登时扑鼻而来,蒸腾热气夹着葱姜气味,她将一把回香草抖落,香味更浓烈。随后欲闷蒸小片刻。
这边浅琴刚将木盖子盖上,忽被一满脸麻子的丫头使唤住:“发什么怔,搭把手啊!”
那丫头将盛满泔水的木盆重重敦在她脚边,有意无意晃出一小半水洒在她的尖头弓鞋上,浅琴立即挪开湿漉的鞋,微微蹙了蹙眉。
盆内晃出破碎的倒影,遥映出她的身影,她目光一窒,赫然望见一张小巧的面容,虽模模糊糊却能感知出五官的精致,她伸手抚了抚脸,惊叹这脸竟有几分美貌。
麻子丫头见她不理自己,还沉醉自身美色,气得胡乱踩了踩地上的水,跳脚道:“有几分姿色又有何用?还不是被殿下弃了仍来这里干糙活!”又一指木桶吩咐道,“还不快帮我把这泔水倒了!”
浅琴莫名抬头看她,淡淡抛出疑问:“你的活,我为何要干?”
麻子丫头瞪大了眼,眼神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你装什么?几个时辰前还屁颠屁颠跟着我要去百花宴,转头就忘了?”
旁边一伙夫放下手中揉的面,轻拽了拽浅琴的衣衫,小声提醒道:“她可是管家张妈的得意之徒,得罪了没啥好下场。”
浅琴默不作声地回头。
麻子丫头却不干了,气呼呼的端起木桶,却不知是不是生来脑子长得不太好,走了两步突往自个身上倒下,分不清是泪还是泔水,她带着哭腔吼道:“万安!看你干的好事!”
周遭瞬时安静,纷纷转眼,投来好奇又同情的目光。只剩下沸水翻腾声和蒸笼冒烟声,还有送菜伙计不情愿被喊走离开。
浅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一则惊讶这丫头竟如此蛮横。
二则惊讶她喊自己的名字——万安。
幸而那人蓦然惊觉,纵身跃下。
罡风贯耳之际,她朝仙缘镜中瞥了一眼——倒是个丰神俊逸的美男子,偏生见识浅薄莽撞如斯,想来是新招的守护卫?
镜中忽现他风流拈花、把酒论景之笑,身旁还有娇羞伊人作伴。
什么?朗朗乾坤当值正时竟犹这般放肆浪荡目中无人!
她于九霄坠影里冷笑:待本座归位,定要革了这轻浮小君的仙职!
以上,是浅琴千年后的某日新冬才恍然忆起的,彼时她已是狐仙族长老,落座之际便受众狐仙盈盈参拜,她侧目一掠,却独不见那人踪影,四处寻之竟依旧无所得,满怀狐疑登上望仙台,却从仙缘镜中瞥见他在云霞深处饮酒作画,笑靥如花,身侧立着个肤白貌美的小仙娥。
“如此放肆!”她怒上心头,疾步突现上前便拧住了他的尖耳,“好个风流薄情者,昔日哭得梨花带雨,不过几年尔尔,誓盟竟都枯竭了?既你如此,纵是陈年烂芝麻旧账,今日也定要一并与你清算!”墨岚宸咬牙吃痛告饶,一面解释那仙娥不过是教习丹青的老师,一面指手,浅琴方见瞧见这张宣纸上尽是自己,原是错怪了他,这罢尬尬松手。
哪料墨岚宸忽道:“在你眼中,我竟是这般不堪?”语带凄楚之意,话未落忽纵身跃下望尘台。浅琴心下陡然一惊,慌忙去捞,却只捉得幻影一缕——他早已立在她身后,此刻正眼波盈盈望她,唇角衔笑。
浅琴正欲嗔怪,忽觉眼眶一酸热,往事尽浮上心头——同样的惊险,同样的少年。
一千多年前的新冬,她与他相逢,不过一瞬,她却将他忘记。
彼时她年少无知、脾性顽劣,依仗家世便任性妄为游手好闲,名义上是狐仙族继任长老,实却不肯为族里人担待一分,以至于当百般顺从她却无血缘关系的小叔乱开杀戮以谋权位、毁灭狐仙族时,方顿然醒悟,才知这个世界并非黑白难辨,世心亦叵测,可惜晚了。
她带着幸存的狐仙族人逃亡进雪山,食草根、饮雪水,食不果腹,看着一双双寄希望于她身上的目光,不知如何是好,颓然等候命陨之时忽忆起原族长曾讲的故事,大抵梗概是说来此地寻一奇果,依天神考验进入一届虚幻平行仙世,破除心魔重返此地,便可实现一心愿。后面似还有一段,不过那时的她全然不记得了……
故此她将族人安顿好,越过重重障碍悄悄登上小叔掌控的雪幻巅峰,又爬上望尘台,以求天神再予一次机会。当她摘下缔殇树千年一结的化龙果,依天神旨意潜心等候一平行虚幻仙界,方巧四下无人,她便偷闲打个了小差,随意遥望了望尘台下方依次浮现的尘世,心下悄然感慨:桃花源地,可得一时小憩;墨雨孤岛,难度几时春秋;盛世宋族亦不错,茂密植被,想来找树十足容易。
风乍起,一影袭来。
脚底忽而腾空,浅琴来不及回头,身子就如铁石猛地一扎,手中之果亦乱飞了出去,慌乱之际施展不得,这才惊觉烟雾团球早已束缚了法力,只余突如其来的窒息之感。
何人如此胆大?我狐仙族还没灭亡呢,竟就敢这般对待!罡风贯耳之际,她朝仙缘镜中瞥了一眼,镜中忽现一男子,官帽正戴,掸掸掌中之灰,沾沾喜乐倚上缔殇树,又摇起浮扇眯眼饮酒,悠悠与身侧一捂脸作羞的女琴仙谈论美景美事,眉宇间尽显风韵,聊到正欢处抬头,许是发觉异常,极速奔来。
浅琴已入尘世,掀动的入尘浪已渐抚平,她灵机一动扰了尘壁,一粒红光自胸前飞出,好在那守护位不至于冥顽不灵,即刻懂了她的意思,忙伸手一捞。
浅琴见他捞至一半又一怔一放,红光逐散,又见他将自己的心丹取出,就着红光布作着什么,末了朝下一望,一并跳了下来。
未及深忖,旧忆尽泯,坠入新世,前尘忘却。
忘却之际闻见来自天神的指引。
他们坠入的,是腥风血雨的茶代。
【茶代】
一阵天旋地转,再醒之时正逢日光刺目,她偏了头,霎时乱花迷入眼,定眼一瞧,才发觉只身陷在一片萋萋芳草丛中。
小腿处有细微疼痛,长裙边角翻卷,半截荷色中衣袒露。
“区区小事尚做不好,也不知收你来有何用!”
一声厉喝破空。
她动了动身,向疾声处抬眸,只见一青缎妇人站在旁边恶狠狠瞪眼,正一手叉腰指着她骂道,妇人梳着高顶髻,腰间悬着串黄铜钥匙,另一只手揽着花篮,花篮中大抵是新采的鲜花。
妇人面如沉水,双眉紧皱,衬得额间的纹路又深刻几寸,岁月之印铁面无私地留于她粗糙的面容,似一刀强劲有力刺入三分,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妇人微微翕动的俩似烟囱般的大鼻孔上。
“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吗?”又一声呵斥。
浅琴这才察觉如今处境,忙撑手爬起。她垂首,目光落至自身的浅青长裙上,身上的裙子似乎穿着很久了,其上纹路早已模糊不清,裙摆处还钻了好几个破洞,加之方才跌倒粘上的草屑与雨后湿漉的点点泥印,此时显得尤为狼狈。指节粗糙,大抵很久未护养了,她伸手佛了佛发鬓,意外摸到双鬓髻上粗糙的布条,随即一扯。
“瞎扯什么!待会儿给王爷瞧见了非得挨几下板子!”妇女一惊,压声道,随即拽过布条重新绑了回去,这便清了清嗓子道,“前几日是王爷怜你,特拨来炤房当差,又派了整备百花宴的闲暇事务给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又怒道,“让你摘点回香草搭搭味,眼下厨下蒸笼都要烧穿了,你却躺着赏景,这里可不是你那妖媚惑众的百歌坊,收起你那狐媚子作态!”
语罢便冲上前欲揪耳,劈手至半空却被一挡。
“我没有,方才是不小心摔了。”浅琴淡然放下横拦的手臂,目色中敛着淡淡似隐刃折射出的银光,害得妇人一怔旋即收回手,浅琴不知她是谁,只觉心底不愿任由其骂,这才作了解释。
妇人瞟了她一眼,神色掠起一丝惊讶:“事没做好,倒是先学会顶嘴了。”
浅琴从兜里取出几根回香草,递了过去——方才她起身时顺手摸到了,想必就是要采的入汤之物。
远处隐隐传来琵琶拨动声,夹杂熙熙攘攘欢笑声。
“还不随我来!误了百花宴,你我都得死!”妇人转身疾步,晃晃日头下,青缎竟泛出冷光。
妇人肃穆之色令浅琴心觉她口中的王爷并不是什么善茬。
“百歌坊,百花宴。”浅琴念叨着,方拎裙跟了上去。
后厨进进出出,无人搭理她,大抵皆在为即将开始的百花宴忙碌,偶有路过时会问候一声“张妈好”便又匆匆奔走。
管事张妈令她继续熬汤,又将花篮扔到她身上,叫她做点桃花羹给王爷府上送去。这方吩咐完便点头哈腰跟随一个小太监走了出去。
是日阳光明媚,因着灶台是在窗边,光晕打下,竟叫得灶台上隐隐散出金光,浅琴拾取桌角搭垂的擦布,轻轻裹掀开木盖,鲜鱼汤的香气登时扑鼻而来,蒸腾热气夹着葱姜气味,她将一把回香草抖落,香味更浓烈。随后欲闷蒸小片刻。
这边浅琴刚将木盖子盖上,忽被一满脸麻子的丫头使唤住:“发什么怔,搭把手啊!”
那丫头将盛满泔水的木盆重重敦在她脚边,有意无意晃出一小半水洒在她的尖头弓鞋上,浅琴立即挪开湿漉的鞋,微微蹙了蹙眉。
盆内晃出破碎的倒影,遥映出她的身影,她目光一窒,赫然望见一张小巧的面容,虽模模糊糊却能感知出五官的精致,她伸手抚了抚脸,惊叹这脸竟有几分美貌。
麻子丫头见她不理自己,还沉醉自身美色,气得胡乱踩了踩地上的水,跳脚道:“有几分姿色又有何用?还不是被殿下弃了仍来这里干糙活!”又一指木桶吩咐道,“还不快帮我把这泔水倒了!”
浅琴莫名抬头看她,淡淡抛出疑问:“你的活,我为何要干?”
麻子丫头瞪大了眼,眼神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你装什么?几个时辰前还屁颠屁颠跟着我要去百花宴,转头就忘了?”
旁边一伙夫放下手中揉的面,轻拽了拽浅琴的衣衫,小声提醒道:“她可是管家张妈的得意之徒,得罪了没啥好下场。”
浅琴默不作声地回头。
麻子丫头却不干了,气呼呼的端起木桶,却不知是不是生来脑子长得不太好,走了两步突往自个身上倒下,分不清是泪还是泔水,她带着哭腔吼道:“万安!看你干的好事!”
周遭瞬时安静,纷纷转眼,投来好奇又同情的目光。只剩下沸水翻腾声和蒸笼冒烟声,还有送菜伙计不情愿被喊走离开。
浅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一则惊讶这丫头竟如此蛮横。
二则惊讶她喊自己的名字——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