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开始，随成绮不再梦想和天之骄子一见钟情，因为她上班了，母亲得了癌症需要人陪，她回了枫市。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以为她就是她，法国就是法国，这两个东西毫不相干。
直到上了大学，她才知道去欧洲留学，是一件性价比很高的事情。
这些事有些人八岁就知道，而她十八岁才知道。
告诉她在各个国家留学的优缺点的人，如今正在当华尔街之娘，而她正在被母亲逼着找对象，险些当娘。
说实话母亲在化疗住院的时候，她一边陪床一边忙工作，最累的一瞬间她确实想过，要不找个人结婚算了。
好在华尔街之娘关霖及时打断了她的幻想：“你如果结了婚，大概率就是去医院伺候两个母亲，还要带两个小的，到时候你要是想不开，眼一闭从医院楼顶跳下去，我还得买回国的机票。”
倒不是嫌回国的机票难买，她也二十五了，有严重的腰肌劳损，非必要不想坐三个小时以上的飞机。
随成绮笑着对微信骂了一句：“死水母，你那么多前任，不会都是和你接吻的时候被你毒死了吧。”
小时候关霖在课堂上介绍自己的名字，说家里找大师算过，命里缺水和木，所以取名叫霖。
那堂课下课后，她就有了个叫水母的外号。
关霖说自己高考失利就是这个外号闹得，光补水，没补木。
随成绮骂她封建迷信，连唯物主义都学不会，难怪考不好。
唯物主义是什么呢，是人死了就是死了，别的不会再有什么。
萨特死掉之后，波伏娃就是在书里这么写的。
随成绮的名字很唯物，她爸爸是文学院教授，喜欢“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这句诗，觉得特别美，于是就给她取这个名。
结果她爸死在和小三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两个人去西藏朝圣，结果因为高反的时候没把持住，非常猎奇地死去了。
随成绮一边忙着给父亲收尸，一边还要应付叔叔的电话：“叔，这都什么年代了，虽然你生的是儿子，但随成才和这个房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随成才是她堂弟。
她还得给她叔普法，普及《民法典》里头关于继承权的相关规定。
那是她十八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
很多电视剧喜欢把一个人的十八岁描绘地特别美好，但随成绮恨不得她的人生没有十八岁。
这一策略也被她用来应对很多美好的回忆，譬如从法国回来之后，她屏蔽了所有法国相关的东西，仿佛在巴黎念大学的几年时光从未发生过。
她不是包法利夫人，可能从前是。
她现在不想死，也不想去巴黎。
现在她妈妈躺在病床上，叔叔和婶婶一家来出人情，一边说：“要我看你当时还不如不去留学，这个钱留给你妈妈治病多好。”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拿出了一封一千元的红包，随成绮一边收下，一边说：“成才最近学习怎么样，听说现在中考都要分流，他能上高中么？”
叔叔脸一哂，好半天道：“我对他没什么期待，健健康康就好。倒是你，当年大哥对你的学习逼的太紧，你现在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谈个朋友？”
没期待，那就是考不上。
随成绮敛下眼睫，握着叔叔的手道：“谢谢叔叔的关心，我工作刚稳定下来，找对象不急。”
叔叔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你爸爸不在了，有些话我得说说你。女孩子不要太骄傲，尤其你这种学历高的女孩，适当的时候要学会低头。”
随成绮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叔叔你说的对，去年有很多人给我介绍工作，我想着如果他们给我介绍对象，我肯定不会拒绝，毕竟愿意给我介绍好工作的，介绍来的对象肯定不差。”
好工作比好男人多，不给她介绍工作却给她介绍对象，明显是拿她当人情。
拿她当什么？拜年时的一条烟还是两瓶酒。
叔叔后背一寒，有些心虚的一抹鼻子：“你成才弟弟初三这一年很关键，所以去年我们对你关心有点少，不是对你工作的事情不上心。”
随成绮还是温柔的笑：“那是自然，要不是我妈还在住院……”
她特意往病房里瞥了两眼，目光之中满是担忧：“我肯定要帮成才弟弟补补课，起码上个高中吧。”
叔叔脸色“五彩斑斓”地走了，随成绮疲惫地坐在妈妈病床前，给自己倒了一口热茶。
“你叔叔这一点倒是说得很对，你也该找个人成家了。”
随成绮一口热水没含住，吐了自己一身：“你成家倒是早，你宫颈癌怎么得的？”
“有可能是以前出差的时候那酒店不干净。”
随成绮“噔噔噔”走到了病房楼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百奇，用抽烟的姿势吃了起来。
恨铁不成钢，她恨。
沈山晏第一看看到的随成绮就是这样，医院病房大楼下的紫藤花架小道上，一个干练的女人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正在抽烟，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疲惫。像在溪流里被水千锤百炼后，依然立在水中的石头。
他皱着眉头，下车走到女人面前，可到嘴的话慢慢咽了下去：“医院最好不要抽……”
“来一根？”随成绮到嘴边的脏话在看清沈山晏的脸之后也咽了下去，转而抽出了一根百奇，指节在沈山晏的胸膛上一敲，十分自来熟。
苍天有眼，看到帅哥，是对她今天所有经历的补偿。
帅哥衣品还行，穿着一件粉卫衣，看起来好像一个青春男大，就是气质不太像。
上过班的人终究和没上过班的人不一样。
就是这个帅哥太事儿了。
沈山晏接过百奇：“对不起，我麸质过敏。”
事儿，太事儿了。
随成绮无语望天，她不想和老天爷一笔购销，这笔账来日再算。
三天后随成绮又在开水房看到了帅哥，这次帅哥穿得是一套YSL的黑西装。
长大的标志就是她认识了很多自己一辈子买不起的品牌，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如果她没见过光明，本可以忍受黑暗。
放在这里就是，如果她没有见过有钱的生活，她本可以忍受贫穷。
热爱文学的父亲将她引上了文科这条不归路。
如果她没念文科，是不是现在已经可以拉着一帮同学创业造手机造汽车造AI机器人了？
她忍不住幻想，爱幻想是文科生的通病。
“你的水快满了。”
事多的帅哥注意力一直在她的开水瓶上，见她瞳孔虚焦，忍不住提醒一句。
事儿多有他的好处。
随成绮连声道谢，差一点她就要烫伤了。
帅哥起码有185，肩膀很阔，穿着西装站在开水房里头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太猎奇了。
随成绮拉着帅哥在走廊上问道：“你也来看病人么？”
沈山晏点了点头：“看来你也是。”
随成绮熟练地打开了微信的二维码：“帅哥，你来得勤么？我有时候加班，顾不上来看我妈，如果你有来不及的时候，我们可以互相帮忙看一看，26病房。”
沈山晏摇头：“你可以请护工。”
随成绮手机一收，转身就在心里骂了八百遍。
鬼使神差那么一瞬间想谈恋爱，主动出击一把，差点换来终身内向。
“我知道，你就是小红书上那种，对crush一瞬间下头。”
躺在陪护床上，随成绮怎么也睡不着，骚扰正在和纳斯达克指数斗智斗勇的闺蜜关霖：“什么crush，叫他过敏哥。”
三天后随成绮成功要到了过敏哥的邮箱。
过敏哥全名叫沈山晏，枫市本地人，在巴黎学的数学，回国创业，现在正在造机器人。
随成绮看完沈山晏的简历，两眼一黑。
她去法国留学是因为欧洲大陆留学便宜，过敏哥去法国那纯粹是去数学圣地朝圣。
过敏哥做事的风格也可以理解了，学数学学的。
死活不给随成绮私人联系方式，公事公办，什么文件都要发邮箱。
大项目拉投资，从她手里过，她现在看到亿这个字都要脱敏了。
可是想到过敏哥也要在开水房打开水，她就心里头——平衡。
忍不住多喝了一口酒，她最喜欢ROSE，这种粉粉的起泡酒，度数低，小甜水，还有泡泡。
从前不理解她爸为什么那么爱喝酒，到了某个年龄自动解锁了酒鬼基因。
项目书她要看，难得有机会当过敏哥的甲方，她要狠狠地“甲”一把。
万恶的资本家，数学nerd，事儿精，你给我等着！
很遗憾，这种人做出来的项目书必然很完美。
随成绮连着三个大夜，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一肚子火气，又看到西装革履的万恶资本家和自己顶头上司谈笑风生，她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关霖看着上上下下的折线图，杀红了眼，一边还不忘回闺蜜的消息，“对了，你那个前任哥也要回国了，说是枫市的招商环境好，想去创业。”
“我哪个前任……”随成绮垂死挣扎。
“你说呢。”
关霖敲键盘的手一顿，将耳机离自己更近些：“顾！文！舟！”
关霖认识的，那就只能是顾文舟。
“庆祝项目大成功，这是我请的奶茶！”主管高兴地吼了一嗓子。
办公室里传来欢呼声，随成绮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
她想换个城市生活。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以为她就是她，法国就是法国，这两个东西毫不相干。
直到上了大学，她才知道去欧洲留学，是一件性价比很高的事情。
这些事有些人八岁就知道，而她十八岁才知道。
告诉她在各个国家留学的优缺点的人，如今正在当华尔街之娘，而她正在被母亲逼着找对象，险些当娘。
说实话母亲在化疗住院的时候，她一边陪床一边忙工作，最累的一瞬间她确实想过，要不找个人结婚算了。
好在华尔街之娘关霖及时打断了她的幻想：“你如果结了婚，大概率就是去医院伺候两个母亲，还要带两个小的，到时候你要是想不开，眼一闭从医院楼顶跳下去，我还得买回国的机票。”
倒不是嫌回国的机票难买，她也二十五了，有严重的腰肌劳损，非必要不想坐三个小时以上的飞机。
随成绮笑着对微信骂了一句：“死水母，你那么多前任，不会都是和你接吻的时候被你毒死了吧。”
小时候关霖在课堂上介绍自己的名字，说家里找大师算过，命里缺水和木，所以取名叫霖。
那堂课下课后，她就有了个叫水母的外号。
关霖说自己高考失利就是这个外号闹得，光补水，没补木。
随成绮骂她封建迷信，连唯物主义都学不会，难怪考不好。
唯物主义是什么呢，是人死了就是死了，别的不会再有什么。
萨特死掉之后，波伏娃就是在书里这么写的。
随成绮的名字很唯物，她爸爸是文学院教授，喜欢“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这句诗，觉得特别美，于是就给她取这个名。
结果她爸死在和小三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两个人去西藏朝圣，结果因为高反的时候没把持住，非常猎奇地死去了。
随成绮一边忙着给父亲收尸，一边还要应付叔叔的电话：“叔，这都什么年代了，虽然你生的是儿子，但随成才和这个房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随成才是她堂弟。
她还得给她叔普法，普及《民法典》里头关于继承权的相关规定。
那是她十八岁那一年发生的事情。
很多电视剧喜欢把一个人的十八岁描绘地特别美好，但随成绮恨不得她的人生没有十八岁。
这一策略也被她用来应对很多美好的回忆，譬如从法国回来之后，她屏蔽了所有法国相关的东西，仿佛在巴黎念大学的几年时光从未发生过。
她不是包法利夫人，可能从前是。
她现在不想死，也不想去巴黎。
现在她妈妈躺在病床上，叔叔和婶婶一家来出人情，一边说：“要我看你当时还不如不去留学，这个钱留给你妈妈治病多好。”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拿出了一封一千元的红包，随成绮一边收下，一边说：“成才最近学习怎么样，听说现在中考都要分流，他能上高中么？”
叔叔脸一哂，好半天道：“我对他没什么期待，健健康康就好。倒是你，当年大哥对你的学习逼的太紧，你现在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谈个朋友？”
没期待，那就是考不上。
随成绮敛下眼睫，握着叔叔的手道：“谢谢叔叔的关心，我工作刚稳定下来，找对象不急。”
叔叔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你爸爸不在了，有些话我得说说你。女孩子不要太骄傲，尤其你这种学历高的女孩，适当的时候要学会低头。”
随成绮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叔叔你说的对，去年有很多人给我介绍工作，我想着如果他们给我介绍对象，我肯定不会拒绝，毕竟愿意给我介绍好工作的，介绍来的对象肯定不差。”
好工作比好男人多，不给她介绍工作却给她介绍对象，明显是拿她当人情。
拿她当什么？拜年时的一条烟还是两瓶酒。
叔叔后背一寒，有些心虚的一抹鼻子：“你成才弟弟初三这一年很关键，所以去年我们对你关心有点少，不是对你工作的事情不上心。”
随成绮还是温柔的笑：“那是自然，要不是我妈还在住院……”
她特意往病房里瞥了两眼，目光之中满是担忧：“我肯定要帮成才弟弟补补课，起码上个高中吧。”
叔叔脸色“五彩斑斓”地走了，随成绮疲惫地坐在妈妈病床前，给自己倒了一口热茶。
“你叔叔这一点倒是说得很对，你也该找个人成家了。”
随成绮一口热水没含住，吐了自己一身：“你成家倒是早，你宫颈癌怎么得的？”
“有可能是以前出差的时候那酒店不干净。”
随成绮“噔噔噔”走到了病房楼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百奇，用抽烟的姿势吃了起来。
恨铁不成钢，她恨。
沈山晏第一看看到的随成绮就是这样，医院病房大楼下的紫藤花架小道上，一个干练的女人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正在抽烟，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疲惫。像在溪流里被水千锤百炼后，依然立在水中的石头。
他皱着眉头，下车走到女人面前，可到嘴的话慢慢咽了下去：“医院最好不要抽……”
“来一根？”随成绮到嘴边的脏话在看清沈山晏的脸之后也咽了下去，转而抽出了一根百奇，指节在沈山晏的胸膛上一敲，十分自来熟。
苍天有眼，看到帅哥，是对她今天所有经历的补偿。
帅哥衣品还行，穿着一件粉卫衣，看起来好像一个青春男大，就是气质不太像。
上过班的人终究和没上过班的人不一样。
就是这个帅哥太事儿了。
沈山晏接过百奇：“对不起，我麸质过敏。”
事儿，太事儿了。
随成绮无语望天，她不想和老天爷一笔购销，这笔账来日再算。
三天后随成绮又在开水房看到了帅哥，这次帅哥穿得是一套YSL的黑西装。
长大的标志就是她认识了很多自己一辈子买不起的品牌，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如果她没见过光明，本可以忍受黑暗。
放在这里就是，如果她没有见过有钱的生活，她本可以忍受贫穷。
热爱文学的父亲将她引上了文科这条不归路。
如果她没念文科，是不是现在已经可以拉着一帮同学创业造手机造汽车造AI机器人了？
她忍不住幻想，爱幻想是文科生的通病。
“你的水快满了。”
事多的帅哥注意力一直在她的开水瓶上，见她瞳孔虚焦，忍不住提醒一句。
事儿多有他的好处。
随成绮连声道谢，差一点她就要烫伤了。
帅哥起码有185，肩膀很阔，穿着西装站在开水房里头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太猎奇了。
随成绮拉着帅哥在走廊上问道：“你也来看病人么？”
沈山晏点了点头：“看来你也是。”
随成绮熟练地打开了微信的二维码：“帅哥，你来得勤么？我有时候加班，顾不上来看我妈，如果你有来不及的时候，我们可以互相帮忙看一看，26病房。”
沈山晏摇头：“你可以请护工。”
随成绮手机一收，转身就在心里骂了八百遍。
鬼使神差那么一瞬间想谈恋爱，主动出击一把，差点换来终身内向。
“我知道，你就是小红书上那种，对crush一瞬间下头。”
躺在陪护床上，随成绮怎么也睡不着，骚扰正在和纳斯达克指数斗智斗勇的闺蜜关霖：“什么crush，叫他过敏哥。”
三天后随成绮成功要到了过敏哥的邮箱。
过敏哥全名叫沈山晏，枫市本地人，在巴黎学的数学，回国创业，现在正在造机器人。
随成绮看完沈山晏的简历，两眼一黑。
她去法国留学是因为欧洲大陆留学便宜，过敏哥去法国那纯粹是去数学圣地朝圣。
过敏哥做事的风格也可以理解了，学数学学的。
死活不给随成绮私人联系方式，公事公办，什么文件都要发邮箱。
大项目拉投资，从她手里过，她现在看到亿这个字都要脱敏了。
可是想到过敏哥也要在开水房打开水，她就心里头——平衡。
忍不住多喝了一口酒，她最喜欢ROSE，这种粉粉的起泡酒，度数低，小甜水，还有泡泡。
从前不理解她爸为什么那么爱喝酒，到了某个年龄自动解锁了酒鬼基因。
项目书她要看，难得有机会当过敏哥的甲方，她要狠狠地“甲”一把。
万恶的资本家，数学nerd，事儿精，你给我等着！
很遗憾，这种人做出来的项目书必然很完美。
随成绮连着三个大夜，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一肚子火气，又看到西装革履的万恶资本家和自己顶头上司谈笑风生，她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关霖看着上上下下的折线图，杀红了眼，一边还不忘回闺蜜的消息，“对了，你那个前任哥也要回国了，说是枫市的招商环境好，想去创业。”
“我哪个前任……”随成绮垂死挣扎。
“你说呢。”
关霖敲键盘的手一顿，将耳机离自己更近些：“顾！文！舟！”
关霖认识的，那就只能是顾文舟。
“庆祝项目大成功，这是我请的奶茶！”主管高兴地吼了一嗓子。
办公室里传来欢呼声，随成绮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
她想换个城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