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
玉华峰，小阁楼。
一张传讯符浮空，符纹流转，泛有金光。
司展黎并起两指隔空比划，符纸背面映出字迹。她打了个响指，符纸瞬息自燃，化成一只手心大的雀儿，叽叽喳喳在她身边绕了一圈，停留在她手指上。
她轻声：“去吧。”
小雀应声歪了歪头，轻盈地飞出轩窗，飞向广袤的天际。
司展黎良久才收回视线。
晏诀曾提起玉京有传音阵名为“婆娑结”，联络每一个在京的仙使，下界无职位的散仙不在其列，凡人更无机会接触。
虽说晏、云二人皆在传音阵中，但她不愿事事都麻烦他们，更不想将其牵扯进这团乱麻里来。
他二人毕竟是天庭的人。
她想联系母亲传递线索，便只能用传讯符了。而此符无法确保传送千万里之遥，亦无法隔界传送，并不周全。
但愿相隔不远，万无一失。
打从玉京回府，清晨，晏诀将修剪好的花枝送到阁楼，接下来一整日不见其人影。一连两日皆是如此。
是日，司展黎练完剑浑身舒爽松懈，自觉四下无事可做，便有闲去找他。
她在层叠的雕梁画栋中闲逛，转了一圈，进了一个院子，文竹遒劲，一条小溪从中穿过，流水清浅，垒了几块青石板，好似浑然天成一条小路。
左右两侧是贴墙的抄手游廊，恰恰将这一派秀致景色圈在其中。
司展黎心旷神怡地穿过游廊，过了转角，便见松子坐在廊下头如小鸡啄米，正是打盹呢。
她步履轻缓地走去，抬头见檐下三个清瘦如风的大字——“黄金屋”。她弯了弯嘴角，想必是取自“书中自有黄金屋”，与这毓秀之景相衬，派生出一股风雅来。
这便是晏诀的书房了。
松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见她便笑：“小黎姐，你来找仙君吗？他正在闭关造阵呢。”
司展黎挑眉，屈指敲了敲门。
“松子？莫要扰我，若无急事暂且搁置吧。”里头传出晏诀的声音，语气淡淡，倒是没有不耐之情。
司展黎笑道：“做什么呢？给我瞧瞧。”
那声音一顿：“原来是阿黎，请进。”
司展黎推门而入，晏诀正低头忙碌，雕刻着手中的东西。
她靠近书案，发现他在刻阵纹，“什么阵？”
晏诀头也不抬：“我先卖个关子，做好了再说。”
司展黎扫视这房中摆设，落在案桌上，一幅画被书册压着露出一角，看不全。
她伸手去拿，晏诀立即抬手一挡：“且慢。此画还未完成，不看为好。”
司展黎见他微有急色，更加稀奇：“不过是没画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晏诀只得神色自如地拿开书。
一幅上乘丹青映入眼帘。司展黎略一怔，画的是她。
她拾起画轴，正是从凡间回山的那夜，她醉意朦胧，硬拉着他对招。
而这画的正是当时她使出的一招剑式“燕子回探”。只见她一跃而起，扭身回刺，这一剑迅疾如雷。她身姿俊逸，剑光凛冽。
月华如练，披在她身好似披风，她如积雪的松柏一般巍然。
画得可谓是惟妙惟肖、细致入微，可见画者用心之极。
司展黎放下画，双手交叉支起下巴，促狭道：“我倒看不出哪处未画成。如此佳作，决明有何理由藏着掖着？难道是因画上人拿不出手吗？”
晏诀哑然，耳根微红。
他收好画轴，狡辩：“我观你那一剑着实精妙，便想着画下来仔细钻研。如今被你撞破，我反倒偷师不成了。”
司展黎觉得可笑：“我并非吝啬之人，不过是学个剑招，你告诉我便成。除了这一招，再多教你几招也未尝不可。”
晏诀清咳：“原是我狭隘。”
司展黎要来宣纸和画笔，晏诀眼神疑问。
“我也要画你。”她语气理所当然。
“哦？”晏诀惊喜，笑意渐深，“阿黎竟也通丹青，那便画吧。”
晏诀歪坐在桌案旁，手肘抵着案台斜撑着额头，眼睛半阖，嘴角上扬，姿态慵懒，眼风扫过来竟有些惑人。一改往日爽朗清举的模样，透露出一股风流姿态来。
“有些多余了。”司展黎好笑，“不必如此，你做你的事。”
晏诀：“……”
他只好摆正姿势，去雕刻阵纹。
司展黎想着作画不难，但下笔了又是另一回事，像她这般打小就没碰过画笔的人，能画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她又是咬笔杆，又是挠头，又是时不时看看晏诀一笔一笔地画。
晏诀偷偷觑她，见她苦苦思索的模样，笑而不语。
半晌，他温声道：“阿黎，你大可信任我。司晔前辈是我的恩人，单凭此便可知我绝不会做对你不利之事。”
几分循循善诱之意。
听他突然提起此事，司展黎停笔，“你能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吗？”
晏诀毫不犹豫：“当然。”
司展黎被这没来由地信任逗笑了：“纵使我不明说，你也猜出一二了。”
晏诀道：“只要你不说，我便不会多嘴。”
“枯木逢春之阵仍存在于世间。”
宴诀闻言殊无震惊之色。
司展黎看向他的目光几分锐利，“你不就是想知晓此阵详情吗？”
晏诀一副被冤枉的神情，诚恳道：“我想助你。”
司展黎不解：“助我？为了报恩？你应当知道这是何等浑水，没必要把自己搭上。”
晏诀握紧刻刀，只一息便将其放下，“我甘愿。”
司展黎闻言一笑，仍是步步紧逼：“我不信有人可以不为利益，无私地为旁人付出。”
晏诀反问：“但你不正是这般付出吗？”
“不一样，你我只是初识。”
司展黎在纸上落笔，继续描绘。
晏诀呼吸一促，强颜欢笑：“有道理。但君子论迹，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司展黎点点头。
片刻，她呼出一口气，终于完成了她的大作。
宣纸上，人物线条凌乱，晏诀嘴角抽搐，口吻揶揄：“唉。勉强能看出是我，不错。”
司展黎把笔扔进笔洗，“画成这样要怪只能怪你扰我分心。”
“我喜欢。”晏诀看了又看，很是珍爱的模样，“裱起来天天瞻仰。”
司展黎撇撇嘴，不置可否。
晏诀提醒：“说好的教我剑招，可不许搪塞我。”
司展黎：“……”
点翠山临近玉华峰，山势较缓，遍植迎客松、云杉，高大葳蕤。
山顶二人身影飞掠，剑光闪烁，触之即离。
司展黎一手背于身后，一手出剑，游刃有余，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晏诀袭来的剑招。
晏诀是用阵的好手，剑术天赋也好，但终究少了几分变通，即使他一教就会，若不是她相让，他在她的手下走不了十招。
悠扬的笛声倏忽飘来，由远及近。
司展黎心神一明，剑招都轻快了几分。
一蓝衣仙人走下云头，手按竹笛，笛声清亮透彻，响彻山林，仿佛浑然天成之音。
人影与剑影跃动，纠缠不清。
云岫心中快慰，气息猛送，笛音陡然拔起，响遏行云。
司展黎一招破敌，将对手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急忙收剑，晏诀笑道：“陪我练剑，怎么出招这么狠。”
司展黎道：“笛声动人心弦，情不自禁。”
“怪我喽。”云岫道，笛子在她指间转了几转。
司展黎迎上前：“你可算得闲了。”
云岫将笛子插于腰带里，拉过她的手道：“只能怪真君的酒太醉人了。我受真君之托将几壶‘晚来秋’送与仙尊。仙尊当即拉我对饮，硬要一醉方休。”
司展黎忍笑：“说明仙尊对你另眼相待。想来你真的要入清极殿了。”
云岫清清嗓，“但我也不是随便就能叛离星宿殿的。”
她话虽如此，眼角眉梢的得意却飞了出来。
司展黎兴致勃勃。
被忽略的晏诀幽幽出声：“阿黎。”
司展黎回道：“我给你喂了半天招，让我歇会儿。不过你可不能闲着。”
晏诀认命般耍起剑招。
司、云二人行至崖边，向山下望去，视野开阔，林海翻涌，流淌着浓绿。
云岫道：“仙尊本名妊临峯，已经飞升五千年，有余天上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仙，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
司展黎佩服，这么快她连本名都知晓了，何止相处得不错。
云岫神神秘秘：“近来发生了一桩事。你可还记得你跟我提起的那个小仙。”
司展黎猜测：“怎么，他还在纠缠仙尊？”
“那可不嘛。”云岫啧啧，“他痴缠仙尊不成，被同僚状告到天尊那处去了，天尊一怒之下，将他革职查办了。”
她顿了下，压下声音：“不过我听闻，被贬为凡人才是真，对外秘而不宣，只道是被遣给下界仙人打杂去呢。”
司展黎抱起手臂：“瞒得这样紧，你是如何得知？仙尊透露给你的。”
“属你猴精！”云岫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还不是仙尊拉着我谈天说地。”
司展黎不屑哼笑：“那仙官也是蠢，好不容易修成仙，无法断情不说，人家都明确拒绝了，还不放手。须知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好了自讨苦吃。”
“他若是刻苦修炼，努力升职，说不定仙尊还能高看他一眼。”
轰然一声，司展黎转头看去，石壁上一指深的剑痕，晏诀对此歉然一笑：“不好意思，下手重了。”
司展黎摇头，未放在心上。
云岫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小黎儿你还是不知道官场的水深。我看那仙官未必真有多少深情，企图攀上仙尊这棵大树往上爬才是真。”
“可惜仙尊是何等人啊，她最痛恨弄虚作假，趋炎附势之人了，偏偏这人手段还不高明，弄些情啊爱啊的东西，仙人大都怕沾上因果，对情爱之事唯恐避之不及呢。”
“我还是天真了。”司展黎立刻反省，沉吟片刻，“仙尊出手了？”
云岫微笑：“仙尊也不好直接出面，稍微敲打一下那仙官身边忮忌他的人便罢。如此一来也不损仙尊的威名。”
她凑近小声：“此事千万不可对外人提起。”
司展黎无奈：“我有分寸。”
“也包括我吗？”
晏诀从她二人身后冒出头，冷不丁开口。
云岫唬了一跳，她拍拍胸口：“真君怎么神出鬼没的。”
晏诀瞟一眼道：“是你心虚。”
司展黎道：“你已经听到了，自然不包括你。”
晏诀笑吟吟：“那我不是外人了。”
司展黎嗤道：“重点抓得好。”
云岫又谈起普华天尊的处事作风，真是雷厉风行，从未心慈手软，宁愿错杀绝不放过，撞到她手里算是被豺狼盯上了。
此事虽和清极有关，但她向来公私分明，明察秋毫后处置了那小仙便罢。
说起普华不由得谈及拥川将军。
晏诀道：“拥川之前是校尉，机缘巧合下，天尊发觉她资质不错，便向天帝举荐了她，她也是争气，斩凶兽平动乱，不过七八百年就登上了战神将军之位。”
司展黎浮现钦佩之色。
云岫续道：“如今，人人都要尊称一声‘拥川将军’。是以天尊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也将天尊敬为恩师，唯其马首是瞻。”
司展黎明了：“怪不得是一条心。”
一张传讯符浮空，符纹流转，泛有金光。
司展黎并起两指隔空比划，符纸背面映出字迹。她打了个响指，符纸瞬息自燃，化成一只手心大的雀儿，叽叽喳喳在她身边绕了一圈，停留在她手指上。
她轻声：“去吧。”
小雀应声歪了歪头，轻盈地飞出轩窗，飞向广袤的天际。
司展黎良久才收回视线。
晏诀曾提起玉京有传音阵名为“婆娑结”，联络每一个在京的仙使，下界无职位的散仙不在其列，凡人更无机会接触。
虽说晏、云二人皆在传音阵中，但她不愿事事都麻烦他们，更不想将其牵扯进这团乱麻里来。
他二人毕竟是天庭的人。
她想联系母亲传递线索，便只能用传讯符了。而此符无法确保传送千万里之遥，亦无法隔界传送，并不周全。
但愿相隔不远，万无一失。
打从玉京回府，清晨，晏诀将修剪好的花枝送到阁楼，接下来一整日不见其人影。一连两日皆是如此。
是日，司展黎练完剑浑身舒爽松懈，自觉四下无事可做，便有闲去找他。
她在层叠的雕梁画栋中闲逛，转了一圈，进了一个院子，文竹遒劲，一条小溪从中穿过，流水清浅，垒了几块青石板，好似浑然天成一条小路。
左右两侧是贴墙的抄手游廊，恰恰将这一派秀致景色圈在其中。
司展黎心旷神怡地穿过游廊，过了转角，便见松子坐在廊下头如小鸡啄米，正是打盹呢。
她步履轻缓地走去，抬头见檐下三个清瘦如风的大字——“黄金屋”。她弯了弯嘴角，想必是取自“书中自有黄金屋”，与这毓秀之景相衬，派生出一股风雅来。
这便是晏诀的书房了。
松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见她便笑：“小黎姐，你来找仙君吗？他正在闭关造阵呢。”
司展黎挑眉，屈指敲了敲门。
“松子？莫要扰我，若无急事暂且搁置吧。”里头传出晏诀的声音，语气淡淡，倒是没有不耐之情。
司展黎笑道：“做什么呢？给我瞧瞧。”
那声音一顿：“原来是阿黎，请进。”
司展黎推门而入，晏诀正低头忙碌，雕刻着手中的东西。
她靠近书案，发现他在刻阵纹，“什么阵？”
晏诀头也不抬：“我先卖个关子，做好了再说。”
司展黎扫视这房中摆设，落在案桌上，一幅画被书册压着露出一角，看不全。
她伸手去拿，晏诀立即抬手一挡：“且慢。此画还未完成，不看为好。”
司展黎见他微有急色，更加稀奇：“不过是没画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晏诀只得神色自如地拿开书。
一幅上乘丹青映入眼帘。司展黎略一怔，画的是她。
她拾起画轴，正是从凡间回山的那夜，她醉意朦胧，硬拉着他对招。
而这画的正是当时她使出的一招剑式“燕子回探”。只见她一跃而起，扭身回刺，这一剑迅疾如雷。她身姿俊逸，剑光凛冽。
月华如练，披在她身好似披风，她如积雪的松柏一般巍然。
画得可谓是惟妙惟肖、细致入微，可见画者用心之极。
司展黎放下画，双手交叉支起下巴，促狭道：“我倒看不出哪处未画成。如此佳作，决明有何理由藏着掖着？难道是因画上人拿不出手吗？”
晏诀哑然，耳根微红。
他收好画轴，狡辩：“我观你那一剑着实精妙，便想着画下来仔细钻研。如今被你撞破，我反倒偷师不成了。”
司展黎觉得可笑：“我并非吝啬之人，不过是学个剑招，你告诉我便成。除了这一招，再多教你几招也未尝不可。”
晏诀清咳：“原是我狭隘。”
司展黎要来宣纸和画笔，晏诀眼神疑问。
“我也要画你。”她语气理所当然。
“哦？”晏诀惊喜，笑意渐深，“阿黎竟也通丹青，那便画吧。”
晏诀歪坐在桌案旁，手肘抵着案台斜撑着额头，眼睛半阖，嘴角上扬，姿态慵懒，眼风扫过来竟有些惑人。一改往日爽朗清举的模样，透露出一股风流姿态来。
“有些多余了。”司展黎好笑，“不必如此，你做你的事。”
晏诀：“……”
他只好摆正姿势，去雕刻阵纹。
司展黎想着作画不难，但下笔了又是另一回事，像她这般打小就没碰过画笔的人，能画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她又是咬笔杆，又是挠头，又是时不时看看晏诀一笔一笔地画。
晏诀偷偷觑她，见她苦苦思索的模样，笑而不语。
半晌，他温声道：“阿黎，你大可信任我。司晔前辈是我的恩人，单凭此便可知我绝不会做对你不利之事。”
几分循循善诱之意。
听他突然提起此事，司展黎停笔，“你能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吗？”
晏诀毫不犹豫：“当然。”
司展黎被这没来由地信任逗笑了：“纵使我不明说，你也猜出一二了。”
晏诀道：“只要你不说，我便不会多嘴。”
“枯木逢春之阵仍存在于世间。”
宴诀闻言殊无震惊之色。
司展黎看向他的目光几分锐利，“你不就是想知晓此阵详情吗？”
晏诀一副被冤枉的神情，诚恳道：“我想助你。”
司展黎不解：“助我？为了报恩？你应当知道这是何等浑水，没必要把自己搭上。”
晏诀握紧刻刀，只一息便将其放下，“我甘愿。”
司展黎闻言一笑，仍是步步紧逼：“我不信有人可以不为利益，无私地为旁人付出。”
晏诀反问：“但你不正是这般付出吗？”
“不一样，你我只是初识。”
司展黎在纸上落笔，继续描绘。
晏诀呼吸一促，强颜欢笑：“有道理。但君子论迹，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司展黎点点头。
片刻，她呼出一口气，终于完成了她的大作。
宣纸上，人物线条凌乱，晏诀嘴角抽搐，口吻揶揄：“唉。勉强能看出是我，不错。”
司展黎把笔扔进笔洗，“画成这样要怪只能怪你扰我分心。”
“我喜欢。”晏诀看了又看，很是珍爱的模样，“裱起来天天瞻仰。”
司展黎撇撇嘴，不置可否。
晏诀提醒：“说好的教我剑招，可不许搪塞我。”
司展黎：“……”
点翠山临近玉华峰，山势较缓，遍植迎客松、云杉，高大葳蕤。
山顶二人身影飞掠，剑光闪烁，触之即离。
司展黎一手背于身后，一手出剑，游刃有余，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晏诀袭来的剑招。
晏诀是用阵的好手，剑术天赋也好，但终究少了几分变通，即使他一教就会，若不是她相让，他在她的手下走不了十招。
悠扬的笛声倏忽飘来，由远及近。
司展黎心神一明，剑招都轻快了几分。
一蓝衣仙人走下云头，手按竹笛，笛声清亮透彻，响彻山林，仿佛浑然天成之音。
人影与剑影跃动，纠缠不清。
云岫心中快慰，气息猛送，笛音陡然拔起，响遏行云。
司展黎一招破敌，将对手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急忙收剑，晏诀笑道：“陪我练剑，怎么出招这么狠。”
司展黎道：“笛声动人心弦，情不自禁。”
“怪我喽。”云岫道，笛子在她指间转了几转。
司展黎迎上前：“你可算得闲了。”
云岫将笛子插于腰带里，拉过她的手道：“只能怪真君的酒太醉人了。我受真君之托将几壶‘晚来秋’送与仙尊。仙尊当即拉我对饮，硬要一醉方休。”
司展黎忍笑：“说明仙尊对你另眼相待。想来你真的要入清极殿了。”
云岫清清嗓，“但我也不是随便就能叛离星宿殿的。”
她话虽如此，眼角眉梢的得意却飞了出来。
司展黎兴致勃勃。
被忽略的晏诀幽幽出声：“阿黎。”
司展黎回道：“我给你喂了半天招，让我歇会儿。不过你可不能闲着。”
晏诀认命般耍起剑招。
司、云二人行至崖边，向山下望去，视野开阔，林海翻涌，流淌着浓绿。
云岫道：“仙尊本名妊临峯，已经飞升五千年，有余天上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仙，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
司展黎佩服，这么快她连本名都知晓了，何止相处得不错。
云岫神神秘秘：“近来发生了一桩事。你可还记得你跟我提起的那个小仙。”
司展黎猜测：“怎么，他还在纠缠仙尊？”
“那可不嘛。”云岫啧啧，“他痴缠仙尊不成，被同僚状告到天尊那处去了，天尊一怒之下，将他革职查办了。”
她顿了下，压下声音：“不过我听闻，被贬为凡人才是真，对外秘而不宣，只道是被遣给下界仙人打杂去呢。”
司展黎抱起手臂：“瞒得这样紧，你是如何得知？仙尊透露给你的。”
“属你猴精！”云岫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还不是仙尊拉着我谈天说地。”
司展黎不屑哼笑：“那仙官也是蠢，好不容易修成仙，无法断情不说，人家都明确拒绝了，还不放手。须知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好了自讨苦吃。”
“他若是刻苦修炼，努力升职，说不定仙尊还能高看他一眼。”
轰然一声，司展黎转头看去，石壁上一指深的剑痕，晏诀对此歉然一笑：“不好意思，下手重了。”
司展黎摇头，未放在心上。
云岫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小黎儿你还是不知道官场的水深。我看那仙官未必真有多少深情，企图攀上仙尊这棵大树往上爬才是真。”
“可惜仙尊是何等人啊，她最痛恨弄虚作假，趋炎附势之人了，偏偏这人手段还不高明，弄些情啊爱啊的东西，仙人大都怕沾上因果，对情爱之事唯恐避之不及呢。”
“我还是天真了。”司展黎立刻反省，沉吟片刻，“仙尊出手了？”
云岫微笑：“仙尊也不好直接出面，稍微敲打一下那仙官身边忮忌他的人便罢。如此一来也不损仙尊的威名。”
她凑近小声：“此事千万不可对外人提起。”
司展黎无奈：“我有分寸。”
“也包括我吗？”
晏诀从她二人身后冒出头，冷不丁开口。
云岫唬了一跳，她拍拍胸口：“真君怎么神出鬼没的。”
晏诀瞟一眼道：“是你心虚。”
司展黎道：“你已经听到了，自然不包括你。”
晏诀笑吟吟：“那我不是外人了。”
司展黎嗤道：“重点抓得好。”
云岫又谈起普华天尊的处事作风，真是雷厉风行，从未心慈手软，宁愿错杀绝不放过，撞到她手里算是被豺狼盯上了。
此事虽和清极有关，但她向来公私分明，明察秋毫后处置了那小仙便罢。
说起普华不由得谈及拥川将军。
晏诀道：“拥川之前是校尉，机缘巧合下，天尊发觉她资质不错，便向天帝举荐了她，她也是争气，斩凶兽平动乱，不过七八百年就登上了战神将军之位。”
司展黎浮现钦佩之色。
云岫续道：“如今，人人都要尊称一声‘拥川将军’。是以天尊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也将天尊敬为恩师，唯其马首是瞻。”
司展黎明了：“怪不得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