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津,走走走,哥们有事求你。”陆平有些急躁地在门口喊他。

    “来了。”陈津离开座位。

    待看见陈津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季明月将橘皮剥下。和她想的一样,稍微一挤,皮上绽放出小烟花。

    爆满多汁的果肉在金光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宛如展示厅中打着光的钻石。她掰下一瓣,喂进嘴里,果然很甜。

    这时,余宛来到她面前:“月月,你在吃橘子啊,给我来几瓣。”

    季明月将手中的橘子往回收,第一次拒绝别人:“不要。”语气中带着小孩子护食般的幼稚。

    陈津自从被陆平拉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自然也没有参加下午的理综考试。

    季明月看着旁边的空位,还有点不习惯。在卷子上写自己的名字时,她在想他现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在翻墙。

    陆平和陈津来到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上,两人拐到一个路口的时候,陆平在草堆里拿出几根粗长的木棍,将其中一根递给陈津。

    陈津接过,单挑眉问:“什么事这么急?”

    陆平跑的时候没有调节呼吸频率,喘气道:“我哥说,网吧,网吧出事了。你还记得吗,上次不是有几个黄毛骚扰你同桌。”他喃喃道,颇有些不满,“我就用语言威胁了一下他们,至于那么记仇,转头投靠我哥的对家头目。这不,有人来给他们仨撑腰了吗?”

    陈津眼神微敛,他怎么觉得这件事跟他也有关系,毕竟——

    陆平用关节肘击他,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津哥,你等会可得好好把他们收拾一顿,以一敌五啊。小弟相信你的实力。”

    陈津思绪被打断,皱着眉头看着陆平,用手敲打他的头。陆平“噢”的一声弹离原地:“你干嘛?”

    “没什么。”陈津独自往前走,手中的木棍在空中悠然晃荡,划出扇形的轮廓。

    天空蒙上了一层浸了油的白纸,有些暗沉。虎抬头网吧外立了一堵人墙,大多数人只是过来看个热闹,毕竟谁也不想引火上身。

    人堆的中间有五六个彪头大汉,手里不是拿着棍子就是拿着短刀。

    短刀反射的昏黄正好照在赶过来的陈津眼上,有些晃眼。陈津啧一声,微微偏头,昏黄的光照在他的鼻梁骨上,在眼窝处留下阴影。

    门外已是一片狼藉,电脑原件散落在地,屏幕也变成锋利的碎片。

    黄毛之一指着陆平说:“老大,就是他们,那个穿校服的就是陆之然的弟弟,是他找人把我们兄弟三个揍了一顿,还让房东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哥几个好惨啊!又没房子住又被人打。”

    陆平看着被砸坏的电脑,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操你大爷的,我什么时候找人弄你了,还有,房东把你赶出去不是因为你们是三个人拖欠租金吗?关我屁事,有我鸟事。”

    黄毛听见他理直气壮的语气,将自己手腕上的衣服往上挽,露出残存的淤青:“自己看,如果不是你弄我,那是谁搞得我们。”

    陈津的视线落在这些伤疤身上,微微怔住,原来真跟自己有关系。

    因为,在那件事上,他也觉得他们付的代价实在太小了,所以找了几个人小施惩戒了一下。

    一旁陆平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谁把锅扣在他身上。“你们究竟要干什么?”他殊不知甩锅之人就是他的好哥们。

    纹身男摸着刀片,抬头看他:“干什么?你们伤了我兄弟,不赔点钱,也说不过去吧。”玻璃碎渣被人踩得吱吱作响。

    陆平看地面上的一片狼藉,青筋暴起:“赔钱?凭什么赔你们钱。”

    “冷静点,我来。”陈津用手臂拦住往前走的陆平。他眯起眼睛,语气疏离而冷漠,像上帝审判凡人那样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们有脑子吗?”

    “我靠,你骂谁呢?”纹身男小弟立马维护他的主子。

    陈津笑了笑:“且不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我们伤的。再者——”他延长尾音,环视几个拿着武器男人,“这里是学校周边,警察局就在这附近。你们说,要是有人报警,你们跑得快,还是警车开得快。”

    为首的纹身男不屑地笑了一声,视线环绕人群:“他们敢吗,只要有人报警,我保证他们后面没有安分日子。”

    闻言,人群里想报警的人也收了手机。陈津勾唇,语气中有些隐忍的笑意:“不好意思,没跟你们说,我早就报了。”

    还不等纹身男以及他的一干小弟细细思考这番话的威力,警笛已经在满散凉风的空气中初现,且离吵闹声的源头越来越近。

    看着警察从车上下来,纹身男瞬间没了嚣张气焰,慌忙左右回顾:“快跑。”

    他大喊。

    五六个人从另一侧逃窜,本来围在周围的人就多,道路又狭窄,几个人没到道路尽头就被抓住。

    “双手抱头,趴下!”

    “把武器扔了。”蹲在地面上的人听话照做。

    纹身男一反常态,压低自己的声音:“那个警察兄弟,我们啥也没干,这是干啥呢?”

    陈津走过来,打断纹身男的话语,神色冷静道:“是我报的案,他们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砸了我朋友开的网吧。店里有监控,我让我朋友去导了。”

    警察闻言让人将地上的人拷起来。纹身男仰头看着站在他斜前方的男生,在手被拷上的一瞬间,他突然起身捡起刀向陈津奔去。

    陈津反应迅速,立马侧身躲开向他刺来的刀尖,反手将纹身男的双手扣住。手腕稍微使劲,逼得他连叫几声“痛痛痛”,短刀随之哐当掉落在地。

    红色的血珠慢慢从陈津的手腕处渗出来,皮肉划破的痛感冲入他的神经中枢。

    周一的晚自习是物理老师守,他刚进门就让课代表给大家发月考物理答题卡。物理老师是个不苟言笑的返聘小老头,也是一位精通阴阳学的大师。

    季明月接过自己答题卡,八十九分,对于一班的水平来说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没过多久,课代表又走到她身边的过道上,他抽离手中的答题卡,然后放在季明月身旁的桌面上。

    没关紧的窗户里吹来一股风,吹起试卷翘的一角。季明月瞥见试卷在风中起身又躺下,连忙用自己的橡皮擦压在陈津试卷的中心,用以固定轻薄的纸面。

    “114”这三个数字也自然而然地映在她的眼底。

    季明月想起来了,昨天物理老师批评陈津将第一道题做错了。原来学霸也会犯小错误。

    季明月嘴角一抿,感觉自己和陈津的距离更近了一点。

    原来,他也不是处处完美的人,那他会不会喜欢上不完美的我?

    想到这,季明月嘴角的弧度逐渐加深。等等,她脸部突然僵住,嘴角刷一下地耷拉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的害羞,红晕爬上她的脸颊。

    季明月在心中暗自吐槽自己:“你在脑补些什么!”

    物理老师看着红着脸的季明月,内心有些宽慰,这才是做错题该有的羞愧,不像那个陈津。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第一题这么简单的题,我们班居然有两个人错了,我真是不理解啊。一个陈津,一个季明月。这上天还真是有想法,把你俩安排成同桌。”

    讲台下的学生配合着笑了几声。这些笑声的分贝丝毫没有减弱,全部涌进季明月的耳畔中,再深入一点,直达她薄得像层纸的脸皮。

    在笑声的侵染下,她的脸皮越发红润通透了一些。

    季明月这才发现,自己这道题也做错了。

    她拿出错题本记下,发现前几页自己记过原题,并且还不止一遍。她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了,不撞南墙不回头般一直选错误答案,还总是吸取不到教训。

    不过这一次,在老师和陈津的双重提醒下,这道题已经被她刻在脑子里,深入骨髓中。

    由于气压差产生的风又来找存在感,教室外的树叶在风中狂舞,偶有一丝探入教室,便扬起了窗边少女的马尾。

    17岁的季明月永远也想不到有个人会偷偷埋在臂弯中观察她,会发现她一直掉在同一道题的深坑中后,故意选错选项让老师来提醒她。

    晚自习结束后,司机告诉她,她妈妈和叶叔叔周末才回国。

    季明月侧头靠在窗边,感受汽车在暗夜中疾驰的速度。

    不用隐藏情绪,不用装模作样。她勾起唇角,在窗中看见自己含悦的眉眼。

    晚上11点的时候,陈津准时发了她需要学习的音标,比昨天提前了半个小时。

    sun:“今晚学清辅音。”

    季明月点开第一条语音,陈津发的是“po”这个音,听起来就像飘在半空中的圆形气泡被戳破的声音。

    “再听一遍,po。”又一个气泡破掉了,掉落下来的水珠碎片落在季明月的脸上,脸颊泛起一股没来由的痒。

    找不到出处,原来发源地是耳廓,季明月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谢谢。”她发过去,又继续在屏幕中敲击字母,“你今晚去哪里了。”

    在点发送键的时候,她犹豫了,迟迟不敢点下去。

    看着手机屏幕中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陈津有些好奇,网线另一端的人除了“谢谢”还会发点什么。

    十分钟过去了,他瞪得眼睛都酸了,结果什么也没有出现。他往后靠背在椅背上,闭起眼止不住想,那条被她取消发送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陈津或许也没想到她不敢发出的是这条信息。

    为什么不敢发呢?

    季明月不知道,她也不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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