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抬手按下客厅的开灯键。

    房间一瞬间充盈的光亮刺眼到让司恬微眯眼睛。

    她停顿了一秒,然后感受到来自心脏那块儿很深的憋闷感。

    司恬仰头将目光落到了吊灯上。

    ——舒出一口气来。

    其实还是很难过的,两年的工作积累化为泡沫,和叶星蔓也从朋友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这样一看,她似乎是一瞬间变得一无所有了。

    司恬蹲下去,靠着门板,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膝盖间。

    眼泪就在黑暗的视线里这样流了出来,浸湿裤子。

    情绪像是只要打开一个阀门便无法收住的口一样,从刚刚开始的无声流泪慢慢变成轻声抽泣,不过还好,已经在家了,脆弱,难堪,悲伤也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握在手心里的手机震了震,司恬边哭边拿起来看,是林观南的。

    抽泣声小一些,解开屏幕点进去看,林观南说:「咖啡馆在调制新品,你要来试试吗?」

    他在向她发出邀请。

    司恬有点难过,为什么会是今天呢,为什么会是此刻呢?

    如果是明天,如果是昨天,她都能如常的出现,可是偏偏是今天。

    司恬抬手抹干眼泪,边哭边给他回信息;「我今天不去了,身体有点不舒服。」

    发完又觉得后面那句话不太合适,不解释怕对方感到生硬,加一句解释司恬又担心对方多想。

    他会多想吗?

    隔了一会儿,林观南的回复传来:「好。」

    还好,他没有多想。

    司恬从地上起来,去洗手间洗脸,把眼泪和鼻涕全部清理干净,再次回到客厅,看见桌上的手机在震动。

    司恬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林观南,她僵住了一两秒,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迅速调整了下状态接起来,又是正常的语气:“喂林观南,怎么了?”

    林观南温和的声音传过来,他并不清楚有事发生,只是纯粹的关心和问候,语气平常:“哪儿不舒服?吃过药了吗,需不需要陪你去医院?”

    当时回完了那个好字,林观南想了想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于是决定打个电话给司恬来问一下她的情况。

    作为朋友,这样简单的关心与问候也正常。

    他站在咖啡馆外面,倚着墙壁,就这样等待司恬的答复。

    她沉默了一两秒,才道:“吃过了,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感冒。”

    说完,咳了两声。

    电流声在隐隐作响,通话没有结束。

    可是放置在司恬耳边的手机却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

    是林观南在沉默。

    他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司恬心里边便打鼓,他在想什么,司恬先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地主动问道:“林观南,怎么了?”

    仍然温和,只是语气比刚打电话过来时不可察觉地冷了那么一点,他直白地说:“司恬,咳的有点假。”

    语气平淡,没有责怪的意味,但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林观南感觉到司恬呼吸明显地滞住。

    司恬说过许多谎,林观南都心知肚明,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点出来拆穿。

    他感觉到司恬似乎是有些无错。

    因为她许久没有说话。

    两个人隔着电话线就这样沉默。

    时间越长,司恬心里便越慌。

    “我……”

    “司恬。”他语气温和地叫她名字,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嗯。”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隔着电话,林观南都能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她演技确实很好,她敏感,洞察人心,说谎的时候会增添细节,让一切看起来都如此完美,无懈可击,让人不会多想,让人觉得没有逻辑漏洞。

    可是林观南已经越来越能分辨的出她什么时候是在讲真心话,什么时候是在找理由掩饰。

    他比以前要了解她了。

    还在维持的是许久的沉默。

    对方的淡定与气场让司恬明白,她没办法用无事发生瞒过去了。

    林观南要一个答案。

    司恬便给了答案,掐头去尾地简述,尽可能让人听起来放心:“我没事儿,就是心情有一点不好。的确没有感冒,说不舒服是骗你的,对不起,今天不太想去咖啡馆了。”

    “为什么心情不好?”林观南问。

    司恬有些无措与无助。

    为什么要追问呢林观南。

    她仍然在装镇定:“没什么事儿,林观南,不用担心。”

    “可以跟我说说吗,司恬?”

    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好像有些强势。

    强势的司恬甚至有点应付不来了。

    她走去沙发前,坐下,思索了下遣词造句,才道:“我……离职了。还和以前的朋友闹了点矛盾。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完了。我只是有点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林观南又沉默了会儿,通常他沉默的时候司恬会感到有点害怕,明明他是一个特别温和绅士的人,不管对男生女生都会给予特别大的尊重,可是司恬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很害怕他严肃起来的样子。

    因为她不想林观南不开心。

    林观南再次开口说的很直接:“我来找你,你在哪儿?”

    司恬整个人一惊,慌乱拒绝:“不用林观南,我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

    她不想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句话把她吓得都要好了。

    “司恬,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能一个人待着。”

    司恬一愣。

    林观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的柔和,再次征询她的许可:“我去找你,可以吗?”

    她仍然沉默。

    很多时候,司恬甚至比他还会恪守那条名为“朋友”的分界线,即使喜欢他,也不愿意打扰他,不愿意为他带来一点麻烦或困扰。

    什么,都自己承受。

    林观南的心脏跳的有点快。

    他极具耐心地等待司恬。

    他知道,司恬喜欢拒绝他。他也没有把握司恬会说什么,但他并不想遭到对方的拒绝,所以一颗心因此变得七上八下。

    半晌,林观南听到对方说:“好。”

    司恬止住了眼泪。

    她没有办法拒绝林观南,尽管她知道自己此刻很狼狈,很难堪,很低落,很不适合在别人面前出现,可那个人是林观南。

    他朝她招手,用如此温柔的语气。

    她要朝他走去。

    她不想拒绝他。

    ……

    林观南将车子熄火,停在门口。

    这时候再给司恬发了信息。

    发完以后林观南便在车子里静静等待,然后看见她出现在小区门口,四处张望找到他的车,朝他走过来。

    林观南轻点在方向盘上的手停住,专注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近。

    司恬上了车。

    林观南看见她低下去的头,以及眼皮上的肿胀,出声问:“哭过了?”

    “……”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因为在司恬心里他一直都不像是是如此直白的人。

    司恬不想说,有一点无奈:“可以不问吗?”

    “不能。”他没有答应。

    “……”司恬就拒不承认,“没有哭过。”

    林观南轻哼了一声。

    没哭过。

    她其实真差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是怎样的。

    司恬:“……”

    林观南自然不会当真她逞强说出来的话,接着充满耐心地询和承诺:“司恬,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我会解决。”

    作为朋友,林观南的确是没的说,不过他们之间远没有亲密到可以分享这种琐事的地步。

    何况,已经解决了。

    司恬轻声说:“……没什么事儿,电话里都跟你说完了。”

    林观南觉得这是敷衍,这是糊弄。

    是一套精心准备的让他不要担心的措辞。

    他也有点生气,语气坚持,染上点冷意:“发生了什么矛盾?为什么离职?受了什么委屈?都跟我说。”

    司恬从不觉得谁要必须看见她的情绪,把她的情绪当真。

    可当真的有人这么做了,司恬又忍不住流了泪。

    她低头以为能掩住自己的狼狈。

    林观南却递过来纸巾。

    司恬接了过来。

    一部分用来挡住自己的脸,一部分用来擦眼泪。

    泪水暂时性没能流完。

    司恬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奇怪,她解释给对方听:“林观南,我没事儿,我哭不是因为委屈,只是因为你的安慰。”

    哭是好事。

    最怕的是伤心的时候还要假装开心。

    所以林观南没有制止,他只是有点心疼。

    林观南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司恬的话慢慢多起来:“真的没事儿了,事情我都解决完了,我向你保证。你别担心,我只是有一点心情不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低落的情绪,你可以明白吗?”

    “明白。”

    他完全理解她的感受。

    也慢慢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逞强也拧巴。

    情绪要在她心里绕八百个弯才能展现出来。

    “司恬。”

    “嗯。”

    林观南的语气总带给司恬一种情绪特别稳定的感觉,好像是一阵轻风温柔包裹住人不安的心脏。

    “不要哭了,把眼泪擦干,我带你去吃东西。”

    “好。”

    林观南和她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很好吃,是我最喜欢的一家餐厅。”

    语气散漫,眉眼稍扬,给人感觉云淡风轻。

    “嗯。”

    司恬应,她声音有哭过后的鼻音。

    林观南点了点头,又提醒道:“那么,把安全带系好。”

    “好。”

    司恬探手去扯了安全带拉过来。

    等她系好。

    林观南又忍不住叮嘱:“我开车了,司恬。”

    “好。”

    一直跟她说一些废话来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很奏效,尽管她回的都是只言片语,不过眼泪却止住了,情绪也看起来好了点。

    林观南启动车子。

    向前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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