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我甩甩头,非常努力想要将注意力集中到摊开在膝盖上的书。这是一本悬疑小说,逻辑缜密,线索铺排合理,剧情有张有弛,非常吸引人,是今年该品类热销榜上的前十名,我前几天看了前半部分,特别入迷。

    可问题在于,我的专注力在和我玩躲猫猫,不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把它抓回来。视线不聚焦,看字像在飘。揉揉眼睛,我刚才是看到哪一行?

    怀疑地翻回上一页,或许刚才我看的是这里?罗伯特的日记被发现,还是帕特里克杀死了他前妻?

    房门一响,我手抖一下,差点没把书页扯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视线,我告诉自己别再发抖,自然点儿,只假装在看书就好了。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告诉你傍晚去后花园等我,我们可以出去吃点好的。”

    凯厄斯将长袍外套脱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来,放松往上面一靠,接着开始解袖口和衣领。这一系列动作他做的是那么行云流水,顺畅自然,毫无犹豫和阻碍,就好像他天生就该那么做。

    看书看书看书。我的理智在尖叫,两只手拿住书两边,鼻子都快碰到字上,我真的很努力在冷静下来,可是我的世界缺乏空气。

    “看书不要凑那么近,凯伦。那对你的视力没好处。以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即使我能阻止掉自己的视线,却阻止不掉我的听觉,布料悉悉索索摩擦的声音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而如果我伸手去捂住耳朵,那么未免就怪异的太明显了。

    我多想告诉他,就算我倒立将脸贴到书上看字也不会损坏视力,我们已经是吸血鬼,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我身上他就总容易忘掉这点常识。

    毫无疑问,凯厄斯是很适合做家庭教师这类职务的,他的习惯作风端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并且看到不符合他要求的事物下意识就要去张口指正。我都不知道一个人如果习惯好到这样,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可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觉得。

    身边床垫塌陷了一点,他已经换上一件柔软舒展的上衣,坐到我旁边。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味侵袭了我的世界,大脑里摇摇欲坠的紧张神经终于啪嗒一声断开,我几乎像根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倒霉的书哐当掉到地毯上。

    “我晚上有点事。”我弯腰一边系鞋带一边快速说,手指哆哆嗦嗦都快和鞋带缠成一团,“吃点好的,嗯,下次一定。”

    说着抓起书就冲出房门。

    黄昏的空气摆脱掉白天人声与尾气的纠缠,干燥又清爽。我深呼吸,将这来之不易的氧气推进干瘪的肺部,底下脚步不停,鞋跟都快变成烟花,随着我步子噼里啪啦。

    好不容易下到底层又拐过几个弯,前厅灯光在暮色里影影绰绰。我不打算去打扰吉安娜,只是想自己呆一会,所以没往那边去,而是掉头拐到审判厅的前一个走廊。还是不放心,我又回头张望,一片寂静。终于放心背靠着罗马风格的大柱子滑坐下去。

    低下头,简装书被我捏的皱皱巴巴。这本书跟着我也是倒霉,动辄不是磕就是碰,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爱护它。

    胡乱摊开一页,我把鼻子深深埋进去,贪婪呼吸着油墨香,胸腔里过于激荡的情绪终于在这样的抚慰里慢慢平静下来。

    好吧,这是我这周不知道第几个“有事”的夜晚。

    从那天画室的事之后,我们算是真正确定了关系。照理来讲,这应该是一件让人特别开心的事,可生活总是这样。当你想要惊天动地时它给你平平淡淡,你想要细水长流的时候它又给你轰轰烈烈。

    几乎是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这个消息就像一场暴雨把普奥利宫上上下下淋了个通透。第二天我推开房门,来到训练场,路过前厅,进去餐厅······总之是任何一个能够碰到人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究竟得到了多少祝福。

    其实作为普通人,遇到一个你爱的人,而他那么恰好也对你怀有同样情感,你们最终确定关系,获得身边朋友的祝福应该是件幸福快乐的事,哪怕一开始你会觉得有点不习惯以及不好意思。

    但这也要分情况。如果你朋友们的反应并不是那种对你们确定关系感到惊讶的恭喜恭喜,而是一切理所当然他们早知如此的恭喜恭喜时,那么恐怕该感到惊讶的就是你自己了。

    “这么说····”某晚在树桥上乘凉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要做出这个推论很艰难,尤其是你本人就是故事主人翁的时候。德米特里蹲在我身边,他正借着月光研究一盒新买的大富翁,“你的意思是,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你们早就知道我会和·····”

    剩下的话我还是不敢当着人面说出来——向他人宣称自己已经陷入一段关系——这种感觉很奇怪,我一直不是那种热情张扬的女孩,面对感情更多是委婉含蓄。

    “当然,你会是凯厄斯的伴侣,就像苏尔比西娅夫人对于阿罗一样,我们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你一直傻得可怜。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身为局外人,偶尔看着你俩犯傻是件不错的趣事。”德米特里倒是没有这种顾忌,他嗓门大到恨不得把伴侣二字做成铭牌贴到我脑门上,我吓的一把拍住他肩膀,他还怪我破坏掉他重心差点弄翻大富翁棋。

    “这真的没什么,凯伦。”切尔西插话进来,她今晚的任务是做银行家,负责计算并且收发游戏纸钞,并保证没人贪墨取巧,“我很开心看到你终于真正加入我们。阿罗之前一直很担心你未来还是会不愿意呆在沃尔图里。你该享受生活,开心快乐每一天,不要有遗憾。”她是那么自然的靠在阿夫顿背上,只要她撞一下他的胳膊肘,他们就知道彼此需要什么。

    朋友们的反应让我陷入深深的纠结,我是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怪。当你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你将要做什么的时候,你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这就好像一场考试,全班人都拿着答案,只有你还在绞尽脑汁认真答题那么荒谬。

    当然更让人感到荒谬的还在后头,第三天我像往常那样刚回到房间,还没走近就看到房门大敞。

    难道是进贼?这是我的第一想法,虽然我不认为什么贼有这么大本事能偷进普奥利宫,还无所顾忌在作案现场弄出那么大声响。

    带着警惕和疑惑我放轻脚步潜过去,渐近的熟悉气味却又让我迷惑了。

    有本事的贼——凯厄斯正站在我床边,床上堆满了衣服。

    他看上去很忙碌,忙着指挥菲利克斯和亚历克,将几个大箱子搬来搬去,调整位置。亚历克那么小个人搬着那么巨大的箱子——虽然我知道他不累——但这场面未免太残酷。更重要的是,凯厄斯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一点也不觉得他在我的房间大兴土木有什么问题。

    “凯伦,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甚至他还对我的惊讶很不满,迈开腿越过地上一大堆杂物就走出来,搂住我肩膀往房间里带,“你看看这些布置,我从阿罗的收藏里挑了些勉强看的过去的,还有一些书。要是你不喜欢,明天我再带你去地库里挑。这些将就先摆起来,你的房间太单调。”

    原来他还知道这是我的房间,我还以为他是花了眼迷了路,把自己的东西到处乱搬。

    “谢谢你,凯厄斯。这些东西都很····漂亮。”鬼知道我在说什么,菲利克斯和亚历克压根没把箱子打开。我控制住面部表情不要僵硬,还有声音尽量显得平淡随和点,“这些·····”我控制不住不安分的眼睛往床上瞟——这些衣服,这颜色大小款式······

    “那些你不用管。”凯厄斯的声音比我还要云淡风轻,那当然,毕竟他的镇定是真的,我的镇定是装的,“我的衣服我自己会收拾。你的衣服我没有帮你去拿,不确定你喜欢哪些,但钥匙我已经带回来,就放在书桌抽屉里,你有时间自己到前厅后面那间房里去选,你知道在哪里的。”

    我的表情彻底垮下来。

    大概是我的变化太明显,明显到菲利克斯和亚历克都察觉到。他们立刻很识相速度又轻又快几下把东西放好,丝毫没有想要停留的意思,匆匆向凯厄斯行礼后转身就跑。

    跑——我也好想跑。

    可凯厄斯已经从善如流把门关上,他一回身坐到床上,还有闲情逸致动弹两下按按床垫,“这张床垫太软。”他挑剔的老毛病又犯了,我都不明白,我们这群不用睡觉的人纠结床垫软硬干嘛,“明天叫吉安娜来换一张。”

    “好···换一张床垫,我明早去训练场路过告诉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我感觉我魂已经飘到天上,两条腿却还拖在地上走。视线没有一点偏转,我走到书桌前面拉开椅子坐下,竭力镇定的从书柜上随手抓出一本书摊开,假装一切本该如此。

    原本桌子上没有任何东西,但现在上面多出来一对珐琅花瓶,以及一瓶半是木质半是玻璃的扭转体墨水瓶,金属钢笔在我视线范围内散发着昂贵的光。偷偷抬起眼,凯厄斯已经很自然仰面朝天往后嘣咚一躺,他似乎有点累,摊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只懒洋洋的大狗。这种情况下,我再开口似乎显得有点不识好歹。

    “凯厄斯。”我喊他,斟酌着开口,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不正常。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我在心里提醒自己,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这是我的房间。”

    我尽量让自己自然又委婉。或许他只是想来我这里做做客。

    “我知道,曾经是我的。那时怕你刚来不适应,我将它腾出来给你单独住。”他抬起手压到眼皮上,似乎是为了阻挡房间过于刺眼的顶灯,我怀疑我的话根本没有效用,“所以你把毛巾都放到哪里去了,不在我之前放的地方,我想要一块。”

    “噢,毛巾。”毛巾这个词短时间内给了我新生活目标,慌忙站起身,我差点没把那对珐琅花瓶撞到地上去。低着头小心绕过床走到柜子,蜂蜡和木头家具的味道从里面渗透出来,在那里我得到一块崭新雪白的毛巾。拿着它,我犹豫了一会,最终选择将它轻轻放到床角。

    “喏,你要的毛巾,我给你放到这儿了。”轻轻在床垫上摁了摁,我希望这个提示足够明确。凯厄斯拿开手的时候我已经落荒而逃回到书桌,不知道名字的书被我低头翻的哗啦哗啦响。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我能听到他的动作:什么东西被抛到床上,接着浴室门打开。关上。水龙头响了一阵,接着是浴帘特有的滑轨声,最后是花洒唰一下——

    翻书的手指狠狠抖动一下,我终于受不了站起来,又在椅子当啷倒地的声音里败下阵来。尽量放轻放缓动作,我像做贼一样在房间里走起来,四处打量。

    原本空空荡荡的衣柜已经被塞满,我的衣服占据可怜的一边,其余部分塞着一个保险箱和两只看起来就很有年代的皮箱。墙壁上新添了几幅装裱精致的风景画,有两张我很熟悉,我在画室里见到过。

    留声机旁的木盒里原本空空荡荡,只装着几张流行音乐唱片,而现在里面已经被塞满——我在一堆封面陌生的唱片中,看到了在爱尔兰时我送给凯厄斯那张的外包装。

    床上堆满衣服,各式各样的男款,色调以深色居多,在里面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应用场景。衣服虽然是堆着的,但并不显得凌乱,每件厚衣服外面都有防尘袋或者衣架,堆放顺序也很整齐。

    更别提····一件黑色长袍躺在床边,床下还放着龙皮靴。浴室里的水汽蔓延出来,将玻璃染上雾色。

    转过身,我用力捏住八格柜的边棱,簇簇落下的木屑就像我的心情一样混乱。

    没有人上别人家做客会带来一大堆富有个人特色的装饰,没有人上别人家做客会带上自己的私人物品,没有人上别人家做客会······浴室里水流声弱了些,我险些将柜子抠出个洞来。

    没有人上别人家做客会在人家家里洗澡!他这根本不是做客,他这是要搬来和我同居。

    天呢,同居。

    在浴室水流声彻底停止前我已经落荒而逃。

    很好,现在我知道了我一直住的房间是凯厄斯的房间。而他现在决定搬回来和我一起住。

    这很正常。边落荒而逃我边试图安慰自己,尽管这好像没能让我跑慢点。

    情侣同居,这没什么,还有很多人同居多年都不称对方是伴侣。我能说我们在彼此认识并且相处过一段时间,觉得对方不错还确定情侣关系后才同居,其实已经纯洁的超越大部分人了吗,很显然我不能。

    理智告诉我这没什么,感情却在狂跳。坦白讲,我和他并不是缺乏共处一室的经验,只不过新增加这层关系让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去和他相处。

    我是说,至少应该有点适应时间不是吗?没人告诉我恋爱是这个样子,误乘火箭一般的迅速,前天确认关系昨天获得祝福今天他就搬进你的房。我不确定,这个流程是否正确。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白天呆在室外,晚上则尽可能找借口不回去,亦或者是回去匆匆拿点什么就急忙跑出来。不在房间的夜晚我就在普奥利宫的公共区域闲逛,很快每个开放的角落都被我摸透。我敢肯定,现在即使是蒙住眼睛,我也不会在这座城堡里迷路。

    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把手里的书放到地上,手指压平着书角。柔软的轻型纸安抚着我的指纹,我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像个怪人一样起身拔腿就跑。

    “你在躲我。”总是不能及时发现他的靠近,这让我就算想做点什么补救都非常被动。凯厄斯的声音是那么笃定,他的怀抱还带着红石榴沐浴乳清浅的味道,笼罩下来,下巴自然地压在我肩上,我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

    这是一个他喜欢的拥抱姿势,在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密接触里,他总是这样。

    我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从事实层面上来讲他说的没错,但从感情角度出发这绝不是我本意。

    我不是——我没有——事实是我很想与他亲近,渴望拉近我们的关系——当然是以一种正常的方式和节奏,但问题在于怎么做?

    很显然我们不可能去看电影也不会逛街,更别提在夜市摊共喝一杯奶茶。而以上这些就是我对情侣相处知道的全部——来源是电视上轮播的情感剧片段。简直不可理喻,我连一本像样的言情小说都没读过,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没人能救我。

    他的热情是如此惊人,而我却该死的冷若冰霜。当然没人知道面无表情后面灼烧的是火焰,我一边要控制面部表情一边要对付身体里过于激越的情感都快精神衰弱。突然感觉很头疼,没人提醒我爱情这回事是如此含蓄涌动的复杂。或许等我弄明白之后可以写一本说明书,帮助像我这样的后来者。

    “嗯?为什么?”没有我的答案,他的呼吸重了一些,声音也低下去。谁都不能否认,这是一把很抓耳的声音,动听到拒绝他就像在犯罪。我的心莫名其妙就像一池春水般软化下去,那些纠结紧张全部变成沉入池底的小鱼。

    我说服自己放松,让脑袋向后靠,枕到他怀里。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情侣间可行的活动,但我至少该有所表示,不要让他认为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会是我亲密的人,他不会伤害我。我应该牢记这一点,并且在未来的日子里督促自己逐渐习惯这种转换。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试探着开口,裹住我的怀抱收紧了一点。我明显感觉到搁在肩膀上的下巴力度加重,几乎叫人疼痛起来。

    “谈谈。”凯厄斯重复了我的用词,声音逐渐冰冷。他在这方面一向警觉的吓人,“你想谈什么?”他淡漠的声音是情绪的另一种表示。

    “谈谈我们的关系。我的意思是,我们该怎么····相处。你知道的,以彼此伴侣的身份。”赶在他的误解开始之前我连忙开口,简直不明白他这么一大男人怎么如此热爱胡思乱想。“伴侣”一词被我含混的嘟囔过去,但凯厄斯的敏锐超出我想象。

    “伴侣。”他简直变成我的鹦鹉,“你还知道我们是伴侣。”他的声音一低下去就好像在飘的叹息,笑意咕噜在喉管里,他的鬓发亲昵地挨蹭过我耳朵。

    “是的,我当然知道。”我被他那么明显的调笑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们未来会有很多时间呆在一起。我想我们应该····应该找些事做,我们都喜欢的那种。这样你和我呆在一起就更加自然,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对彼此感到····厌倦。”

    我的喉咙是多么不情愿的把最后那个词吐出来。我无法想象某一天我们相看两厌。尽管爱丽丝一直强调,吸血鬼的爱情是多么珍贵而恒远。但可能转化时间不长,人类爱情的悲剧总还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这才发现,他总忍不住怀疑我对他感情的真实性,而我在我们的关系还没开始前就想着悲伤结局。对爱情的悲观态度,我们两个真是般配的可以。

    “什么厌倦?”对于我的问题,凯厄斯首先做的是反问,他似乎一下子没弄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紧接着他明白过来,声音马上愤怒起来,“你觉得我们会····厌倦?”他语气里的受伤是那么明显,就好像我刚把利剑刺进他胸口。

    “不是。”我马上否认,赶在他彻底碎掉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去上一门课,比如语言艺术之类的,教我如何与敏感多疑重症患者相处,“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找点事做,这样会更加有趣····利于感情发展?”

    “你觉得和我呆在一起很无聊?”他能抓住的永远都是一句话里最悲观的部分,我都不知道这种脑回路是怎么产生的。

    “没有,凯厄斯,我没有这样说过,你不能这样误解我。”无奈之下,我只好一次又一次为自己正名,他的乱抓重点令人为难。

    “我只是想,或许我们可以先从聊天开始。比如····谈谈你自己?你的爱好?你觉得什么事是有趣的?”我几乎是暗示性的牵住他手指,慢慢慢慢再到扣住他掌心。我希望他能从这动作里感受出鼓励,尽管这对我来说太大胆——主动牵手,还没完成一半我就感到头晕脸红。

    “什么事是有趣的?”有那么几秒他歪了歪头,让我觉得他是在认真思考。

    “你喜欢鲜花吗?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我让阿罗从厄尔多瓜空运几箱玫瑰来如何。你喜欢什么品种,黑巴克还是红酒玫瑰?”他的思考结果是一下子严肃起来,如临大敌的口气。

    我梗住,一句话没喘上来,凯厄斯丝毫不觉得气馁,他继续喋喋不休:“还是说你喜欢举办宫廷舞会?我可以给族群发帖子要求他们将空闲的成员全部送过来陪伴你,你想叫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问题在于我不觉得拆散别人来成全我们是个好主意。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喜好过家家。更别提宫廷舞会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说过,肥皂剧里都不会有这种台词,太阴森也太夸张。

    “或者葡萄酒浸浴?我这有套阿特怀柔制作的金杯碟盏,他是个打金好手,那套器具很精美,将当季鲜花水果盛放到里面放在浴池里飘会很唯美。”

    “不····”不论别人觉得爱情是怎样的,我的理想恋爱肯定不包括泡在酒池肉林里看着一大堆古董文物在眼前飘来飘去。

    尝试挽救点什么,但显然连续几个提议都没能成功让凯厄斯很挫败,他皱眉头的表情几乎体现在他语气里,“那么我们举办斗兽会?还是奴隶竞技场?这种活动不错。沃尔图里在郊外有一块土地很大,极具私密性,可以用于修建这些活动场所。”

    “不,我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几乎惊恐的打断他,如果说空运鲜花和宫廷舞会只是让我感到陌生,那么浸浴和奴隶竞技就是让我感到惊悚了。这是?哪个年代的活动。

    我终于挫败的意识到,三千年的年龄差,他玩的和我玩的根本不是同一样东西,或许我们很难找到共同爱好。

    不敢相信,我刚还想提议我们是不是买台电视装在卧室里看美国喜剧打发夜晚时间。

    “那你想要什么?”得不到我的肯定让这个男人很不安,我牵住的手此时更加用力反过来牵住我,似乎他刚才的话是绳索,而现在他发现我无法被他选中的绳索控制,所以必须提防我逃跑。

    “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先从一些小事开始尝试。”没信心地开口,凯厄斯的提议真是实实在在吓到我。他那些喜好,不是造价高昂就是古老传说,相比之下我的建议恐怕入不了大神法眼。

    “比如说?你想做什么。”他没有反对,这给了我乘胜追击的理由。不自然的清清嗓子,我绞尽脑汁,捋直舌头,让声音清晰自然,能够令人为之动容。

    “比如说,我们可以先约定好以后都一起吃早餐或者晚餐?”这个提议真是平平无奇,我都有点羞愧,不好意思把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但凯厄斯很认真:“是个不错的想法,然后呢?”

    他轻声肯定,手指绕着我头发把玩。我将手放到他另一只胳膊上,拇指抚摸着肌肉下弯曲的静脉,他倒吸一口气。我现在开始习惯这个姿势了,我觉得。

    “你喜欢画画,我可以陪你。我注意到画室里有很多你以前的画作,我们先把它们分类好,再装裱收纳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在网上挑选材料,然后麻烦吉安娜帮忙订购。如果网上没有喜欢的,也可以去线下市场,我听说佛罗伦萨有很多手工小店,店主人往往富有创造力,我们可以拜访他们寻找灵感。”

    “还有,我喜欢手工钩织。房间里那些衣柜书桌太单调。我想找一些喜欢的纹样然后买线,我最擅长织方巾还有毯子,这些东西点缀到实木柜子上会很精致。我觉得搬两张躺椅到你画室旁边的草地上,边晒太阳边织是个不错的主意。你可以看书,当然也可以帮我分线····如果你愿意的话。”

    说着说着嘴角已经弯起来,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做手工是我的爱好与强项。没有人想到过要了解我,我也不曾向任何人敞开心房。毋庸置疑,凯厄斯在许多方面都很优秀。而我想告诉他,虽然也许我并不精通青铜刀戟或者希腊戏剧,但在其他方面,我也可以做的和他一样好。

    凯厄斯没有说话,但他牵着我的手指动了动告诉我继续讲下去。我聆听着他的呼吸,渐渐感觉我们融为一体。

    “事实上,我对画画也有兴趣。或许你可以····你可以教我。我想····”用力咬了咬嘴唇,毒液在喉咙口躁动着,我的呼吸脱轨出来,渐进的深入急促,“我想,或许我学会之后,也可以给你画像。我们可以把之前你给我画的像和后面我给你画的像装裱起来,挂到····我们房间里。”

    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想低下头去,但他的手指轻易就蹭过我下巴,最终停在耳垂上。我动作僵住,全部感官失灵,只剩下耳朵上被捻住那一点放大。呼吸暂停在鼻腔,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很僵硬,凯厄斯会不会认为自己抱的是一块石头。

    我突然怀疑他是否真的听清我在说什么,他是如此贪婪的呼吸,我的每一句话都被他拌着氧气吃进去。我们贴的是那样紧,隔着衣服我都能感受到他手臂上紧绷的肌肉线条。这不是一个拥抱该有的力度,更像是一种毫无安全感的占有,放松一分就会失去点什么的小心翼翼。

    “我喜欢这个主意。”他的声音蘸满蜜糖,轻易融化进我胸腔。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疯长起来,我几乎要惊叫,为这破土的剧痛和生长的细痒。

    一瞬间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萌生出这样一种疯狂的念头,只要他开口,就算要我现在将心脏撕出来,我也不会有一点犹豫。如果他今天就要灭亡,我也必将在下一个黎明到来前死去。

    有那么五分钟,我们拥抱无言。但那种宁静,胜过世界上一切安心舒适。

    我突然觉得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只要能一直坐在这里就好。我们可以拥抱着彼此,直到成为暮光下一座雕塑。

    “其实。”最终我还是深吸一口气,我的肺部在抗议,总有一天它会因为我总是胡来的呼吸而出问题,“其实,我们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和你呆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很开心。”

    我将心脏剖开,坦诚在月光下。爱情老手都不会赞同这种主意,才交往几天就泄漏掉自己底牌。这样坦诚不会换来好的结局。他们往往这样告诫别人,也告诫自己。

    但做不到,我做不到。或许我可以假装没那么爱他,但我不能阻止自己听到灵魂在嗡鸣。

    我如此笃定,他不会伤害我,没有什么理由,我就是知道。

    当他起身时我也跟上去,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我放下手,他自然就牵住,我们并肩而行。

    夜影细碎而瘦长,我抬起头,窥见回廊外半扇月亮。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月光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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