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深一道坐上了去南京的绿皮火车,三人坐在包厢内静默不言。

    原以为要一直尬尴地渡过这段旅程,没想到先开口打断车厢内沉默的是沈秋霞。

    “你真不像个特务,你和他们那些人一点也不像。”

    说谁呢?说我吗?

    ………

    我睁大了眼尬尴地沉默了几秒,回了句,“是…是吗。你也不像中共。”

    挺像的,哪里不像。

    “那我像什么?”

    她笑了笑,淡淡地开口。

    “像…一名老师、一位优雅的太太,看着像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女士”

    “我看着是不是也不像一名特务?”

    陈深突然开口,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微笑。

    我没想到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下一阵悲凉。

    毕忠良在沿路的关卡都安排了特务,一旦陈深有所动作就会被人察觉,到时别说沈秋霞怕是连他自身都难保。

    即使陈深安排人手在路上设计让石块意外滚落至铁路,也难以阻止这必定的结局。

    会有意外吗?

    我心神不定,瞥了瞥车窗外,有些烦闷地起身端着杯子准备去过道里接点热水。

    顺便思考一下对策,自己是对他的营救计划视而不见还是有所助力。

    我看着热水充满了搪瓷杯的整个杯口,果断地拧住了水龙头。

    不能轻举妄动,一旦事态严峻恶化,自己怕是连小命都要丢了,我下意识地看向怀里那把银色手枪,想着临行前山海对自己的嘱托。

    真该死,要看着一位为国为民的革命党人在自己面前丢了性命,真是于情不忍。

    火车在无锡站“偶遇”前方塌房被迫停了下来,我和陈深带着沈秋霞在站台的操控室内暂时停留等待。

    毕忠良一个电话截断了所有可能。

    开车走陆路,路上所有关卡都设置了卡点,他们怕是插翅难逃。

    陈深一意孤行,在不到南京的路上趁自己问路之时开车带走了宰相。

    当然自己也不想插手,虽说是这样但我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要是她能活下来就好了。

    希望在沈秋霞被楼顶的狙击手击中前胸后破灭。

    陈深一把抽过我腰际的手枪朝那个黑色风衣墨镜男开了好几枪。

    可惜无果。

    他心身俱疲脱力地晕倒在马路上,我和扁头见状连忙扶起他,手忙脚乱地将二人送进了南京中央医院。

    不出意外,宰相已无力回天,而陈深也只是精神受到了冲击并无大碍。

    我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看着跑来跑去的扁头一会去买晚饭一会去打电话通知行动处那头的毕忠良,有些心累。

    医院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发白的灯光打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有些瘆人。

    我不想坐在里头看着还在昏迷的陈深就会想起宰相死前的那个释然眼神。

    看的我一阵心慌,鼻子一酸。

    走廊外的冷风吹来夹杂着连绵不断的细雨叫人一阵发寒。

    明明是初秋,却没来由地感到丝丝寒意,只感觉从我裸露在外的皮肤渗到了内里。

    这时候我才真切地体会到,毕忠良的多疑和心狠是多么致命的一把刀。

    稍有不慎,自己和唐山海就会被这双眼睛盯上,若有什么把柄被对方抓住恐怕会万劫不复。

    想及此处我打了个冷颤。

    低头下意识地搓了搓发凉的手掌我准备起身返回病房。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看向走廊尽头,医院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我看见了唐山海。

    他身上那件深灰色的大衣还是上次我在重庆的西装店给他挑的,显眼的很。

    他和毕忠良一前一后向这里走来,同样他老远就看见了我。

    “怎么坐在走廊上,清禾你没事吧?”

    他皱了皱眉,第一件事就是开口询问自己的安危。

    我定了两三秒,回到“没事,就是陈队长晕了过去。”

    毕忠良叫醒在门口睡觉的扁头,来到病房内看到刚刚醒来的陈深,叹气加摇头。

    “这么丢人的事情只有你干的出来。”

    ……

    不知怎么的我打了个喷嚏,似乎是有些受凉了。

    唐山海一听这动静眉毛拧得更紧了,他随即利索地脱下了身上的那件外套熟练地披在我的身上,还系上了两粒扣子。

    “山海啊,快带清禾回去吧,她也累了一天了,也受了不少惊吓。陈深啊,也多亏了唐太太你说说你…这么点事还进了医院。”

    “好的,处座,多谢陈队长照顾我们家清禾。”

    “嗯…说起照顾,是唐太太照顾我。”

    唐山海闻言扬了扬眉。

    这哪跟哪儿,谁照顾你了?我有些疑惑地抿了一下嘴。

    搭档轻柔地揽过我的肩,说道“走吧”

    “好”

    出了医院后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唐山海冷峻锋利的眉眼心下不知踏实了多少。

    下意识地小声开口,“…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说完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靠,感冒了没跑。

    “是不是受冷了在外头。”

    “…我不知道,这身体素质怎么回事”

    他没有回答我上一句的嘀咕,只是默不作声地替我拢了拢外套。

    衣服上一股极淡的烟草味和凛冽的冷香窜进我的鼻子,我面上一热。

    “我回去和你慢慢讲,好不好?”

    “好,别回头毕忠良在看着我们”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后脑勺长眼睛了?”

    唐山海搂着我的手一僵,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抽风来这么一句。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这都知道”

    他有些僵硬得扯了扯嘴角,说道。

    “没事,我还担心你会被吓到,现在想想能说出这句话,应该已经缓过来了。”

    “咳咳…”

    他笑了笑,牵着我加快了步伐。

    南京饭店下榻,在一种非常微妙的气氛中。

    唐山海说出了开一间房间这一句话。

    ……

    该死,我想回去住单人间。

    说笑的,和自己先生当然要住一起了。

    进屋后我看着屋内的一张床,犯了难。

    “要不然…我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不行!太累了,你腿那么长这沙发这么短,都不够你躺的。”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

    “这样,我们一个睡床头一个睡床尾…怎么样?”

    我越说越没底气,这听起来好像还是没差呢。

    “好”

    什么?就这么答应了?

    我内心一阵打鼓,今天白天都不带这么紧张的。

    “等等,我还没和你说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呢。”

    “不急,现在已经一点半了,你需要休息,可以明天再讲给我听。”

    “那好吧,我躺这头.”

    我俩感觉隔着楚河汉界,唐山海虽然背过身去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但却泾渭分明。

    妈呀我真的睡不着,我回头偷偷看他,只见他穿着带来的一件真丝湛蓝色睡袍头发丝不似白日里那么整齐有些凌乱。

    心跳声如擂打鼓一般,我躺在床上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话。

    “山海,我怀疑…”

    “嗯?怀疑什么。”

    我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这个消息。

    “我怀疑陈深是中共。”

    “要不就是他有别的身份,反正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短短两句话激起了千层浪。

    屋内的气氛变得沉默地吓人,唐山海虽然没有立马接话但是我感觉他在我身侧转过了身,接着拉了一下房间里的台灯吊坠。

    他起身端坐在我身旁,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从他今天突然让我和扁头下车问路,之后车被人开走看出来的,从火车前方塌房后月台上有几个人在身后盯着我和沈秋霞,陈深经过后那几个人竟然消失不见。还有宰相死后,陈深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就是从这些反常的举动开始怀疑他的。”

    “还有,他在火车上对我说行动处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叫我最好趁早离开。”

    “这些…种种都让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汉奸”

    我不知道此时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我的情绪似乎冷静的可怕,唐山海听着我平静的描述似乎一直在思考各种可能性。

    半晌后,他那双锐利的眼眸触及我的目光良久,随后默默挪开,出声道。

    “所有的指向都是在证明他想救这个宰相。”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对”

    我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准备接着讲白天的事。

    “好,你的猜想很符合逻辑,至于陈深到底是不是中共,以后在行动处里我会多加留意。”

    “总会有机会证明的。”

    “嗯嗯,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判断。”

    “时间不早了,清禾你先休息,我关灯了”

    “不聊了?”

    我听到他在身侧低低地笑了一声,“明天回上海后有的是时间,今天你需要休息,不便折腾太晚。”

    “啊?你管…”

    呸,刚说出话就想咬自己舌头,自己想说什么想说他管真宽?

    “你说得对,我困得不行了,还是养精蓄锐吧。”

    他听后笑着点点头,灯又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在各种情绪交织下和疲惫中我渐渐犯困,鼻尖嗅到唐山海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不由得心安,逐渐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清禾,听说今天早上唐队长和陈队长执行任务,抓了两个□□,还有一个当场人犯被当场击毙。”

    “□□…?”

    “是啊,我也是刚刚才听说,这下好了,听讯科可有的忙了,本来这次据说是破译了他们的电码才抓到的接头人,眼下他们的上级还不知道自己人被逮捕了,估计得加班加点严密审问。”

    “你们家唐队长怕是这两天得加班了。”

    我心下一惊,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共产党的电码这么容易就被破解了,看来日本人的电讯技术不容小觑。

    自己刚从猛将堂孤儿院回来,原本是陪同毕太太一起的,可她说还要去中药馆抓两副调理身体的中药不好意思劳烦我,便叫了辆黄包车让我先行一步。

    一回来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终究自己沉不住气耐不住好奇心,思来想去还是敲开了二分队队长办公室的门。

    一进去便被桌上摆着的琳琅满目的饭菜震惊到。

    “诶…你怎么带了这么多菜?叫外卖了?”

    “外卖?”

    他挑了挑眉,不解地注视着我。

    “就是…就是打包了这么多,我说错了哈哈”

    “我想到你可能会晚些回来,怕你饿着就自作主张去最近比较出名的荣顺大饭店打包了一些菜,上次听你念叨那里头西洋人做的甜点了。”

    “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小块奶酪条之后又衔起一块蝴蝶酥放入口中,眉梢上扬,笑着说道。

    “看来没跑错地方,这家饭店出名的菜有好多,但听刘美娜说,最好吃的还属那里的茶点。”

    ……

    “刘美娜经常找你聊天?”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皱着眉头盯着他。

    “没有…这是之前有一次毕忠良请客行动处的人出去吃饭,他们都在议论哪家饭店做的菜最好吃,我记住的。”

    “哦…”

    “那次你去舅妈家了,刚好不在。”

    “原来是这样”

    握了握筷子我看着男人认真的表情心下有些窘迫,心想自己在干什么搞得吃醋一样。

    不对,自己来的目的是询问抓捕犯人的事。

    “今天早上你和陈深在…”

    “咚咚咚…”

    他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悄悄地收了声。

    “请进”

    门外敲门声响起,唐山海应答到。

    开门的正好是刘美娜。

    唐山海冲她打了个招呼,“柳小姐有什么事吗?”

    “诶呀这么生疏啊,唐处长,没事不能来拜访拜访你们呀。”

    “哟,荣顺饭店的奶酪条”

    “柳小姐,门清啊”

    “唐处长?”

    我一惊不自觉地开口,意识到这个称呼。

    “诶呀清禾,看来你们家唐先生还没来得及和你讲这条喜讯呢。”

    送走来道喜的刘美娜后,我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戳着桌上的奶酪条,夹起另一盘里的虾子大乌参狠狠地嚼了两口。

    扭过头去耳畔的流苏吊坠甩出一道弧线,只给一旁的男人留下一个背影。

    “清禾…你怎么不吃这块南瓜酥?我记得你之前在外面吃的时候还点了第二盘…”

    “太甜了…不想吃,你自己点的自己吃,我再吃几口就饱了,你不用管我。”

    我闷闷地答道。

    唐山海一脸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收回了给她夹菜的手。

    “…生气了?”

    “…没有”

    “看来是生气了”

    “…都说了没有”

    “我向你道歉,下次…”

    “我说了没生气,道什么歉。”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看着他一脸的忍俊不禁到是感觉自己在耍小性子了。

    “你的调令到了?”

    “嗯…按理说我任职没过几天但今天早上抓捕的地下党是重要人物,李默群借着这个机会帮我向总部请功,毕忠良刚通知我接任情报处处长,明里是处长,实则只是个虚职,被他这个行动处处长压的死死的。”

    “噗…难为你了”

    唐山海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虽然是个虚职,不像毕忠良那样可以接触最高机密,但总算是打入了敌人的核心。”

    “至于陈深…”

    他的表情有些变幻莫测,压低了声音凑近对我说道,“正如你所说,的的确确和地下党有脱不开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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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发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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