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奕并不担心进衙门,她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儿,自然丝毫心虚。

    百姓们喜欢凑个热闹,虽然天有些冷,可这样的事儿几年也遇不上一个,闲来无事的百姓也都纷纷跟在几人的身后,朝着衙门走去。

    随着人群离着衙门越来越近,那五个汉子额角的汗珠也越来越多,这大冷天的冒出一脑门的汗,让周围百姓看了都觉得神奇。

    衙役的脚步快,即便是抬着一个死人,他们脚下的步子也不曾耽搁一分一毫,甚至比姝奕和汪知府还要先一步进衙门。

    这边姝奕等人刚走,江林木形色匆匆的赶回到铺子里,“姝奕呢?”

    看着铺子里乱糟糟散落的东西,还有禄安那铁青的脸色,江林木一双薄唇抿紧,眸色也变得极为冰冷疏离。

    禄安见他这个时辰过来,便晓得他应该是知晓了什么,“夫人被知县大人带去了衙门。”

    衙门里,知县大人回到衙门后并没有着急审案,他去了后衙换了一身官服,又去了仵作那边查看尸首的情况。

    前衙姝奕安静的站里在一旁,心里不由得开始猜测着,到底是谁在算计她?

    那五个壮汉的话显然是目的很明确,不许她再在城里行医,她从不觉得自己会挡了谁得路,她不过是陪着夫君过来赶考,这每天坐诊的时间也都不多,且她这一个月里开门的次数也不多。

    就连门口摆摊卖菜的大爷,都笑她不像是个做买卖的,她抬起头便便看到了赵纲,对方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是站在这里等着,这人也像是打坐似的,闭上眼睛静悄悄的,好似睡着了似的。

    一阵块儿有序的脚步声传来,姝奕转头看过去,汪知县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不知怎么的姝奕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胸有成竹,她嘴角浅浅勾出一笑,微不可查。

    她抬起头腰杆笔直的站着,便是在那肃穆的一声“升堂!”中,她跪下行礼时,腰背也比往常更要挺拔笔直。

    “堂下所跪原告,你有和平证老人是服用过姝记茶铺的汤药中毒?”

    “我娘说的。”

    “对,我姑那日说是来城里号的脉,那包着药的纸和麻绳也和姝记茶铺的药包一样,一定是她给的药!”说着其中一人指向姝奕。

    “没错!我姑母之前常念叨,说城里来了个女郎中,行医问诊收钱少,她的老寒腿就是在女郎中这里看好的。”

    老人的儿子听闻点点头,“我娘,我娘可信任这女郎中了,这次进城看病或……指定也是找的他。”

    经过例行询问之后,汪知县开始审案,跪在底下的五个汉子支支吾吾说不清明,听得坐在大堂上的人一双剑眉紧皱。

    “知县大人!”突然大门外想起一道冷淡的声音,引得大堂上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江林木一身书生袍子,若不看他眉眼中的锋利,单说这一身气息,如温润之玉,一言一行之中,流露出自身的修养,与谦和且锋芒不减的深沉魅力。

    坐在高位之上的人,触及到他清冷且又谦和的目光,也不由得一顿,回神之后汪知府威严的看着他。

    “堂下何人喧哗?”

    江林木走到姝奕的身边,他长身玉立拱手一礼,“生员江林木,见过知县大人。”

    作为秀才,他有着见官不跪的殊荣。

    听完他自报家门之后,汪知县有些疑惑的说道:“你既是秀才,作何来此?”

    “回禀大人,生员乃是被告之夫也是她的状师。”

    坐在高位之上的人看看他又看看姝奕,微微颔首眼神里的欣赏之色越发浓重,“既如此,那便留在堂上。”说完他又说道:“原告刚才所说你们可都听到了,被告有什么要说的?”

    “大人,生员觉得有件事好像错了。”

    “哦?何事?”汪知县此刻显然比刚才耐心很多。

    “若是生员没有记错的话,刘大五人并未报官,而报官之人应是赵纲老先生。”

    这话到时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汪知县也恍然的点点头,“的确如此。”

    江林木见他还算是明事理,慢条斯理的从袖筒里拿出一张墨迹尚未干透的状纸,“这是我家娘子的状纸,请大人过目。”

    他说着承了上去,汪知府看过状纸之后微微颔首,“如此便是姝记茶铺和赵纲一起状告刘大等人诬陷勒索之罪。”

    跪在地上的五人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一个个眼珠子瞪大险些掉下来,“不对啊大人,明明是我娘死了,怎么我们兄弟五人反倒成了被告了?!”

    江林木垂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五人,“你娘过世你不在家好好为老人操办后事,却将人拖出来示众,也算是不孝之罪,你将过世之人弃在他人铺子门前,扰乱秩序之罪难逃,诬陷勒索店家之罪众人所见,你还有何反驳?”

    刘大五人本就是村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知县这么大的官儿,这会儿跪在这里还能说话,都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勇气。

    现在被江林木扣了一脑门子的罪,他们闹到都嗡嗡响,从未想过这些事儿竟然也是在犯罪,归于紧张脑袋都是一片空白哪里还能说出什么辩解之话。

    “可,可是我姑母是吃了你媳妇的药死的!”

    “对!”在堂弟的提醒下,刘大终于回过神,恶狠狠的等着江林木。

    “你们有何证据?就因为死者在世时说过我妻医术好?还是因为那包药的纸?若是你们去济世堂瞧瞧,便可知晓那纸济世堂的也在用,那麻绳几乎大部分的铺子也都在用,随处可见的东西,如何作为证据?!”

    显然,坐在高位上的人也不怎么认可刘大等人的话,语气里透着不耐烦的问道:“你们说的那些,的确不算是什么证据,刘大,你们可还有其他的证据?”

    被知县一问,刘大脑子再次嗡嗡的响了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三九寒天的风吹过去他的额头,生出细密的汗珠,“有!我还有认证,明轩堂的掌柜的亲眼看到我娘买了她家的药!”

    他像是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眼睛里满是光芒,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姝奕跪在地上都无语了,她抬头看向了江林木,她清楚的看到了江林木眼里闪烁着嫌弃之色,嘴角勾着满是嘲讽的弧度。

    而一旁跪在地上的赵纲,也是一脸惋惜和恨铁不成的悲凉。

    坐在高位上的汪知府心里也已然清楚了,“来人传明轩堂的掌柜上堂!”

    众人等了一会儿,衙役就带着明轩堂的掌柜过来,对方脸上的神色带着一份不自然,一走到堂上狠狠地剜了一眼刘大等人。

    可也不能说什么,当即跪下给汪知县行礼。

    汪知县当即问道:“刘大说他娘是吃了姝记茶铺的药中毒而亡,说你有看到那日刘母从姝记茶铺买过药,可有此事?”

    明轩堂的掌柜伏在地上,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回忆着刚才来到衙门时,跪在堂前众人的反应。

    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回禀大人,刘大所说之事草民并不知晓。”

    “此话当真?!”

    “当真,草民这些日子白天都在自家店里,天黑则归家,并未去过姝记茶铺。”

    刘大当即急了眼,“掌柜的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当时明明说只要我指认是女……”

    “胡说!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和你说那些话。”

    从来到衙门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纲,这会儿突然拱手说道:“大人,按照大晋的律法规定,每家药铺带有毒性的药物,皆药明确记录进货数量和售卖数量用药去向,此药害死一条人命,望大人替死者讨回公道,也替草民和这丫头讨回清白。”

    说完,赵老先生叩首在地,引得不少在外观看的百姓,也都纷纷起哄让人查明。

    人死的不明不明,汪知县自然是要查个清楚,这会儿赵纲给他递了台阶,汪知县毫不犹豫的说道:“来人,派人去严查济世堂和明轩堂的药物进出账目,还有姝记茶铺。”

    城里的医馆也就两个,这会儿到了姝奕的茶铺,三处地方查起来也不难,衙役也十分清楚,主要查找的就是雷公藤的去向,至于其他的倒也不急或者说不查也无妨。

    前后也就一炷香的时间,派出去查账的衙役们带着账册和药回来,“启禀大人,属下已经查明,济世堂的账上药物数量和实际药物分毫不差,且姝记药铺的药,的确都是从济世堂进货,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那药方里可有可有雷公藤?”

    “回大人并无此药,且济世堂的雷公藤进出账目均能对上,也并无卖给刘家。”

    因这样有毒的药物需要记明去处,便是卖给别人也得让买药之人按手印,所以这些账目十分清晰。

    “那明轩堂呐?”

    “明轩堂有一两雷公藤不知去向,账目上并未记明,请大人查看。”

    说完,衙役递上去账册,并将带回来的雷公藤当着众人的面重新称量,数目斤数皆都明明白白。

    “啪——”惊堂木带着知县大人的怒火,在大堂中发出一阵巨响,嘈杂的人群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大胆刘大,还不快将事情一五一十和本官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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