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姝奕整整做了三锅的牛肉,两锅都是酱牛肉,一锅卤牛肉,还过些鲜嫩的位置,给她放在晚上用水芹一起炒了。

    晚上一家人炖着米饭,坐着三种味道的牛肉,吃得大快朵颐,第二天一早,姝奕再次煮开锅里的牛肉,找了两个大坛子,连汤带肉的塞满了坛子,一坛子酱牛肉,一坛子卤牛肉。

    “这些钱你拿着,去城门后搭个车走,昨天我也托人送信儿回去了,到镇上家里应该会赶着牛车去接你,要是城门口没人,就去你姐夫的膏药摊子上,中午和他们一起回家就行。”

    姝奕给他兜里塞了五百文,这些钱都够他去车行自己包车走个来回了。

    随着肚子里孩子的月份逐渐大了起来,这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的暖和,姝奕这胃口也逐渐好了许多。

    她最喜欢的桃子下来,姝奕每天坐在铺子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边看着赵纲送给她的行医手札,一边啃着桃子。

    在付婉珠成亲后的第二个月,付夫人也离开了富阳城,这会儿姝奕才晓得,原来过年述职的时候,付知府已经得到了京城的调任令,所以年后他回到富阳城里做好交接之后,就先一步去京城赴任了,唯独留下付夫人在这里操办女儿的亲事。

    付婉珠一成亲,付夫人便也收拾东西离开了富阳城,现在新上任的知府姓袁,对于这人姝奕不甚了解,只听江林木说这人好像至今都未娶妻,也是个寒门学子出身。

    走到这个位置上,未曾被士族联姻或者收买,这人显然是个刚正不阿且十分固执的,同样姝奕也十分敬佩这样的人,算是出淤泥而不染。

    但这些和姝奕毫无关系,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上也多有不便,现在平日里也也只在铺子里坐诊半日,现在她手里已经攒了一百多两的银子。

    三人的日常开销也不多,这会儿她丝毫不担心夫君读书花费上的事儿,可以更加自在慵懒的过日子。

    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吃着手里甘甜多汁的桃子,突然看到家里那个冷脸的少年,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六分的恐惧,三分的钦佩,还有一分的嫌弃。

    姝奕轻挑眉头看向他,似乎在用目光询问他有什么事儿?

    可对方发现她在看他,禄安一手拎着一只挣扎绝望的母鸡,一手拎着一把刚磨好的刀,转身离开了院子里。

    看着他带着几分嫌弃和迫不及待逃跑的身影,姝奕突然有些火大。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她低下头看看自己隆起的圆润肚子,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臭小子他是不是嫌弃我?你等着!等我回去告诉你姐,让她好收拾你!”

    说完她拿起手里的桃子狠狠咬了一口。

    没一会儿禄安带着宰杀处理好的鸡回来了,姝奕也刚好吃完手里的桃子,她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肚子。

    禄安耳朵一动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姝奕,顿时脸色一变,“我已经学会炖鸡了,今天我来做饭。”

    这一刻,姝奕清晰的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悚,她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今日到底做了什么,让禄安变得这样恐惧甚至嫌弃她?

    可她站在原地想着想着思绪不断的往回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思绪已经退回到了半个月之前,好像禄安这样的情绪,早就已经存在。

    只是前些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里,也没有仔细观察过禄安的神色,这会儿想起来这事儿怕是已经不是一两日的时间。

    这段时间禄安也对做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事儿的就会在她身边问东问西,哪里还有一点冷情少年的样子。

    吃过晚饭之后,姝奕将今日的发现和江林木说了一通,“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这样怕我啊,我这段时间也没还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江林木给她洗完脚,轻轻的捏着腿上的几个穴位,这也是他从赵纲老先生哪里问来的,听完姝奕疑惑的分析者近来禄安的行为,他无奈的勾出轻笑。

    “他不是在怕你,他是在怕你的肚子,你没发现进来他更喜欢做饭了?”

    “发现了,之前还没觉得,可是今日一想他好像已经连着做了半个月的饭,而且有两次我都进了灶房,硬生生让他给我撵出来了。”

    说完她满脸疑惑的问道:“他为什么怕我的肚子?”她一边说着还一边盘着她鼓起的圆肚皮。

    江林木对上她的目光笑而不语,姝奕静静地想了想,眼睛瞬间瞪圆了,“她是在担心我肚子突然破掉?!”

    知晓了愿意,姝奕决定和禄安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她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脆弱,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禄安平时看着话不多,好像除了习武,对什么事儿都没有什么兴许的样子。

    但这人却是异常的倔强,便是江林木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风,这个天地间恐怕也只有驴能和他比上一把。

    逐渐的姝奕也就放弃了,这人说不听她也没有办法了,既然有人愿意去做饭,她也乐得清闲。

    这天越来越热,姝奕感觉有了身孕好像比往年更怕热似的,这些天她都不咱们喜欢在屋里待着,就想着坐在院子里吹吹风。

    耳边的知了叫个不停,便是前一日刚下过雨,这天仍旧热得让人心烦气躁,江林木这日已经放了假,看她皱眉摊在竹椅上,他端着一杯酸梅汤递过去。

    “明日爹和大哥都会跟着车过来,他们这次过来并不打算住一夜,所以到时候他们过来帮着收拾完东西,咱们就直接出发,如此在天黑的时候咱们就能到家。”

    “家里的房子都收拾好了?”之前家里来信,说是家里的瓦房也都已经盖了起来,说有时间就让他们回去瞧瞧,可江林木今年秋末的时候就要参加秋闱,这几个月正式抓紧读书的时机,姝奕不想打扰他,于是和家里写信说了一声,干等着秋收放大假的时候,他们再一起回去。

    “早就收拾好了,祖母信上说将朝向最好的一间留给咱们。”

    闻言姝奕撇撇嘴,“祖母这样怕是要让大哥他们两口子吃味了,说起来咱们倒也不需要最好的房间,你这在城里读书,村里的房子咱们也住不了几日,平时就那样闲着岂不是可惜,倒不如给祖母或者大哥口子了住呢。”

    江林木和禄安收拾着箱笼,闻言应道:“那你这次回去,自己和祖母说去。”

    突然坐在院子里的人安静了下来,江林木收拾着东西没有听到回音儿,疑惑的转身看过去,却瞧见姝奕低垂着头,似乎马上要哭的感觉,他心头咯噔一下。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这样了?没事儿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房间,我回去和祖母他们说,你看好那间随你挑就是。”

    江林木说出口的话十分温柔,可那冷着的脸像是要被自己冻死似的,恨不能退回到刚才的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好好的和她用那种语气说话,实在太过冷硬了。

    姝奕抬起来头摇了摇,“我不是因为这个事儿犯愁,我只是在想……”

    她刚要说出口,但又像是想起了是什么,强忍着心里的委屈抿住了唇,一旁忙着收拾东西的禄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像是习以为常似的,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去了屋子里收拾东西。

    打死不在他们二人的面前碍眼。

    姝奕瞧见了禄安逃也似的身影,心里一阵尴尬,总觉得自己最近变得有些乖乖的,这情绪说上来就上来,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

    可眼前的男人显然也不想这样轻易的放过她,伸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人和他对视着。

    “说。”

    一个字,短短的确认那个姝奕感觉到很多的情绪,他在不容她躲避,他很坚定想要知道她的想法,他有些不开心了,他更多的是对她的担心和关怀。

    姝奕突然眼圈红了,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我,我只是突然想到,这次回去之后,就不能陪着你来城里,到时候也不能在考院的门前接你,我,我就是有些害怕担心,还没分开呢我就已经想你了怎么办呢。”

    得知她不开心的原因,江林木松了一口气,他半跪在地上挺直腰背抱住了扑过来的人。

    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到时候我考完就回去,前后也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再说到时候我会带着禄安一起过来,娘子不必担心。”

    这道理她都晓得,她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跟过来,也是什么都帮不上,可是心中的情绪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可不想他为难,也不想让他将来考试的分心。

    姝奕也只好强装作懂事的样子,点点头,“嗯。”

    这情绪有时候来得快,去的也很快,哭过一场姝奕除了眼皮红肿的不舒服,心情反倒是大好,甚至想到刚才的自己,除了觉得丢脸都有些不知道怎么理解自己,她不懂自己到底是在哭什么。

    可这几个月,江林木对于她这样的情绪,似乎也都已经习惯,从最初的紧张担心和懊恼,到现在看着人笑嘻嘻的吃着蜜瓜,他也能静下心来看书。

    翌日巳时中的时候,姝奕还在院子里坐着吃蜜瓜,就听到了院子的外的动静,她坐直身子看了一眼,就瞧见公爹和大哥一人赶着一辆车过来。

    “爹!大哥!”姝奕赶忙放下手里的瓜,撑着椅子就要站起身。

    看着她笨拙的想要站起身,江二海想也没有想的跳下车,朝着她跑过来,“唉唉,你坐着别动,怎么你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啊,二郎呢?!”

    这话前半段满是担心和着急,后半段则隐隐带着几分怒气。

    姝奕担心他误会了江林木,赶紧说道:“夫君去赵郎中那边给我拿药了,禄安刚刚进屋帮我倒水,才走开没一会儿,刚巧爹您就来了。”

    得知家里留人照顾着她,江二海放心很多,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拿药?拿什么药,丫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的爹,这不是药准备回村了吗,这次回去估计要在家里生,赵老先生就说给我配几副药,都是用急和滋补的药。”

    看着姝奕坐回到椅子上,加之听清她说的药不是因为身子不适才吃的,江二海松了一口气,也赶紧将牛车赶进来。

    想到这次回家忙完秋收就能抱小孙孙,江二海开心的不行,这段时间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江长生赶着一辆小马车,带着一个小巧的车厢,姝奕看到有些惊讶,租小马车可是租牛车两倍的价钱呢。

    “这是雁奴让我租的,她说弟妹身子重,坐马车颠簸的轻。”

    见他一提到自己的媳妇,一脸幸福的笑容时,姝奕忍不住的多问两句,“嫂子近来可好?”

    “她好着呢。”说完江长生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犹豫,刚栓好牛车的江二海见他这副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头,“都是自家人,说了也没事儿。”

    姝奕疑惑的看看他们二人,江长生憨憨的笑了起来,“雁奴上个月也诊出来有孕了,都已经快三个月了。”

    “真的?!太好了,咱们家今年可是喜事连连呢,祖母一定开心的很。”

    江长生点点头,“爹娘还有阿奶都很开心,这些日子家里买了很多鸡,雁奴这些日子看到鸡都害怕了。”

    想起来之前公爹进城后给她买的鸡,姝奕也着实理解了一把雁奴,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这样吃啊,吃多了肯定是会腻的。

    不由得她也有些害怕起来,这回去了祖母不会让她也这样吃吧?

    想起老人的好意,她拒绝又怕对方不开心的,不拒绝这要是吃上一两个月,她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鸡了。

    带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姝奕看着一家人将东西都收拾到牛车上,江林木扶着她坐上了小马车。

    等着马车行驶到城门附近的时候,周围的人声多了起来,姝奕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看着公爹赶着牛车离着有些距离,姝奕放下车帘凑近江林木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这要是回去天天吃,我可顶不住,你得帮法子帮帮我。”

    江林木刚才取药回来,就发现小媳妇情绪有些不对劲儿,可当着大哥和父亲的面,江林木也没有多问什么,这会儿看着她一脸愁容说着不想吃鸡,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都快一年了,当初他爹给买的母鸡,现在还有五只,都装在牛车的笼子里。

    这要是回去天天吃鸡,江林木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放心,我回去和祖母说,你不宜多吃,要清淡些才好,不过今日赵先生的确也叮嘱过,不宜让你多吃,胎儿太大生产时也会很危险。”

    姝奕眼睛一亮,“你这还真是提醒我了,的确是这样的,你可记得和祖母说。”

    “好。”江林木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心头却装满了担心。

    姝奕舍不得他去考试,他何尝放心将她留在家中,他有时候夜里睡不安稳,抚着她隆起的肚子,心里暗暗想着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这又是她费尽千辛万苦,遭了九个月的罪带给他的礼物,他又爱得不行。

    这样复杂的情绪一直纠缠着江林木的心,让他一时有些呼吸不畅。

    他们中午在城里小院吃过饭才出门,牛车和马车一路行驶的速度不慢,在凤安县县城关门前的最后一道鼓声落下,江二海赶着牛车冲出去,看着身后的城门紧闭,马车上的人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今日出不了城了。”江二海也是满心后怕,两辆车踏着暮色朝着兰村走去。

    一到院门口,车马还没有停下,林春花戴着围裙跑出来,一双手上还都沾着面粉,显然人刚才在忙着做饭。

    江林木身子轻盈的跳下车,转身朝着慢车的车厢里伸出了手,就在林春花喊人帮着拿凳子让她踩着下车的功夫,只见江林木一双手握住她的腋下,将人一把抱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动作,姝奕好像都已经习惯,下意识的伸手攀住他的脖颈,这一幕自然也都落在了家里人的眼中,江长生一脸受教的神色,思绪不晓得飘到了哪里。

    姝奕一落地,就推开抱着她的男人,一脸喜悦的朝着林春花跑过去,“祖母!奕儿可想你啦。”

    暖心的小棉袄回来,林春花开心得不得了,虽然现在有了大孙媳妇,可雁奴那孩子性子直,不会撒娇,平时林春花也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和姝奕一对比,就越发觉得姝奕这性子更招她稀罕,这才是她想象中养闺女的感觉。

    林春花支棱着一双手,虚虚抱了她一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肚子,搞笑又滑稽,看得一旁的人都在哈哈大笑。

    姝奕红着脸直起腰来,摸着肚子说道:“还是祖母厉害,不偏不向的一下将孙媳妇和重孙孙都抱在了怀中。”

    听到她这样说,原本只觉得尴尬好笑的林春花,心口突然暖了一下。

    是啊,她这是已经抱了她的重孙孙,这个是他们家即将迎来的第一个大宝贝啊,林春花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

    “好好好,我这是有福的,这一下就抱住了两个大宝贝啊,外面蚊虫多,都快些进屋去,屋里点了艾让大成熏了好一会儿,一会儿这面条一下锅,咱们就开饭!”

    家里除了姝奕和雁奴二人坐在堂屋里等着,其余的人都在忙着卸车收拾东西,江王氏和婆母在灶房里煮面。

    姝奕拿出腕枕给雁奴号着脉,“胎象稳固,腹中孩子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你怎么这么脉象有些虚弱啊,我听大哥说平日里家里吃用也都跟上了。”

    新翻盖的房子,堂屋也比之前的高大许多,雪白的墙趁得屋子里都亮堂几分,桌子也是新的榆木圆桌,长条的凳子也变城了好看又暖和的绣墩。

    坐在上面既稳当又软和,和之前那长条的凳子简直天壤之别。

    因为这会儿天黑,家里人也都忙,姝奕也没让大家带她参观新房子,便十分听话的坐在堂屋里给雁奴号脉。

    一旁的雁奴一副苦笑不得的神色,“阿奶和爹娘都待我很好,自从诊出来有孕之后,这一日三餐要么有蛋,要么就是有肉,顿顿都是好的,可惜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偏生不贴心,吃进去也都会吐出来,白白浪费那么多东西。”

    家里人也不是没有想过给她调理一下,江二海也曾拿着自家儿媳妇开的药方子,去镇上抓药,可姝奕明明吃了一副人就没事儿了,可雁奴愣是吃了三副都没有一点效果,这苦药汤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也就没再逼着她喝。

    姝奕听到这话一脸的后怕,“药怎么能乱吃呢,每副药都得是诊过脉,按照患者的身体状况抓药,虽然咱们二人需要缓解的症状一样,可这要的计量却大不相同。”

    姝奕坐在堂屋里冲着外面的人喊了一声,“夫君,你的笔墨纸砚可有在外面?我得写个方子。”

    正在忙碌搬东西的人闻言,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站在地上四下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他专门装笔墨的箱子上,打开取出来她需要的东西。

    “用我给你研墨吗?”江林木放下东西,帮着她将镇纸放好,姝奕接过来他手里的笔,“不用,这点小事儿我还是做得来的。”

    看着她不需要自己帮忙,江林木又给她和雁奴各倒了一杯水,这次退出去继续帮着爹搬东西。

    雁奴将他们二人的互动看在了眼里,满是羡慕的说道:“二弟对你真好。”

    姝奕正在写药方,闻言疑惑的看了一样江林木的背影,又看看雁奴,打趣的说道:“难道大哥对你不好吗?”

    雁奴低下头,摸了摸尚还平坦的小腹,嘴角勾着笑说道:“也好,但是和二弟对你好像不一样。”

    这话让姝奕有些好笑,却又好奇江长生到底和雁奴之间是怎么相处?

    她写完药方吹了吹,“今晚已经来不及了,明早让大哥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一副下去你这胃口就能好。”

    江王氏刚好端着饭菜进门,听到这话开心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你这一会儿气还没有喘匀,就帮着她瞧瞧。”

    她嘴上说得客气中带着几分歉意,显然是已经拿着雁奴当自家的孩子,作为长辈在替她道谢的意思。

    姝奕自然看到了这些小细节,越发觉得江家的人都这样真诚,很难让人不爱。

    “我这坐了一路的马车,丝毫都不累呢,若不是嫂子让大哥租马车去接我们,我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舒坦啊。”

    院子里的人也都逐渐忙完了,今晚吃得是鸡丝凉面,这大热的天吃这样的饭菜的确很适合,不会让人吃得满头大汗。

    有孕以来,姝奕越发喜欢吃些辣酸味,江林木也都已经习惯照顾她的饮食,下意识的拿起食茱萸做的酱料给她倒在面条上。

    又拿出醋汁给她淋上一勺,这一幕看得林春花眼皮子直跳,“二郎啊,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拌了让奕儿怎么吃啊。”

    属于也晓得这样的口味一般人接受不了,可她现在真的喜欢重辣重酸的东西,吃什么都喜欢这样拌上料汁。

    “祖母,也不晓得我这嘴是什么的,自从有了这小崽子,我这嘴里总是淡的难受,吃饭缺了这辣和酸,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听她这样说,林春花的眉头立马舒展,“嗐,这有什么的,谁家媳妇怀孕不是这样吃得,没事儿丫头,你喜欢吃明个儿阿奶给再给做些食茱萸酱,家里今年也腌制了不少的酸梅子,一会儿吃完饭让二郎去给你抱一坛子放在屋里,想吃的时候就取一颗。”

    看着祖母前后脸色的变化,姝奕忍着想笑的冲动,低头吃了一口满是酸辣的冷面,这让坐在斜对面的雁奴满眼的羡慕。

    她侧过头和自己的男人说一句什么,只见江长生皱了皱眉,满脸的不赞同,“那东西又酸有辣怎么能吃,你现在坏了身孕,吃东西一定要注意,之前郎中都说了,你不能乱吃东西。”

    说完他从自己碗里夹起一筷子的鸡肉丝,大方的放在了雁奴的碗中,“来,多吃些鸡肉,这东西最是滋补了。”

    看着碗里的肉丝,雁奴脸色变得白了几分,忍了好一会儿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吐出来,可这害喜的症状哪里是能忍住的,到底是眼瞧着她脸色越发的白,人突然起身朝外跑去,江王氏吓了一跳,赶忙跟着出去帮儿媳妇拍背。

    刚才他们两口子的事儿,江林木和姝奕也都看在了眼里,江林木看着江长生还坐在原处吃着面,一双眉头皱了皱,“大哥,你不去看看大嫂吗?”

    江长生猛嗦一口气,囫囵吞枣的咽下去,说道:“我过去看也没有用,她这吐完了就好了。”

    说着,他还不断的从自己碗里,将肉都挑出来给媳妇,却又馋的不断的看碗里的肉,但到底是舍不得吃。

    这一幕看得姝奕叹息一声,轻轻拽了拽江林木的袖子,看着自己大哥这副样子,江林木心里有些恼火,当初他自己拼命讨回来的媳妇,结果成了亲他却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这让谁看了不寒心。

    江林木走过去端走了雁奴的碗,在座的众人也都被这一幕震惊的停下来筷子,望着江林木满是询问的意思。

    就在大家诧异的时候,就见江林木又从灶房里拿出一只新碗,从桌上的面盆里盛了些面,这次面里没有鸡肉丝,只有青瓜丝和绿豆芽,然后按照姝奕喜欢的口味,调了一个酸辣的。

    雁奴没一会儿被江王氏架着回来,坐在桌边不断的喝着酸梅水,看着大家都停下筷子不吃饭,以为是在等她,歉意的笑了笑。

    “让大家见笑了,我这胃口问着肉味就开始难受。”

    江王氏赶忙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心思细,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能让人笑话呢,大家也都是在担心你,要不娘给你盛碗面汤你喝些压压?”

    雁奴刚要点头,至少喝了面汤她就不用吃碗里的肉丝面了,一低头发现自己的碗不见了,她疑惑的抬起头,姝奕忙说道:“这一个人吃两个人用的,喝面汤哪里能行,嫂子尝尝夫君拌的面,保准你这次吃了不想吐。”

    一旁的江长生满是不赞同,“她现在有了身孕不能吃这些。”

    这回江林木的声音也冷了几分,将拌好的面放在了雁奴的面前,“大哥有所不知,这食茱萸和醋也都是药材,正所谓药食同源,嫂子喜欢吃着东西自然也是有一定的道理,这人需要什么身体必然也会渴求什么。”

    江林木是家里最有学问的人,他这样一说家里就连林春花也说不出什么,甚至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二郎说的也对,前年老杨家的小子受了伤,当时那个大夫好像就说用醋调那个药膏,糊在关节上几次就好了。”

    林春花这一说,家里人也都想了起来,江王氏也赶忙说了几个听闻,皆是用食茱萸或者醋治病的事儿。

    只是这些事儿和治害喜无关,可江长生显然是被唬住了,迟疑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媳妇。

    看着大家不再说她,雁奴眼神里满是感激的看看姝奕,然后迫不及待的低头嗦了一口面,酸辣的味道让她眼前一亮。

    这样浓郁的味道,放在之前她可是一口都吃不下,但今日这面入口只觉得异常的好吃,胃口好像也变得好了许多。

    她一连吃了三口,都没有要反胃的样子,江王氏松了一口气,甚是眼圈也有些微微湿润,“太好了,这孩子终于能吃下去饭了,这段时间那可是吃什么吐什么,这人眼瞧着就瘦了一圈,每天不是喝点粥水,就是吃了吐,吐完硬着头皮继续吃。”

    都是女人,也都从这个时候熬过来的,自然晓得这样的感觉多么难受,林春花也忍不住叹息,“你们两个丫头都爱吃这食茱萸,明日我就做上一坛子的酱,以后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看着家里人都支持雁奴这样吃饭,姝奕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就见江长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条鸡腿,作势就要给雁奴放在碗里。

    “不要!”姝奕赶忙喊道,只是她离着远,便是喊出来也无法阻止。

    就在这时,一旁探出来一只手,精准的钳住了江长生的手腕,“姐夫,我姐不爱吃鸡腿,不如这个给我吧。”

    他虽然年纪小,但自小习武,虽然瞧着瘦弱,可身上的力气丝毫不输江长生,他钳住对方丝毫不费力,轻易的就拿到了那个鸡腿,不等江长生反应过来,禄安都已经咬了一口。

    小舅子要吃鸡腿儿,作为姐夫自然也不能说不给,只是看着自己的媳妇没捞着吃肉,江长生满脸的委屈和心疼。

    这让坐在对面的江林木和姝奕看得一阵头疼,她忍不住的说道:“大哥,今晚就别让嫂子吃肉了,她现在闻不得肉香味,不如等着吃两副汤药再说?”

    这是他偷着藏出来给雁奴的鸡腿,现在鸡腿没了便是雁奴想吃他都没法,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能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一家人吃过饭,也都早早的休息了,林春花引着他们二人到了做被朝南的正房,“这里是给你们的房间,白天这日头能越过炕照到地上,北边还有两扇窗,南北窗户都打开,穿堂风一过,夏天里风凉着呢,冬日里把北窗封上,南面的阳光照的屋里都是热的。”

    这房间算是整个院子的正房,姝奕赶忙挽住林春花的手臂,“祖母,这房间是正屋,您应该住在这里。”

    林春花一脸不在意的说道:“咱们家不讲那些,再说了我这人老嘞,半夜起夜频繁,这屋离着茅厕远,住着不方便,倒不如住在西屋那边,出门走不了两步就能解决,这房子小有房子小的愁,现如今着房子大了,也有房子的大的难处哈哈哈。”

    晓得祖母这话的确没有说谎的成分,之前房子小,他们一家人挤在小小的院子里,不管从哪个屋出来,去茅厕都近很多,现在房子大了,院子也大了,西面的房子离着近,东边的要穿过整个院子,对于年轻人没有什么问题。

    但对于上了岁数,憋不住的老人来说,这就有些尴尬和费劲儿。

    得知了缘由之后,姝奕也不再说什么,今日大家都累了一日,便也想着有什么明日再说,反正这些日子不急着离开,尤其是她。

    回到屋里,江林木找了一个木盆,打水给她泡脚,今晚从晚饭开始,江林木就比较沉默,姝奕看看他冷淡的脸色,也晓得他在生气什么。

    她活动了一下脚趾,笨拙的用脚趾头挠了挠他的掌心,“要不明日我和大嫂聊聊,有什么就让她只管说出来,就像今日这事儿,她哪怕是撒个娇使使性子,即便是大哥不许,祖母也不会不让,大伯母更不用说。”

    给她按着腿上的穴位,江林木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说道:“这事儿的根结在大哥身上,便是要谈也该我去找大哥谈谈,你瞧大嫂不像是个会说会撒娇的人,这事儿到了她身上也只会忍着。”

    若是对待外人,雁奴从不会这样委屈自己,可看着她不许吃酸辣食物的人,却是她心爱之人,便是肚子里有苦水,也不会往外倒一点苦水。

    “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雁奴还有这样的好性子,这嫁了人倒是学会了忍气吞声。”

    江林木闻言说道:“或许之前她没有什么怕失去的,便也不会委屈自己,现在心里有了顾虑,自然不敢轻易的说出自己的情绪。”

    “所以明天我还是找雁奴也聊聊,这样下去不是事儿,这次是吃食上的事儿,日后有了孩子呢?还会有更多的问题等着她。”

    她想去说江林木自然不会拦着,可是现在显然时辰已经不早,他给媳妇擦干净脚和腿,扶着人上炕躺好,有自己去院子里洗漱了擦洗了一番,会到来的时候姝奕都已经昏昏欲睡。

    这一觉姝奕谁的有些不安稳,自从月份大了她躺着睡觉都会呼吸困难,都需要垫着很多被褥才行,最开始不舒服的时候,江林木还会半抱着她,和她一起整宿整宿的坐着睡。

    后来姝奕担心他睡不好,白日上课没有精神,说什么都不需许他抱着她睡,只好用被子垫起来身子,如此两人也都放松很多。

    毕竟这样的大热天,两人挤在一起都要生痱子了,一个睡觉都觉得热,更不想和他挤在一起。

    后来倚靠着被子睡,姝奕也逐渐习惯了,但今日不知什么的,总是睡不安稳。

    村子里公鸡刚开始打鸣,她就睁开眼睛挪动了一下身子,身旁睡着的人也立马警醒的睁开眼看向她。

    “怎么了?”江林木声音有些暗哑的着急询问。

    姝奕愣了一下,许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这人好像随着她有孕的月份越大,情绪绷的越紧。

    她眼不瞎心不盲的,自然也都感受到他的异样之处,除了最初的讶然,姝奕现在心里更多的便是暖心,这人明明每日都在废寝忘食的读书,可却不从将她忽略过。

    “没什么,可能是突然换了地方,睡得有些不安慰,刚才听到了鸡鸣声就醒了。”

    她拿起一旁的蒲扇随手给他扇了几下,这人大热天的即便是睡着了,身上都是一身汗,这会儿他额角的发丝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

    她也并不困,所以心情精神都不错。

    看着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江林木的眼神也逐渐清明起来,看着天色已经大亮,他也坐起身来,强势的接过姝奕手里的蒲扇,对着她轻轻摇了起来。

    自从有孕之后,姝奕也越发的怕热起来,有时候他都不觉得热,可她却已经香汗淋淋。

    夫妻二人坐在炕上,许是清早本就不算热,这会儿心静下来身上的汗都消失,反倒不觉得热了。

    姝奕吧嗒一下嘴,“夫君,我想吃酸汤小馄饨。”

    江林木放下手里的蒲扇,开始穿衣服,“你先歇会儿,我先去和面。”

    从她有孕之后,初一提高的不仅仅是的禄安,还有江林木,为了让她可以减少下厨,他们也都在她不注意的地方,开始学习起来做饭。

    姝奕这会儿也不会和他客气,反倒是她乖乖的才不会给他们添乱,可这日子有时候没有对比感觉不出来好坏,通过昨晚的事儿,她也算是再一次感觉到江林木有多贴心。

    如此想着她猛地坐直身子,扑到男人的背上,从他的背后拥住他,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多谢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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