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木一朝越品晋升,在朝野上也掀起一个小小的波澜,但很快这波骚动就被陛下接来的举动击碎,这次晋升的还不止江林木一个人,去年和今年初入朝堂的前三甲,也都得到了晋升。

    逐渐的大家好似也明白了什么,没被这次事件牵连的官员们,也都纷纷激动起来。

    盛安帝这次举动之大,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朝堂上一两个月的功夫,就斩杀了十几位大员,这空出来的空缺自然不会少,原本大晋新朝初立,官员本就不足,这两三年间又频发大案,愣是折腾的官员更少,这会儿陛下有心大力提拔寒门官员,这可不就是众人的机会来了吗!

    于是此事一过,盛安帝发现本来担心因为朝廷官员不足,会耽误政事的情况并未发生,反而底下官员做事的效率越发高涨,甚至还有几个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人才。

    虽然不在翰林院做事了,可江林木仍旧时常被盛安帝叫到御前问话。

    “你说陈明宇如何?”

    “陈大人是盛安二年的进士,若是臣没记错,当初陈大人和探花成绩相当,只是……”

    说到这里,江林木一双冷淡的眸子,噙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看向盛安帝,盛安帝对上他的目光,眼神有几分闪烁心虚。

    这事儿若不是江林木提起,他都已经忘了,如今倒是想起来当初的事儿,的确是因为陈明宇长相实在是显老,没入他的眼,这才被剔除了三甲之列。

    对于自己看重皮囊这事儿,盛安帝从开始的拒不承认,到如今的破罐子破摔。

    “哼,大晋的官员形象代表着大晋的形象,朕选样貌俊秀的难道还有错吗?”

    “陛下自然不会有错,是微臣目光短浅未观大局。”

    对于他这个回答盛安帝十分满意,“那照你的意思,这陈明宇是个可堪大用的之才?”

    “陈大人的确是满腹才华,也一直心系百姓,微臣翻阅文献和听到同僚之间的传闻,陈大人这些年在下面各县都有建立数所学堂,很多村子里没有钱读书的孩子,可以不收束脩读书识字,此举却也只是他自己和周围几位同僚知晓,就连底下读书的孩子们,都不晓得是谁给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都是苦出身走出来的人,陈明宇比谁都明白,读书对于孩子来说有多重要,对于那有心想要改变自己的人,读书意味着什么。

    但他却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让那些人对他感恩戴德,更不想以此笼络人心,他只是单纯的想帮一把和他年少时境遇相似的孩子。

    听完江林木说完这些,盛安帝大为震惊,摸着良心讲,他若是陈明宇,都未必会做出此举,这满朝文武怕也只有此一人。

    江林木继续说道:“可若说陈大人有什么缺点,那也有一条极为致命之处。”

    “是什么?”盛安帝饶有兴趣的询问着。

    “古板耿直。”江林木脸色浅淡,目光始终带着几分冰冷,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假人似的讲述着陈明宇的事情,“此人不畏权利,敢于直面说出自己的观点,却也十分守旧古板,轻易不愿尝试新事物,除非他极为确定此时无害,过于严谨虽不缺胆气,但缺少几分冒险赌徒精神,也会让他错失很多机遇。”

    这样的事儿在现在的盛安帝眼里,算不得什么大问题,耿直古板的人反而更忠诚,也因为他能舍得善财,证明此人不贪图名利,心思的确都放在了百姓那里,是个做实事的人。

    盛安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心情都变得明朗很多,他斜着眼睛看向站在御书房中的人。

    “你倒是将朕的满朝文武了解的清楚。”

    江林木拱手应道:“都是同僚之间闲谈得知,亦是为陛下分忧。”

    “哼,朕让你去吏部,倒也算是送对了地方,好好做事莫要辜负朕对你的期盼。”

    “臣定不负陛下皇恩。”

    江林木得了五品的官阶,按说他如今所居住的宅子,足可以往四街上靠,可江家人愣是觉得如今的宅子很好,从没有想过搬走。

    “禄安还没有回来吗?”林春花这两日就有些坐立难安,每天都抻长了脖子看着门外。

    “还没呢,大伯他们定然也得两辆车,那动静准小不了,若是来了咱们能听到。”

    按照江大成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这两日他们的牛车就该到城里了,所以这两日禄安除了早晚去接江林木下值,其余的时间都在城门口守着,中午江二海会过去替他一个时辰回家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一连等了三日,他们都不曾看到江大成的身影,林春花终于安奈不住。

    姝奕这两日虽然嘴上一直在安抚着祖母,但心里也不免开始有些担心,他们这次来京城,可不仅仅是人,还带了全部的粮食,这若是途中遇到些什么,只怕人也会遇到无法估计的危险。

    “若是今日下午再不来,我就去找个镖队,沿途迎一迎他们。”

    江二海正在哄着两个孩子,闻言说道:“不如我现在就去迎迎,按说就算是再晚,今日早上也该到了,这都快中午了,我还是顺着路去找找他们吧。”

    林春花也有这个意思,可姝奕却有些不放心,这一个还没来,万一公爹去了再没了消息,她和江林木岂不是要急死。

    “算了,公爹也别去了,我现在就去找镖队,雇几个人顺着路去找找看。”

    她这边换好衣服带上银子出了门,刚走出去没几步人突然跑了回来,“祖母,爹,大伯他们到了!”

    江家一下热闹了起来,江二海放好了孩子,赶忙打开侧门,方便他们赶着车进来。

    而站在院门口的人却有些怔愣,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人,她有些不敢置信。

    “小姐!”小桃从车上欢快的蹦下来,朝着姝奕跑了过来,不等人反应过来她伸手抱住了姝奕。

    “你怎么也来了?!”感受到对方的热情,姝奕逐渐会过神来,回抱着小桃二人蹦着跳着,开心的像是两个孩子似的。

    江王氏也带着儿媳雁奴还有孩子下车,“娘!”

    要说分开这快一年的时间,最想林春花的人还得数大儿媳江王氏,这会儿见了心心念念的人,江王氏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上前抱着林春花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姝奕拉着小桃的手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看到大伯母抱着祖母哭的像个孩子,引得周围的邻居也出来张望,姝奕赶忙说道:“大伯母,祖母咱们还是回家坐下慢慢说话吧。”

    “对对对,你们这一路劳累了,咱们先回去,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回去歇一会儿咱娘几个再慢慢说话。”林春花知道自己大儿媳是个软性子,在家里便是想跟着她来也不敢开口,这段时间他们自己在村里过日子,就这性子也不知受没受委屈,她赶紧拉着人进了院子。

    男人们都在忙着卸车,林春花就带着几个女眷去了堂屋坐下说话,姝奕给她们一人端了一杯八宝菊花茶,喝着茶几人开始说起来这一路上遇到的事儿。

    姝奕和小桃挨坐在一起,也说着她们二人之间的小话,“之前大伯他们信上也没有说你们跟着过来,你这突然出现,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我和夫君与大哥大嫂分了家,婆母现如今跟着大哥一家住,我们本来是想去阜宁关讨生活的,夫君有一身武艺,听说那边的镖队多,也有招兵的告示,就想着过去瞧瞧,可没成想在阜宁关竟然遇到了江家大伯他们,我们把想法和他们一说,大伯就建议我们一起来京城瞧瞧。”

    姝奕点点头,“这里的确更繁华一些,只是不晓得陈旺更适合去哪里,你们先住在这边,慢慢找个合适的事儿做。”

    刚和江王氏叙完家常,林春花恰好听到了她们二人的谈话,便说道:“这事儿的确不急,等着二郎回来,问问他有什么好的去处,他或许能够帮着出出主意。”

    一旁的姝奕也说道:“是啊,左右这两天先住在这里歇歇,找个事儿做也不急。”说完姝奕想起一事儿,“陈旺的事儿需要等等,但你这里想不想找个事儿做?我在京城开了一个茶饮铺子,自己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禄安前些日子帮我料理着,可这两天得知大伯他们要过来,我们也就暂时关了门在家里等着,你这会儿过来要是想找个事儿做,不如和我一起去茶饮铺子里帮忙,我也给你按月的发银钱,你们两口子也不用到处找房子,就住在家里。”

    “真的吗?小姐我真的可以吗?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怎么不可以,你也跟着我学过一点药理,我做的也是和药茶有关的,你若是愿意过来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下午,赶路而来的几人也都早早的去休息,姝奕和林春花带着禄安一起,筹备了一大桌子的接风宴,也让禄安下午去吏部的衙署和江林木打了一声招呼,这日他下值回来也格外的早。

    一家人围在桌子边说着笑着,分享着这大半年的所见所闻,这话题也就扯到了陈旺的身上。

    江林木对他和小桃印象深刻,当初他带着姝奕出城的时候,就是他们二人在城门处,满是担心的望着他们。

    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江林木格外的钦佩,自然也愿意这个时候帮他一把。

    “陛下今年打算广开恩科,这次不仅是对于读书人,可对于有着武艺和一技之长的人大开天门,陈贤弟或许可以去试试。”

    “不怕江大人笑话,我虽认得几个字,可并不通文墨,若说走科举这条路怕是不成。”

    “夫君说的是让你去考武举,文墨只要认得字,可以后面慢慢学,关键是武艺上过得了关,便可以去试试,若是考过了比去当个大头兵强些。”

    听到姝奕夫妻这样说,小桃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夫君,陈旺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可以参加科举,这事儿成了自然是大喜,若是不成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好,那日后还要多劳烦江大人了。”陈旺站起身拱手一礼。

    江林木也起身还礼,“我家娘子和小桃也算是旧相识,陈贤弟倒也不用这样见外客气。”

    从这之后,陈旺每日都会拉着禄安或者雁奴过招,姝奕有时候在家里看着他们练功,想到年纪轻轻的的禄安,觉得也该为他打算一二。

    “你这年龄也够了,不想着和陈旺一起考个武状元吗?”

    “不去,之前主子问过我,我也和他说了自己的打算。”禄安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多说,姝奕显然看出来,他并不想和她说自己的打算。

    既然有江林木帮着他把关,那这件事她也就不再过问。

    一场秋雨过后,京城的天瞬间冷了下来,前一天中午还会热的让人扇蒲扇,雨后立马穿上了稍微厚一些衣服。

    今年因为加了一场秋闱,江林木也是每日忙得早出晚归,也俨然成了京城里的新贵,虽然官职低了些,可谁人不知陛下三天两头都会传召他觐见。

    也因此,那些想要和他交好的人,发现登门被拒之后,也都纷纷的转向姝奕开了的茶饮铺子。

    本来那些夫人小姐们,只是单纯的想要和姝奕打好关系,可喝了铺子里的茶饮后,她们瞬间被那味道独特的茶饮所俘获,便是那些不喜欢茶叶苦涩味道的小姐们,也都爱上了姝奕铺子里的茶。

    自从江林木上次出事时候,姝奕就让禄安跟在江林木的身边,鲜少再来铺子里帮忙,江长生和雁奴还有小桃,三人负责管理经营着铺子,姝奕只负责茶饮的配伍和味道。

    这铺子里需要煮茶,这每日买柴就是个不小的开支,如今家里人多,孩子也由林春花和江王氏看着,江大成和弟弟江二海,赶着牛车去城外野山坡子上砍柴。

    拉回一车够家里和铺子里用两三日的,这也给家里省下一笔开支,大家也都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每日都过得十分充实。

    这一转眼,冬日的雪纷纷落下,也得给家里开始准备冬装,两位长辈看着孩子,这做冬衣的事儿,就落在了姝奕的身上,晓得自己的女红不好,于是她直接找了附近的一位绣娘,上门给家里全都量了身子,让她拿回去布料做衣服。

    起先林春花还有些不赞同,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可姝奕和她说了一下那绣娘家里的情况,看出来姝奕这是有心相帮对方一把,林春花觉得这事儿好像也不赖。

    现在这家里也出的起这个钱,而对方家里到了年根都要揭不开锅了,这样的日子她以前也经历过,明白这个时候出来一个人帮自己一把,那意味着什么。

    如此一想也是两全其美的事儿,于是也就点头让姝奕找人来做活。

    家里的事儿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林春花看着家里这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怀里还抱着江长生的儿子,是越看越喜欢。

    “我老婆子活了一辈子,老了老了竟然跟着儿孙享福喽。”

    婆媳三人说了一会儿的话,江王氏突然疑惑的问道:“陈旺的成绩应该快下来了吧?什么时候张榜单啊?”

    “我听夫君说今年朝廷里人手不足,这阅卷放榜的时间都会延迟,或许过两日就会有消息了吧。”

    这事儿眼下也成了家里人最期待的事儿,这两日陈旺也没有闲着,在京城里找了一个镖局,接了两趟走短镖的活儿,这会儿出门还没有回来。

    但第二日,科举的榜单就被张贴出来,只是可惜姝奕和小桃看遍了所有的榜单,并未在哪一张上看到陈旺的名字。

    二人有些遗憾的回到了家,将这件事和家里的长辈说了一声。

    都期盼着陈旺可以取得一个好消息,可现如今这般情况,众人虽有遗憾可也没有失望多久。

    林春花看着小辈们都垂头丧气的,敲敲桌子,“好了,他这次才准备一个月就去考,这和赶鸭子上架有什么两样,等着转过年来春天不是还有一场,到时候再让他去试试,这事儿又不妨碍什么,两天就考完了,晚上陈旺回来的时候,你们可不许这样丧气。”

    说完她看着小桃,“尤其是你,你到底是他媳妇,我们说什么还不甚要紧,你若是这副样子,你让他心里怎么想?这男人你不能打击他,做媳妇的你就得多鼓励他,这样他才会更有干劲儿。”

    小桃听后点点头,也收起来之前那一副焉哒哒的样子,这边他们刚说完话,江林木却脚步匆匆的进来了,听到身后的动静,姝奕转身看过去,看清来人之后眼睛瞪大了。

    “夫君,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才未时,离着江林木平日下值的时辰早了一个多时辰呢。

    “陈旺呢?”他一回来,都没让赶着车的禄安将车赶进门,自己跳下车先一步进来。

    “昨日去走了一个短镖,这不是还没有回来吗,不过应该也快了。”姝奕有些忐忑的说着,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江林木这副着急的样子,她不免有些担心。

    小桃也被他这着急的神色唬得有些忐忑吗,“江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江林木见今日够呛能够接上陈旺,也不着急了,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今日放了榜你们应该也都看了,陈旺这次名次只差了一点就可以上榜,虽是有些可惜,但这次他比武的时候,监考的人正是镇国公,他可是几次帮着陛下震慑边关的大将,他一眼看中了陈旺的身手,想要留在身边作为亲随,调.教两三年。”

    听到这里,家里人还都有些懵,不太懂跟在这位镇国公身边能有什么前途,江林木接着说道:“你们可知他身边的随从现在都是什么身份?前两个现在也都当了将军,眼下身边跟着的这个,已经当了御林军的小将军,日后留在京城虽是武官,可文官见了也得敬重几分,这次的机会难得,若是陈旺去了镇国公的身边,怕是比考中个武官还要有前途。”

    这京城之中不知多少人都想着巴结镇国公,但凡家里儿子会些功夫,又科举笔墨不够的,也想着从镇国公这里攀上关系。

    “那可是大喜事儿啊,这不能让贵人等着。”林春花闻言激动的直拍大腿,扭头抓着江长生的胳膊,“你快去那镖局看看,若是回来了让他赶紧回家,这样的事儿哪能耽搁。”

    “好我这就去。”江长生也十分激动,陈旺虽然算不得家里的人,可住在一起这样久,也已经和陈旺算是朋友了,听到对方得了好前程,他也替对方感到开心。

    江林木在家里又和大家说了说此事,大家越听是越激动,这可算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啊。

    可同时也在着急,着急陈旺怎么还不回来,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所有人都看向门外,陈旺跑的脸色微红,可人却不怎么喘,倒是江长生跟在后面喘的咳嗽。

    看着人回来,江林木也不和他多说解释,赶紧催着人上车,在去的路上和陈旺说了下事情的始末。

    ……

    临近年根的时候,茶饮铺子也关了门,一家人都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忙着他们在京城的第一个年。

    “这日子可真快啊。”林春花看着哆哆嗦嗦能自己往前走的江宗平,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江王氏正在过油,闻言也应道:“可不是,上次咱们一家在一起过年,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感觉和好像是昨天似的。”

    陈旺一身束袖的劲装,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魁梧,一手拎着带血的刀,一手提着两只刚宰杀好的鸡过来。

    顺手交给了正在烧热水准备烫鸡毛的江长生,一旁的林春花看着眼睛都笑弯了,“陈旺啊,你和你媳妇年后也不用找房子了,不如就住在家里吧,咱们一家人还热闹,等着你媳妇生了孩子,我们也能帮着给你们带带,你俩一个要去镇国公那里做事,一个还要去张罗茶饮店的事儿,这孩子总不能扔在家里啊。”

    陈旺没有出声,转头看向一旁帮着姝奕剁饺子馅的媳妇,小桃察觉到他的目光,和他对视一眼,“祖母说的也对,要不咱们就住在这里?”

    陈旺垂下眸子不置可否,姝奕笑着说道:“不如我和小桃拜个干姐妹吧,这样日后你俩喊我一声姐,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如何?”

    “这事儿好啊,正好也是过年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瞧着大年初一就挺好。”

    这一提议,家里人也都十分赞成,小桃也开心的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姝奕,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旺也说不出什么话,跟着小桃喊了一声姐和姐夫,这门亲戚算是认下了。

    原本略显空旷冷清的院子,好像因为多了这么两个人,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京城的烟火可比兰村的多,全家都在仰着头望向天空,“这京城里的人家就是富贵啊,瞧瞧这烟火就没有断过啊。”林春花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漂亮的烟火。

    江二海抱着两个孙儿,也在仰着头看,两个小孩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被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安安静静望着,看到喜欢的颜色还会激动的挥舞着自己的小手。

    在皇城炸开一朵最美的烟火时,江林木牵住了身边人的手,他目光看着她盛满光辉的眸子,“愿岁岁年年有今朝。”

    姝奕转头看向他,对上他满是深情的眸子,她嘴角勾出浅笑,“愿年年岁岁长相守。”

    大晋都是大年初七开朝,初五的时候吏部会发放今年所有述职官员的考核结果,和政绩统计结果,以及新的一年升降调任的新令。

    初五一家人正在堂屋里喝茶吃果子,逗着三个小娃娃玩儿,一个小公公敲响了江家的门。

    “传圣谕!”

    一家人慌乱的赶忙起身相迎,恰好过年家里也有现成的香案,江林木摆案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吏部郎中江林木恪尽职守,忠贞清廉,以践行朕之治国理政之道,修缮科举选才之良计,朕思卿等赋性之佳,任贤使能之意,欲发挥卿等才华,特晋升为吏部尚书之位,望尔不负朕望,勤政为民,助朕治国安邦。

    钦此~”

    “臣领旨谢主隆恩!”

    大过年的,江家也不能继续住在这里,陛下不仅重赏他官职,也赏了他一套尚书府,正月初七,江林木以尚书身份上值的第一天,江家其余的人手忙脚乱的从旧宅搬到了一街尚书府。

    从这里去宫中上早朝,便是路上拥堵些也用不了半个时辰,这对于江林木来说的确方便了许多。

    而陈旺去镇国公府也十分方便,走着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到,关键这是个三进的院子,这园子里收拾的十分整洁漂亮,可见前主人是个懂得生活享受的人。

    “这院子也是陛下让人收拾的?”林春花看着那青翠的树木,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样冷的天,这树竟然还是绿色的,不识得是什么树,但看那样子都觉得不便宜。

    看守院子的管家和仆人们跟在他们身后,管家闻言赶忙说道:“回太夫人的话,这原先可是一位阁老的宅子,这里面好几根柱子那可都是金丝楠木的,和皇宫里用的一样呢。”

    姝奕脸色复杂的看着这个院子,最近哪位阁老出事,那不必多想,定然是朱阁老,也难怪这院子设计的如此巧妙,一步一景亦真亦幻,雅致且不落俗套,让人看了耳目一新。

    姝奕挽着祖母的手臂,看着身后跟着的人,“你们原先就是这个宅子里做事的?”

    “回二少夫人,老奴并着这一种的奴仆,皆是户部拨过来的,年前就让奴才们过来收拾的,专等着伺候尚书和诸位老爷夫人们的,这府中原先的奴仆也都发卖了,有些则是跟着曾经的主子去了远处。”

    姝奕看着这不惑之年的管家,心里生出几分满意,这大过年的倒是没说那些不中听的,说去了远方也没有毛病,家眷们被陛下发配西南烟瘴之地,也的确是远行。

    “好了,你们来几个稳重的,伺候太夫人和大夫人先去安置,东西也都着人安排好,忙完一会儿前厅报个名,互相认识一下。”

    “是,老奴这就着人安排,各位主子请随奴才们来。”

    虽然江林木夫妻辈分年岁时最小的,可却是这个府里真正的主子,于是前院的正房就给了江林木夫妻,后院的正房给了林春花,而江大成一家自己挑选了一处小院,一间正房带着两个厢房,关上门就是一个小的四合院,和儿子儿媳住在一个院子,也刚好方便互相照顾。

    小桃也选了一处小院,比较靠近后门,陈旺有时候在军营,或者在留在镇国公身边伺候着,时常回来的比较晚,靠近后门进出也方便,半夜回来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江二海和禄安则都跟着江林木夫妻二人,也住在前院东西厢房里。

    一家人安排妥当,便去了前院的正厅和府中所有的下人们见了面,问了名字和年岁,姝奕帮着挑了四个稳重的放在祖母和大伯母身边伺候,她和雁奴还有小桃也各挑了一个放在身边伺候的人,其余的人一并交给了管家安排。

    一跃成了尚书夫人,姝奕便是想不和京城里夫人们打交道,也不得不去,这看着像是在玩儿,可也是为了各个家族和夫君打通关系,从闲谈中收集消息。

    江林木当了尚书之后,这每日更是忙得顾不得回家吃晚饭,有时候林春花都睡下了他才进门。

    这也惹得姝奕有些不满,时常当着丫鬟的面抱怨两句,江林木素来冷脸严肃,自从当了尚书更是官威大涨,一身压迫的气息都让那些想要巴结他的官员,不敢轻易靠近。

    但这人行事也不是古板之人,不管他们如何讨好,如何设计前后夹击,这人总是能够三两拨千金的将他们打回去,可又让人说不出什么不是。

    就连大皇子和三皇子试图拉拢,这人也能各部得罪,却又无法让人将他收入麾下彻底掌控。

    没多久,大家也都晓得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长了一张冰雪阎王的脸,除了陛下谁的面子也不给,看着不苟言笑像是个耿直之人,可和他打过交道都明白,这人圆滑的像是一块儿冰,冰人刺手却又滑不溜丢,根本从他这里讨不到好,但谁也说不出什么。

    就这样一个人,这会儿被媳妇抱怨挨骂也不恼,他将一身官服褪下,他坐在盆前弯腰给姝奕洗脚按摩,“娘子,今日可又陪着那些夫人逛园子了?”

    “可不是,今日是四公主相约,还有其他几位夫人一起陪同,我也顺道去了一趟坤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顺便把之前娘娘要的凉茶一并送过去,对了,太后娘娘说陛下取消了今年的春猎避暑一系列的活动,她觉得宫中烦闷,打断过两日天热起来之前,去广德寺小住两日,邀祖母一起过去,倒也没提要不要我跟着,可祖母一个人过去我着实不放心,但这家里一堆事儿我也一时也脱不开手。”

    “娘子可从见过镇国公夫人?”

    姝奕不懂他怎么突然将话题转到了这边,但还是十分认真的回答道:“那自然是见过的,之前镇国公夫人还邀请了小桃一起,那位夫人当真是容貌昳丽,我便是入宫走过算是瞧过见过的,可也不得不赞一句,镇国公夫人当真好容颜,便是仙子下凡与之相比也会显得寡淡,妲己与之相比又多了几分浓艳,怪道镇国公那般宠爱夫人。”

    听她说完这一圈,眼神里闪烁着羡慕的神色,尤其是提到镇国公和夫人相处的样子,她眼神里满是光,嘴角还带着几分激动的笑,江林木的脸色冷淡的了几分,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冷脸,但这会儿熟悉他的人,都能够感觉到他周身冷下来的气息。

    只是姝奕这会儿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镇国公和夫人的相处日常,眼神里满是“偷窥”到什么激动的事儿,嘴角根本压不住,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前人的状态。

    “那与娘子相比呢?”江林木冷声的打断姝奕的滔滔不绝。

    这话问得姝奕一愣,反应过来后说道:“我?我虽知我长得还行,可到了镇国公夫人面前,也只是能称得上一句‘不丑’,又怎么能和镇国公夫人相比。”

    显然江林木并不满意姝奕的这个回答,他直起腰身子前倾凑在姝奕唇角吻了一下,“可在我眼里,娘子便是比镇国公夫人还要美的存在,你比她更加坚韧,眉眼里的温柔慈悲是那些媚骨温柔无法取代的。”

    说完他又坐回去,看着自家娘子被他逗得脸色绯红,眼里嘴里不再是别人的感情幸福,而只有他的时候,江林木心里极为满意。

    姝奕也察觉到她的脸颊有些发烫,赶忙岔开话题:“刚才你为何突然提起镇国公夫人?”

    “太后出门应该会邀镇国公夫人一起出行,到时候可以托她帮忙照应着些,别看镇国公夫人是庶出,出身不好,但太后娘娘心里还是挺喜欢这位夫人的。”

    姝奕眼睛一亮,她和镇国公夫人接触过,这人的确很会为人处世,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若是有她帮着照应着些,加上祖母也是个会来事儿的,这次的出行便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想着让大嫂陪着祖母一起过去,一则在贵人们面前露露脸,让她也开开眼界,二则有她在祖母身边照应保护着,也更稳妥。”

    “还是娘子考虑周全。”

    “对了,今日二皇子府的杜孺人也在太后娘娘的宫里,我也顺手给她号了号脉,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太后娘娘瞧着倒是挺开心的,还说等着孩子出生后,就会劝说陛下给她把名分往上提提,我瞧着二皇子那意思,这杜孺人怕是早晚都得给扶正。”

    江林木点点头,“比起大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虽然存在感不高,但的确是个做事儿的主儿,你还记富阳城那桩秀女拐卖案吗?其实当初二皇子也去了,只是一直都在暗处帮着三皇子,并未做出功绩也并未在人前露面。”

    “我说呢,当初这杜孺人怎么会出现在富阳城,原来她这是跟着二皇子过去的,这般瞧着二皇子也算是个情种了。”

    走到哪里都带着自己的妾侍,不追名逐利也不会低头接受父母的指婚,一心围在一个妾侍的身边打转,的确容易让人忽略。

    江林木突然笑了,“这皇家就没有傻子,村里有句话‘咬人的狗不露齿’现如今陛下身体安康,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作为皇子还该低调些才好,因为没有人喜欢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被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便是亲儿子也不行,咱们只管着效忠陛下和太后,其余的人还是少接触的好,不过夫人若是喜欢和杜孺人来往,适当的和二皇子府交好,也不是坏事。”

    姝奕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里自然的翻开一页书,“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看着办的。”

    说完了二皇子的事儿,姝奕突然想起来今日得知的另一件事儿,“听闻陛下给四公主和状元郎高廷订了亲?”

    “嗯,年前的事儿,婚事好像定在了五月,这段时间礼部也一直在忙着这件事,过完年的时候,高廷都把请柬送到我这里来了。”

    姝奕闻言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那咱们也得备一份厚礼才是,听闻陛下十分喜欢这位四公主,这人性子也不错,丝毫不会因为是皇室就端架子,谈吐得体端庄贤淑,日后咱们倒是可以和高大人府上常来往。”

    江林木闻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认真的给姝奕按着脚底的穴位,“一切都听夫人的。”说完他又问道:“为夫这手法和力道如何?”

    姝奕捧着书品读,闻言晃动了一下白白嫩嫩的脚丫子,“尚可,日后这些事还是让下人来做吧,你这模样让人瞧见,又要有人在背后说我欺负你了。”

    江林木哼笑一声,“谁?哪个说的?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娘子莫要在意那些蠢货嚼舌根。”

    说完,他似笑非笑的凑过去,在她唇角轻啄,“娘子有那听闲话的功夫,不如多疼疼为夫吧……”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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