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缪欢还没收拾好东西,便听到有人敲门。其实猜到是姜祎了,但江缪欢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下:“谁?”

    “我。”

    江缪欢打开房门,靠在门上:“这么积极主动?”

    “这么有安全意识?”姜祎理了理碎发:“方便进去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今天还怪礼貌的。”江缪欢微微侧身,让姜祎走了进来。

    “我不是一直很礼貌吗?”

    “是吗?”江缪欢看着走进去的姜祎,反手把门关住,“我记得那天我睁眼就看到你站在我房间里了吧?”

    “…”姜祎清了下嗓子,“那不是特殊情况。”

    “当时很生气?”

    “有点。”

    “只是有点?”

    “本来很生气,觉得你骗我。”姜祎抬眸看了眼江缪欢眉骨的位置,可能是年纪小,恢复的好,基本上看不到任何疤痕,“但看到你受伤,更多的是心疼。”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我们姜祎也会说这种好听的话了?”

    对于江缪欢的打趣,姜祎没在意:“能不能借用下你手机?”

    “这次又要联系哪个小男生?”

    “平絮瑾。”

    姜祎说得坦荡,好像自己不给,反而有些小气:“不给你用,是不是有些小气?”

    “不会,这是你的选择。”

    姜祎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微垂,乖乖巧巧靠在沙发旁,江缪欢心里倒是软成一滩水:“姜祎,你今天嘴甜的吓人。”

    “有吗?”

    “有。”

    “所以借不借?”

    “借啊,你开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看着连续两次未接听的通话,江缪欢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可能,他有什么事情在忙吧,我们俩又没过节,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不接我电话的。”

    “嗯。”姜祎把手机还给了江缪欢。

    “那你找他什么事?或许我能帮忙呢?”

    姜祎抬眸看了眼江缪欢,有些纠结,不过这事情,江缪欢早晚要知道:“我,找他借钱。”

    “借钱?你要干嘛?”

    “我没拿手机,手里也没现金。”

    “啊?”江缪欢对于这个答案还是满震惊的,毕竟现在这个年代,基本上都是手机不离身,“为什么没拿?手机没电了吗?有充电宝啊。”

    “不是,就是,没拿。”

    江缪欢不傻,也看出了姜祎不太想继续说下去:“没事,我借你,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我今天出门着急,没拿隐形眼镜。”

    “你近视?”这事江缪欢还真不知道,毕竟两人同桌这么久,也没看到姜祎戴过眼镜。

    “嗯,我平时都带隐形。”

    “隐形对眼睛也没那么好吧?”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江缪欢便又加了句,“和眼镜比起来。”

    “我戴眼镜不好看,所以平时戴隐形多。”姜祎坐到沙发上有些无奈,“肯定是今天出门太着急,加上又困,就忘记了。”

    “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江缪欢还以为姜祎是那种,随便无所谓,全靠脸撑着的人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吧。”

    “但咱们不就明天一场考试,做题而已,影响应该不大吧?你的度数应该还没到连题都看不清吧?”

    “那倒不至于,但是会看不清路,看不清人,也会很没安全感。万一老师在黑板上写个注意事项什么的,我都看不见。”姜祎叹了口气,手掌微微托住脑袋,手指轻点着。

    “所以,你今天坐车这么依赖我,是因为没戴隐形?”

    这点姜祎真没仔细思考过,当时脑袋又不清醒,困得不行,身边能依靠的人又只有江缪欢,自然会亲近些:“可能吧,不知道。现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我的隐形怎么办吗?”

    “我陪你买一副去不就好了。”江缪欢打开手机看导航,“我搜一下附近的商场,咱们现在就去。”

    “那不做题了?”

    江缪欢不知道姜祎在某些事情上为什么这么拧巴,抬手拉着姜祎往外走:“做不做都一样,我的成绩我心里清楚。”

    “我是说我。”姜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想逗逗江缪欢。

    江缪欢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指惩罚般的和她十指相扣:“我教的学生,不差这一会儿,你可以对你自己不自信,但不能对我不自信。”

    姜祎垂眸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那江老师这么牵着学生的手,不太合适吧?”

    出租车驶入B市主干道时,姜祎摇下车窗。这座城市的风带着记忆中的咸涩,混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她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梧桐树,突然发现江缪欢的倒影正映在玻璃上。姜祎回过头:“怎么样,B市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姜祎,我可不是第一次来。”江缪欢挪动位置,离姜祎又近了些,“不过,这次有你,的确好像有些不一样。”

    姜祎站在商场旋转门前,呼吸间都是北方深秋凛冽的寒气。她垂眸盯着脚下的大理石花纹,那些蜿蜒的纹路在视野里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

    “小心台阶。”江缪欢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带着薄荷糖的清冽。他虚扶的手掌始终悬在距离她手肘两公分的位置,像某种恪守礼仪的绅士风度。姜祎数着步子迈过门槛,玻璃门开合的瞬间,暖风裹着香氛扑在脸上,混着身边人衣服上淡淡的木质气息。

    “刚才牵我不是牵的挺顺手,怎么这会儿,又保持距离?”

    “?”江缪欢有些无奈,“那不是怕你不开心?”

    看着江缪欢往旁边的导航图走,姜祎叫住了他:“你干嘛?”

    “当然是看眼镜店在几楼了。”

    姜祎走过去抬手牵住江缪欢的衣角:“B市,我比你熟。”

    导购台的射灯在视网膜上炸开细碎光斑,姜祎下意识偏头,鼻尖险些撞上江缪欢的肩线。少年突然停步转身,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凉的大理石台面。

    “两位需要什么?”导购员的声音横插进来。姜祎感觉到江缪欢往她这边侧了侧身,挡去大半刺目的灯光。他说话时喉结在阴影里微微滚动:“隐形眼镜护理液,还有日抛...”

    “要季抛。”姜祎突然出声,尾音卡在喉咙里。

    江缪欢转头看她,琥珀色瞳孔泛起涟漪。

    导购员引他们走向货架,姜祎数着脚下第十八块地砖时,衣袖忽然被轻轻扯住。江缪欢的指尖隔着衣服布料传来温度:“这边。”他虚握着她手腕绕过堆满促销礼盒的展台,虎口处的薄茧蹭过她突起的腕骨。

    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姜祎才发现来到验光区。江缪欢正在和验光师低声交谈,白炽灯将他后颈细小的绒毛镀成淡金色。她摸索着坐上高脚椅,金属扶手凉得指尖发颤。

    “试戴片。”验光师递来的塑封袋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姜祎刚要伸手,塑封袋已经被江缪欢接过去。他拆包装的动作很轻,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抬头。”突如其来的指令让姜祎睫毛轻颤。

    江缪欢倾身靠近时,她看见他校服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以及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

    姜祎伸出手来:“我自己来就行。”

    镜片贴合角膜的瞬间,世界骤然清晰——少年近在咫尺的睫毛,脸上的毛孔,还有喉结旁那颗浅褐色的痣。

    两人对视,江缪欢瞬间退开,带起的气流卷着她散落的碎发,扫在颈侧泛起细密的痒。

    验光师笑着说:“男朋友真贴心。”姜祎刚要否认,就听见江缪欢轻咳一声。他正低头整理手头的护理液,耳尖泛着可疑的红,像落在雪地的梅花瓣。

    “是啊,这么贴心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姜祎说话的时候,眼神看着江缪欢,少年显然被这句话惊到了,手指微颤,装护理液装了三次才装进去。

    姜祎凑过来:“怎么了?男朋 友~”

    江缪欢看着走远的验光师,抬手把姜祎从高脚椅上抱了下来:“爱听,多喊。”

    付款时收银台的糖果架哗啦作响,江缪欢突然往她手里塞了颗薄荷糖。铝箔纸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姜祎剥开糖纸时听见他说:“再去配副框架镜备用?”

    “不用了,家里有,这两幅够我用了。”

    “日抛不要吗?明天考试带日抛会比较方便吧?”

    “兜里没钱,自然说话不硬气。”

    江缪欢眉尾微挑:“买,男朋友不是在这?”

    姜祎抬眸看向江缪欢:“日抛,买美瞳吧,好看些。”

    验光师拉开陈列柜的玻璃门时,七彩的美瞳展示盒像调色盘般倾泻而出。姜祎的指尖悬在距样品架三公分处,虹膜倒影在玻璃柜上碎成星子——她没想到这家老店竟新增了这么多花色。

    “要不要试试那个……告白特调?”江缪欢突然俯身,呼吸扫过她耳际的碎发。他指尖轻点着淡粉色包装盒。

    验光师笑着推来旋转托盘:“现在小姑娘都喜欢星空款。”十二种颜色的试戴片在灯光下流转,姜祎却盯着江缪欢指尖的那一款,突然有了个邪恶的念头——江缪欢戴上会不会像刚哭过?

    江缪欢看着眼前的美瞳,皱了皱眉:“我没戴过这个,而且我不近视。”

    “凡事都有第一次的呀!我给你拿的这个就是没度数的。”

    “别了吧。”

    “我亲自给你戴。”

    江缪欢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对姜祎有些没底线,一句话,便乖乖坐在椅子上,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两人角色调换,姜祎也比刚才放松不少:“放心~我很有经验的。”

    姜祎拆封的动作很轻,塑料纸撕裂的声响像秋叶碎裂。

    “头稍微仰起来。”姜祎把声音放柔了不少。

    镜片贴上眼球的刹那,江缪欢倒吸一口气。姜祎立即停住动作:“疼?”

    “凉。”他眨眼的频率突然加快。当镜片完全贴合角膜时,世界骤然清楚,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异物感也不遮挡视线。

    验光师递来手持镜:“像把晚霞装进眼睛里了。”镜中的江缪欢双眼流转着浅粉色波光,姜祎突然意识到这颜色与江缪欢的瞳色形成了完美渐变。

    “江缪欢,你要是一直戴着这幅美瞳,我可能都舍不得凶你。”

    “……”江缪欢把镜子放下,不再愿看镜中的自己,“我一个大男人,戴粉色美瞳像什么样子。”

    “像美丽的样子!”包装袋窸窣作响间,姜祎突然指着他右眼,“这里...”

    江缪欢条件反射闭眼,感觉到姜祎拇指指腹轻轻擦过下眼睑。睫毛扫过他皮肤纹理的触感像蝴蝶振翅,“掉了一根睫毛。”她摊开掌心,那根睫毛静静躺在生命线中央。

    “许个愿吧。”姜祎鬼使神差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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