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姜移看了眼天色,还早,以前她可是熬夜看书的夜猫子:“等会儿你可以借我一本书吗,我想随便看看,什么书都行。”

    虽然她猜测自己穿书的原因极有可能是熬夜猝死,但她如今还是不想太早睡,主要睡不着啊,再说夜里没有现代娱乐太无聊了,所以她向卫辛借了书。

    一是打发时间,二是她也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知道的这里的文字,万一以后派得上用场。

    “虽说汤越律法施行一致,但汤越的文字并未统一,我房里的书你或许看起来有一定的困难。”卫辛如是说。

    姜移闻言,心下大喜。看起来有困难才好呢。

    她还担心自己要是不认识,那不就露馅了嘛,卫辛现在肯定是认为自己是越国西泽城城主的女儿——姜钰了。

    便听姜移道:“没关系,我只是不习惯早睡,太无聊找本书来打发打发时间。”

    卫辛颔首:“那我给你拿册耳熟能详的诗词集吧,或许你可以由此启发两国间文字的关系。”

    “都行,你给我看什么我便看什么。”姜移笑了笑。

    少女粲然一笑,她的四周便黯然失色,只独她一人,在暗里熠熠生辉。

    屋外起风了,卫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乌云密布,似乎快下雨了。等会儿他得去把后院的茅厕修补一下,以免星移半夜起来如厕被雨淋湿。

    两人随后各自沐浴洗漱好,姜移把衣服洗好晾晒在屋檐下的撑杆上,然后拿着卫辛给的《晓暮集》回了屋。

    卫辛洗好碗收拾好厨房,屋外狂风大作起来。

    “呜呜——”

    抬眸间,对面窗户里那位蹙眉撑着手腕、挑灯夜读的女子,让他不觉有些失神。

    “轰隆——”

    雷声轰鸣间,卫辛忽的回过神来,他忍不住过去提醒道:“星移,等会儿可能要下暴雨了,你记得把衣服收了关好门窗,早些休息。”

    “好……”

    卫辛去耳房拿了工具和青瓦片,以及干草和木梯,准备去后院修整茅厕,这时,卫策乙吃完饭正好回来。

    “爹,你回来了……”

    卫策乙奇怪道:“你这是要干嘛去?”

    “我去后院修整一下茅厕,就快要下雨了,那屋顶之前不是被耗子啃了一个洞嘛。”卫辛解释。

    “都将就着用了半个多月了,这会儿修补……”卫策乙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下,顺着卫辛的目光他看向西屋里透着光的窗里人影,悄然改口:“那我跟你一块去吧。”

    *

    翌日,姜移换上了村长夫人给的另一身绣着玉兰花的藏青色布衣,衣服还算合身。虽是布衣,但好在昨夜里下过雨,今天便没那么热了。

    打开门,昨夜被雨淋过的地上已经完全干透,不过呼吸间仍充斥着青草泥土香,姜移满意的呼吸了几口,伸了个懒腰。

    依然是先上厕所,然后去洗漱。只是她上厕所时突然发现这厕所好像变了,茅坑的两旁不知何时铺上了石板和碎石,旁边还多了个木架,上面放着厕筹和疏叶(一种擦拭特别的树叶),另外,门被修缮过,之前蹲坑时头顶的那个晒人的洞也没有了……

    姜移出来抬头一看:之前的茅屋顶厕所直接变简装房?

    她有些失神。

    卫辛对她……真好。

    之前她顺口抱怨的一句厕所的事,没想到他都记下了,还为她做了这么多。

    洗漱好,她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发现卫辛两父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也是,她今天起得迟了些,看样子估计早上九点多了。

    因为昨夜里她“熬夜”看完了那册《晓暮集》。

    文字她都看懂了,但只是看懂,她并不会写,就像脑中自带了一个翻译器一样,目之所及,皆被识别翻译。

    至于里头的内容,她很想吐槽,原来所有世界都是共用同一波诗词大家嘛。

    里面不乏有李白、杜甫的,还有苏轼、李清照等,但每人就两三篇,一本总共也就十篇幅,确实耳熟能详,详到她都能随口背诵出来。

    该不会这就是有人比她先穿越进来背诵的吧……

    “星移,你起来了。”

    这时,卫策乙背着一篓子谷子,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推门进院。

    只见那东西是用一根横着的木棍将四五个细小的木轮子串成比较紧密的一排,旁边是两根固定的木头,形状就类似现代的刮皮刀。

    “舅舅。”姜移问:“你们一大早去哪儿了?”

    卫策乙含笑:“我和子里去弯角的空坝上搓谷子了,子里说去那边就不会吵到你睡觉……”

    “手搓啊……”姜移惊讶。她突然想起了现代的脱粒机,要是这个时代有电就好了。但可惜她也不是很懂电力学,不过或许以后可以画个构造图、让卫辛研究制作一台简易的“缴谷机”。到时结合手动推拉或者风力,说不定能运行。

    “当然不是。”卫策乙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用的这个木轮锤。这还是几年前子里专门做给我的呢,不过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都用它,比用手搓省力不少。而且做完一天,手还不痛哩。”

    “哦哦。”姜移点点头,对卫辛愈发好感起来,便说道:“那我去给你们做早饭吧,煮点粥,然后蒸几个红薯可好?”

    卫策乙拒绝:“不用嘞,子里今晨起得早,炉子上已经炖好了南瓜粥,你歇着,我们家不用女人做这些。”

    姜移总觉得他最后的话怪怪的。

    卫辛挑着两箩兜谷子回来时,姜移正在堂屋里摆置碗筷,而卫策乙则在院里把搓下来的谷子倒进大簸箕里,推开晾晒。

    “爹,星移,我回来了。”

    “哎好……”卫策乙上前帮忙接过。

    姜移也走了出来,站在堂屋门口喊他们:“你们准备一下,洗手吃饭了……”

    *

    饭后

    卫策乙跟他们两人交代了几句,便拿着打猎的家伙什进祈辽山了。他准备在两人婚宴前,看是否能猎只野猪和黑山羊什么的,免得西关市集里到时候不好买。

    这个时代,整只猪买卖是要凭借“猪头票”的,像要办喜事的人家,很早就要拿钱去预换兑票,而猪头票供不应求。

    因为穷,食物资源又稀少,喂猪的人并不多,有条件的大都只在自家里养上一两头年猪,过年时杀了一半卖钱,一半供一家人一年的吃用。

    卫家没有养猪,因为没人照料。卫策乙有时候上山了三两天可能都不着家,而卫辛又常在学堂、书院,大多时半个月一次探亲假才回家。这次他是因为暑沐假,书院休学一个月,所以才在家的。

    卫辛收拾洗好碗筷后,便提上昨夜卫策乙用红布条捆着的两块腊肉和十二只鸡蛋,跟姜移出门了。姜移依然自觉的戴上了纱帕。

    卫辛见了心里不由五味杂陈。看来暑沐假结束后,他要向闻夫子致辞了,或许入朝为官,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世人道穷山恶水出叼民,卫家村的人不坏,但若“明珠浮尘”,难免不会遭有心人的惦记。

    而以他现在的能力,并不能保证她待在自己身边一定是安全的,所以他得努力向上,再向上,等到高官厚禄那日,他才能好好的去爱她。

    他突然后悔起自己没好好跟卫策乙学功夫这事,会的,也仅是保护自己的那三脚猫功夫。但换个角度,有功夫也不一定是万能的,这个世道,双拳难敌四手……他必须拥有足够的权利了,才能让家人安心。

    卫辛一路上想了许多。

    事实上从答应娶星移的那一刻起,他便认真了……

    两人穿过村间的羊肠小道,一路到了卫世宗家,他家就高高低低三四间泥墙屋,院子用一圈木栅栏篱笆围着,看起来比卫家穷了不少。

    一头白发的卫世宗此刻正在院里桷树下给老黄牛喂草,他慈爱、又似对待朋友、亲人一样的,抚摸着那趴在地上正努力嚼烂、咀嚼青草的老黄牛:“老伙计,我们慢慢吃……不着急,给你备了好多呢。”

    一人一牛,双眼皆浸润着水雾。

    来时,卫辛就跟姜移说了,宗爷爷一辈子未生育儿女,不是他不能,而是他最爱的那个女子在两人成亲前不幸病逝,他便主动放弃了文生取录资格,一辈子没娶,也没找人生育后代。

    此后十数年间,他一直郁郁寡欢,直到他无意从牛贩子手里买下这头老黄牛,已陪伴他二十六年余,快走到它生命的尽头。

    宗爷爷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宗爷爷,我是卫辛。”卫辛在门口大声道。

    姜移赶紧拍了拍他的袖口:“你小声点啊,等会儿吓到老人家了。”

    卫辛解释道:“宗爷爷如今快至古稀,他耳朵不太灵光了,太小声他或许听不见。”

    “哦哦,好吧。”姜移讪讪扶了下落在额间的碎发。

    “没事,走,我带你进去。”卫辛推开木栅栏走了进去:“宗爷爷,我们进来了噢。”

    卫辛再次大声。

    姜移跟在他身后,一张小脸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她来卫家村两天了,除了卫家,还真没仔细看过哪里。

    卫世宗这次听见门口的人声了,他起身走了出来,见卫辛提着用红布条捆着的两块腊肉和十二只鸡蛋,瞬间明白怎么个事,不由和煦道:“辛大郎找我可是有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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