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到地上，弯腰，对着地面猛吐，吐完，眼角湿润。
我流泪，既出于哀伤又出于庆幸。
我哀伤我在心上人面前吐了；我庆幸我至少没有吐在他的身上。
总之，我很崩溃。
我难得有机会被时念公主抱，怎么能这样狼狈？
然后，我注意到我手上的血了，我爱时念，更爱自己，我不能不管我的伤口。
于是我准备嗦手指。
“耿晚小姐，请交给我吧。”
时念一声叹息，将我的双手拉向他，他低下头，为我治疗。
我说：“时念，你好厉害，你连治疗都会。”
时念不语。
我又说：“时念，我真希望能有一个像你一样厉害的使魔。”
时念这回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目光在空中逡巡了半圈。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它已经走了，是吗？”
时念点头。
我说：“就算它不走，我也不会和它结契。”
时念顿了下，治疗我的动作忽然变得匆忙，像是随时准备从我身边逃离。
他肯定是知道我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
毕竟这句话我对他说过那么多次，多得像“我喜欢你”一样多。
“时念，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我认真地望着时念的眼睛说。
而他面对我，态度一如平常地冷然、沉默。
不。
这次他没有沉默。
“抱歉，”时念敛下眼眸，“耿晚小姐，我不能和您结契。”
我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现在还不行。”
时念重复：“现在？”
我说：“时念，你再等我一年，我保证我会变得比洛琛强大，到那时你就不用犹豫。”
时念听我说完，望了我一会，唇抿成一线，他好似要对我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半晌，我主动问他：“你是不相信我会变得比洛琛更强吗？”
时念摇头，“不，耿晚小姐，我是觉得您误会了。”
“误会？”
“您误会我不和您结契，是因为您不够强大。”
“你的意思是，比起能力，你更在乎其他方面咯？”
我的手依序摸向自己的脸、口袋、身体，心里苦思时念最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时念站在一旁，静静看我。
不知过去多久，我听见从他的方向传来一句轻叹。
“原来您真的以为使魔可以选择契师。”
我的思考被这句话打断，接着，我突然明白他刚才说我误会了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不能和我结契。
我以为，他不能，是因为我不够好；实际上，他不能，就只是因为他不能。
使魔不能选择契师。
可如果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如果你们使魔可以像我们挑选你们一样挑选我们，你会选择我吗？”
我弯折的右手按向自己的心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时念。
我忐忑地等待同我命运攸关的回答。
我想象，他拒绝我。
那理由多半是因为洛琛契术更强、人更漂亮、家里更富有。
我又想象，他接受我。
那理由肯定是因为他察觉到我对他的爱，我诚挚、热情，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爱。
可好像我也只剩下爱了。
爱这种东西，遇不到珍视它的人，就毫无价值。
不像金钱，不像外貌，不像权力。
所以，我，耿晚，究竟有什么理由能被时念选中呢？
我蓦地感到自卑，不敢再听下去，我怯怯抬起手腕，想要叫时念不要作答。
时念已经开口，“耿晚小姐，我没有设想这类事情的习惯。”
“什么叫这类事情？”
“就是，无望的事情，没有希望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时念罕见地一口气对我说了很多字，用决绝的语气。
我听出，他想要我放弃他。
我尝试配合，表面配合，可他的话在我心里连一丝波澜都无法掀起。
我演不下去，“时念，我不觉得‘无望’和‘希望’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
时念困惑，“耿晚小姐，它们不是反义词吗？”
“它们是反义词，可很多时候，它们也是同一个意思。”
“我不明白。”
“你想想看，世界上说有希望的事是不是也常常会希望落空？”
“嗯……”
“那么，本就没有希望的事和有希望又落空的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说完，意识到，自己在诡辩，不过没事，我打赌时念抓不住我的漏洞。
他确实没抓住。
可他也不再继续和我交谈，他敛下红眸，默默退步和我拉开距离。
“您的想法很特别。”
他低声用这句话结束谈话。
我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得离我很远了，我咬着嘴唇，心里懊悔。
我不该反驳，我该让他以为，他有机会说动我。
唉，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我叹气，无可奈何地寻了块干燥的树桩坐下，支下巴，闭眼睛。
等黎明。
等黎明来时，洛琛也会来，他会带走我心爱的时念，从我的身边。
-
第二天，还有一个人和洛琛一起出现在禁区门口。
安，我的契术老师。
我不知道洛琛跟她说了什么，可显然他已经为自己洗脱罪名。
安看起来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锐利的目光停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的眼睛仿佛在对我这么说话。
我委屈，我真想为自己辩解，可我的解释谁会相信呢？
他是矜贵的洛家少爷，学院的学生会长，老师钟爱的天才少年。
我是什么？
而且即便我说了，有人信，大家也会觉得是我的错。
‘谁让你缠着别人的使魔不放？’
我对于这件事无可争辩，也不争辩。
我不会放弃时念。
想到这，我的心底陡然有了勇气，我朝前迈步，主动走向安老师。
安看着我，用一秒不到的时间洞悉一切，她抓过我的双手，指腹的茧狠狠磨过我的掌心。
“你就是这样浪费它们的！”
她指的是我的手，她看出我释放过【丝之契】。
我低下头，不说话。
“下周就是考试，你是准备弃考吗？”
我还是沉默。
“也对，学院就该淘汰掉你们这种不合格的学生。”
安说完这句，甩开我的手，转身面向洛琛，我余光扫见她露出笑容。
“洛琛，你有信心拿下这次考试的第一吗？”
洛琛行礼。
“我会尽我的全力。”
“一定要。不要辜负你父母还有松本老师对你的期望。”
松本是学院教授三年级课程的老师。
我常听安提起松本，我觉得她很在意他，可能她也想教授三年级的学生吧。
毕竟，大家公认，越高等级的学生，才能就越卓越。
这和他们学习了多久契术无关。
这和淘汰制有关。
学院的每个学期末，都会通过考试淘汰掉部分学生。
三年级的学生历经了四场这样的考试。
而洛琛，又在每一场考试中都取得了第一的成绩。
所以，安夸赞他。
洛琛洋洋得意，像孔雀开屏，眼角还在偷瞄我的反应。
我能有什么反应？
我过去和他正常交谈的时候，他就向我重复过多次他考试得第一的事。
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就在向我宣战。
‘想要时念？先赢过我再说吧。’
我会的。
这次考试，我会在我的年级拿下第一。
我抱着这份必胜的信念，瞪向洛琛，他迟疑几秒，接着缓缓用等同的目光回应了我。
我流泪，既出于哀伤又出于庆幸。
我哀伤我在心上人面前吐了；我庆幸我至少没有吐在他的身上。
总之，我很崩溃。
我难得有机会被时念公主抱，怎么能这样狼狈？
然后，我注意到我手上的血了，我爱时念，更爱自己，我不能不管我的伤口。
于是我准备嗦手指。
“耿晚小姐，请交给我吧。”
时念一声叹息，将我的双手拉向他，他低下头，为我治疗。
我说：“时念，你好厉害，你连治疗都会。”
时念不语。
我又说：“时念，我真希望能有一个像你一样厉害的使魔。”
时念这回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目光在空中逡巡了半圈。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它已经走了，是吗？”
时念点头。
我说：“就算它不走，我也不会和它结契。”
时念顿了下，治疗我的动作忽然变得匆忙，像是随时准备从我身边逃离。
他肯定是知道我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
毕竟这句话我对他说过那么多次，多得像“我喜欢你”一样多。
“时念，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我认真地望着时念的眼睛说。
而他面对我，态度一如平常地冷然、沉默。
不。
这次他没有沉默。
“抱歉，”时念敛下眼眸，“耿晚小姐，我不能和您结契。”
我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现在还不行。”
时念重复：“现在？”
我说：“时念，你再等我一年，我保证我会变得比洛琛强大，到那时你就不用犹豫。”
时念听我说完，望了我一会，唇抿成一线，他好似要对我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半晌，我主动问他：“你是不相信我会变得比洛琛更强吗？”
时念摇头，“不，耿晚小姐，我是觉得您误会了。”
“误会？”
“您误会我不和您结契，是因为您不够强大。”
“你的意思是，比起能力，你更在乎其他方面咯？”
我的手依序摸向自己的脸、口袋、身体，心里苦思时念最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时念站在一旁，静静看我。
不知过去多久，我听见从他的方向传来一句轻叹。
“原来您真的以为使魔可以选择契师。”
我的思考被这句话打断，接着，我突然明白他刚才说我误会了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不能和我结契。
我以为，他不能，是因为我不够好；实际上，他不能，就只是因为他不能。
使魔不能选择契师。
可如果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如果你们使魔可以像我们挑选你们一样挑选我们，你会选择我吗？”
我弯折的右手按向自己的心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时念。
我忐忑地等待同我命运攸关的回答。
我想象，他拒绝我。
那理由多半是因为洛琛契术更强、人更漂亮、家里更富有。
我又想象，他接受我。
那理由肯定是因为他察觉到我对他的爱，我诚挚、热情，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爱。
可好像我也只剩下爱了。
爱这种东西，遇不到珍视它的人，就毫无价值。
不像金钱，不像外貌，不像权力。
所以，我，耿晚，究竟有什么理由能被时念选中呢？
我蓦地感到自卑，不敢再听下去，我怯怯抬起手腕，想要叫时念不要作答。
时念已经开口，“耿晚小姐，我没有设想这类事情的习惯。”
“什么叫这类事情？”
“就是，无望的事情，没有希望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时念罕见地一口气对我说了很多字，用决绝的语气。
我听出，他想要我放弃他。
我尝试配合，表面配合，可他的话在我心里连一丝波澜都无法掀起。
我演不下去，“时念，我不觉得‘无望’和‘希望’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
时念困惑，“耿晚小姐，它们不是反义词吗？”
“它们是反义词，可很多时候，它们也是同一个意思。”
“我不明白。”
“你想想看，世界上说有希望的事是不是也常常会希望落空？”
“嗯……”
“那么，本就没有希望的事和有希望又落空的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说完，意识到，自己在诡辩，不过没事，我打赌时念抓不住我的漏洞。
他确实没抓住。
可他也不再继续和我交谈，他敛下红眸，默默退步和我拉开距离。
“您的想法很特别。”
他低声用这句话结束谈话。
我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得离我很远了，我咬着嘴唇，心里懊悔。
我不该反驳，我该让他以为，他有机会说动我。
唉，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我叹气，无可奈何地寻了块干燥的树桩坐下，支下巴，闭眼睛。
等黎明。
等黎明来时，洛琛也会来，他会带走我心爱的时念，从我的身边。
-
第二天，还有一个人和洛琛一起出现在禁区门口。
安，我的契术老师。
我不知道洛琛跟她说了什么，可显然他已经为自己洗脱罪名。
安看起来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锐利的目光停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的眼睛仿佛在对我这么说话。
我委屈，我真想为自己辩解，可我的解释谁会相信呢？
他是矜贵的洛家少爷，学院的学生会长，老师钟爱的天才少年。
我是什么？
而且即便我说了，有人信，大家也会觉得是我的错。
‘谁让你缠着别人的使魔不放？’
我对于这件事无可争辩，也不争辩。
我不会放弃时念。
想到这，我的心底陡然有了勇气，我朝前迈步，主动走向安老师。
安看着我，用一秒不到的时间洞悉一切，她抓过我的双手，指腹的茧狠狠磨过我的掌心。
“你就是这样浪费它们的！”
她指的是我的手，她看出我释放过【丝之契】。
我低下头，不说话。
“下周就是考试，你是准备弃考吗？”
我还是沉默。
“也对，学院就该淘汰掉你们这种不合格的学生。”
安说完这句，甩开我的手，转身面向洛琛，我余光扫见她露出笑容。
“洛琛，你有信心拿下这次考试的第一吗？”
洛琛行礼。
“我会尽我的全力。”
“一定要。不要辜负你父母还有松本老师对你的期望。”
松本是学院教授三年级课程的老师。
我常听安提起松本，我觉得她很在意他，可能她也想教授三年级的学生吧。
毕竟，大家公认，越高等级的学生，才能就越卓越。
这和他们学习了多久契术无关。
这和淘汰制有关。
学院的每个学期末，都会通过考试淘汰掉部分学生。
三年级的学生历经了四场这样的考试。
而洛琛，又在每一场考试中都取得了第一的成绩。
所以，安夸赞他。
洛琛洋洋得意，像孔雀开屏，眼角还在偷瞄我的反应。
我能有什么反应？
我过去和他正常交谈的时候，他就向我重复过多次他考试得第一的事。
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就在向我宣战。
‘想要时念？先赢过我再说吧。’
我会的。
这次考试，我会在我的年级拿下第一。
我抱着这份必胜的信念，瞪向洛琛，他迟疑几秒，接着缓缓用等同的目光回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