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差点被茶水呛到,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倒像是盼着他来一般。

    他凤眸下俱是深沉之色,虽然是心声,但敢直呼他的名姓,盼着他,却又没见过他本人,难道是六国余孽?

    扶苏并不理解为何父王要对眼前这个粗鄙的女人这么热情,竟然还主动介绍起他们对外的身份。

    “父亲,你为何要跟她说我们的身份,若她是六国余孽……”

    嬴政正欲打断他的话,暗室里就传来一道刺耳的琴弦断裂声。

    “铮——”

    虞铮铮立马问道:“怎么了?可曾割到手?”

    【呜呜可别割到我家宝贝乐工的手了!这可算是工伤啊!要给钱的!】

    过了好一会,一道清润男声从珠帘后响起:“......无事。”

    ???

    虞铮铮两眼一黑。

    先生怎么在这?!

    她就说怎么这个榕丰一提到六国,琴弦便断了呢,原来暗室里头坐着的是真六国余孽、刺杀团伙之一的张良本人。

    “先生,你怎么在这?”虞铮铮眼眸微动,看向暗室。

    “乐工家中有事,让我来替她几日。”

    昏暗的灯光下,张良看着指尖的血珠,神色淡然:“我去换根琴弦。”

    “啊?好。”虞铮铮看到一抹白衣往暗门走去,又忍不住开口:“先生,医家先前叮嘱过,临近午时,好生休憩才是。”

    【快回家睡觉,待会可别来了啊!剩下的话你可不能听。】

    “嗯。”张良一顿,应声。

    “店家跟这乐工关系倒是好。”嬴政看她一眼,自从那乐工出声以后,虞铮铮就一直很紧张。

    “他可不是乐工。”虞铮铮连忙摇头,有些担心张良会被皇亲国戚上了心,刺秦的时候一抓一个准。

    斟酌好一会才佯装随意道:“他是这饭馆的主心骨,没了我可都不能没了他。”

    【开玩笑,张良这种奇才,如果只是个乐工那么将是这个世界的损失!】

    【长得好看,又有才华,除了随时可能因为反秦而连累整个小楼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玩过基建游戏的都知道,这群玩家有一个很普遍的特征,那就是作死。

    虞铮铮收留张良就是这个原因,她就爱在钢线上骑独轮车。

    一旁的嬴政面色冷沉,起了杀意。

    原本打算制止扶苏是为了以免打草惊蛇,却不曾想炸出来一个真六国余孽。

    若是个蠢的,也就罢了,六国余孽里不缺蠢人,但如果是个奇才,那就非死不可了。

    虞铮铮莫名觉得有些冷,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不好意思,我立刻让人去外边再请一名乐工来。”

    “不必。”嬴政拒绝,等他出去这座小楼,他就会派人将方才那个乐工给解决了,只是不知这个店家是否也参与了进去?

    扶苏察觉到父王目的不纯,再不敢多嘴,只留下两人尬聊。

    嬴政作为一个帝王,人情交际这个技能几乎点满了,往常不用是因为不需要,但一旦用上,那么‘独忍弃寡人乎’这种话也是说得出来的。

    想到方才她的心声里提到了秦律,嬴政立刻找到了话题切入点。

    “我一直府上鲜少出门,也不知黔首们如何看待如今的秦律呢?”

    “不看。”虞铮铮直言道:“这百姓不识字,想看也看不明白啊。”

    “……经常会安排小吏到乡县里讲秦律的,黔首们不识字也听得见。”嬴政道。

    虞铮铮只觉得他这是彻彻底底的贵族思维,她耸耸肩:“其实没什么用,每年仍然有一大堆黔首因为不懂秦律,而被割掉耳朵或者刺面。”

    “哼。”嬴政不屑:“那也是因为他们都是些偷奸耍滑的人,这才会被施以黥刑、劓刑。”

    虞铮铮沉默一会:“很多黔首只是在邻居家偷了个果子,不慎被军爷瞧见了,这些都要被刺面,也太残忍了。”

    【就相当于偷了两元店里的东西,然后就被抓去做一辈子牢有什么区别。】

    她饭馆里就有个伙计,曾经是个木匠,因为桌脚没有打磨到内侧,被一个贵族发现了,他就被官员们拉去刺了面,要不是遇到她,怕是得饿死了。

    嬴政对于她的话嗤之以鼻:“只有重刑才能强国。”

    看到虞铮铮批判法家,扶苏却是很赞同她的想法,他一改先前对她挑刺的模样:

    “说得好!我一一直认为,应当让小吏多多宣扬孔孟之道,而不是说些商君、说些秦律使人感到拘谨、恐慌。”

    听到他说起孔孟,摆明了是信儒家的,虞铮铮脸上的笑容很明显淡了下来,正欲开口,只见暗室里多了一道身影,是张良。

    他没有听从她的建议,而是又回来了,摆明了就是要听。

    “......”

    好一个张良垂帘听政!

    虞铮铮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下。

    嬴政见到这个六国余孽竟然还敢回来,不免心中冷笑一声。

    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起身道:“我等须陪同陛下出巡,待归来的时候,定然再到此处来。”

    说完,满含杀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暗室。

    “等等,你们跟着赢......咳咳,跟着陛下出巡?那岂不是说,陛下现在就在阳翟?!”虞铮铮差点被茶水呛到。

    【我靠,离我这么近啊!】

    嬴政心想,实际上比你以为的还要近。

    他淡淡点头,并不否认,这件事算不上秘密:“不错,你若想看,明日到官道上就能看到巡游队伍。”

    虞铮铮突然将视线转向暗室,隔着帘子看不清张良的脸,但她知道张良肯定听到了。

    张良如今在她这上值赚了不少银钱,可不是上辈子那个没有钱财只能变卖家产才将弟弟安葬的可怜人。

    【完了,看来大力士怒砸始皇车辇这一历史要提前了。】

    听到这句心声,原本打算走的嬴政也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果不其然,就看到虞铮铮焦躁地挠了挠头。

    她呆滞的望着暗房外的珠帘,就连她这种五音不全的人都能听出来这铮铮琴声透出来的杀意啊喂!

    【完了完了,也不知道我这只从几千年后过来的蝴蝶,会不会影响到这个时代的变化?】

    【张良其实完全不用去刺杀嬴政啊,再过几年,等嬴政死掉,大秦气数已尽,就轮到他上场了。】

    虞铮铮并不希望张良冒险,但她没有任何理由拦住他。

    既担心他成功然后导致天下大乱提前开始,又担心他失败然后过上躲躲藏藏的日子。

    嬴政则是庆幸自己没有走远,他胸膛快速起伏,努力让自己沉住气思考。

    几千年后说明这店家应当是他的后人,而过几年后他就会驾崩,具体原因不明,是因为他死了所以大秦气数已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几人走后。

    一只白皙的手便撩起珠帘,张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拿起鎏金茶壶给虞铮铮添了茶水,轻声说道:“良家中有事,近些日子怕是来不了楼里了。”

    虞铮铮心里犯嘀咕,暗道果然来了:“......知道了,这段时日天气炎热,出行容易中暑,你需得小心谨慎才是,万不能被炎热冲昏了头脑,”

    那一双眼黑白分明,藏着担忧,仿佛什么都不懂,又像是洞若一切。

    张良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遇见虞铮铮的时候,女郎在街上遇到他,便一直追着他跑,还不停念叨着让他跟她回家一类的话。

    像她这样轻薄的人,他是厌烦的,避之不及。

    自从韩国被灭,他的生活便一落千丈。

    那日,他穿着素衣去书肆想买些竹简,又因穿着朴素被赶了出去,失意转头时,便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第二天,他家门口多了几卷书。

    这些日子他一直待在家中念书,躲着那个女子。

    友人寻不到他,就来他家中拜访,与他说起阳翟近日的趣事。

    碰巧撞见他在桌前看书,友人夺过一看:“这是什么书?我怎么从没见过?”

    张良解释道:“这篇名为千字文,何人所写我也不知。”

    说道最后,友人又约好明日上门刻写《千字文》,这才离去。

    “你说你要来做教书先生?”女子从后厨出来,身上却没有什么怪味。

    “嗯。”张良定了定神,认命般的接受这段注定的纠缠。

    “我只做教书先生,别的......别的......那是万万不能的。”张良将脸扭到一旁,不去看虞铮铮。

    虞铮铮一片迷茫的望着脸颊羞红的大美人,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像黑心商人?

    钢铁般坚定道:“先生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领一份工钱做多份工的!”

    她原先打算去书肆寻个读书人给伙计们开悟,一眼就从人群里瞧见了他,长的好看,还穷,简直就是为了她这座小楼准备的嘛!

    没想到问了好几次对方都拒绝了,她也不是非他不可,就顺手将他看中的那几本书一并给他送去,然后又陆续问了好几个识字的人。

    听到她说自己是商人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她,她都准备放弃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原先看上的美人竟然选择了自投罗网。

    “大丫,你把先生带去书屋,带他看看环境,日后就要在那里教人习字了。”

    又有一桌客人来,虞铮铮只能把大美人交到了大丫手里。

    “对了,还没问先生名字?”

    “章房。”

    另一边,吃了个闭门羹的友人正面对着紧锁的木门暗骂张良不讲信义!

    虽然很地狱,但虞铮铮确实是在后面张良让她支下月钱财拿去葬弟的时候才认出来他的真实身份的。

    ————

    短短的两个月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张良回过神来,他拿出那卷《千字文》放到虞铮铮面前,这竹简一看就知道被精心爱护着,干净的如同新的。

    只有张良自己知道,自己无数次的打开过这本书。

    “等我回来,再借给我吧。”

    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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