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蹲一立,泾渭分明。

    虞铮铮眼睛里冒出火花,嬴政赶忙起身站她面前,赔笑道:“铮铮莫气,我再也不敢了。”

    虞铮铮这才臭着脸警告他:“你最好是。”

    【无语了。】

    嬴政一双凤眸亮晶晶的:“铮铮,此事兹事体大,是藏不住的。”

    他早就将虞铮铮的称号想好了,就连她在咸阳的府邸也早就圈好了地,正在建造之中。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在秦末,虞铮铮并不想出名。

    她急切道:“像之前那样,让你们来顶替呢?”

    嬴政沉默片刻,想到她曾经说过很多次大秦要亡的心声,只是苦于不好细问,这些问题便一直积累在他心中。

    他叹气道:“铮铮,你在担心什么呢?”

    虞铮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不住地扣着手指。

    【大秦从六王毕四海一开始,从始皇崩天下乱结束。】

    【接下来是个大乱世啊,做名人压力很大的!】

    【但是要怎么说才能说服他呢?】

    嬴政也不逼她,坐到茶几旁亲自烫起了茶,这茶里应当是用了多种花瓣熏出来的,茶味繁复,就连他都分辨不出是什么花。

    “铮铮,我相信你,同样的,你也可以信任我一些。”嬴政拿起小小一个茶杯端到虞铮铮面前,里面的茶水温度正好入口。

    虞铮铮拿过他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她迟疑一会后:“我很信任你。”

    【我会的都可以教给你。】

    “或许,你可以尝试依靠我一下,我比你想象的更可靠。”嬴政缓慢说道,生怕她听不懂。

    虞铮铮避开他的视线,坐到茶几旁,给自己倒茶:“你想多了。”

    她点了点桌面示意他坐下来:“我虞铮铮在阳翟这么久,一直都是靠着你跟睦叔的帮衬,怎么能说我不依靠你们呢?”

    撒谎。

    嬴政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分明不信情分二字。

    虞铮铮自己也清楚,她心软但从没吃过亏的原因,是因为她从不接纳任何人。她帮助谁只是因为她想帮,但对方会如何对待她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伙计是因为她能提供工作岗位,睦适是因为自己能治好妙春的病,而千阳君……

    虞铮铮瞄了一眼身旁的嬴政。

    【人与人之间,不过都是利益往来罢了,你我也不例外。】

    嬴政敛下眼眸,手指摩挲着茶杯,他莫名有些无力,因为虞铮铮说的是对的,但不全对。

    人与人之间,最开始的交际大多是因为利益而起,但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有心,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就将虞铮铮当成了挚友。

    “在大秦,我最信任你了。”虞铮铮很肯定的说着,一边还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青天可鉴!】

    【这男的跟个魅魔似的,我上下五十年也没这么信任过一个人。】

    【要不是我确实没有心动的感觉,差点就以为自己老树开花、眼睛扒瞎看上老男人了呢。】

    嬴政挺直的背脊终于弯了几分,虚虚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幸好没有喜欢朕,否则也太吓人了。

    他跟铮铮之间还是纯粹些好。

    他清了清嗓子扯开话题:“既然信任我,不如就把你的顾虑跟我说清楚,你已知晓我的身份,或许我能帮你。”

    虞铮铮想都没想:“不行,你是嬴政兄弟,我疯了我才跟你说。”

    【当你的面说嬴政坏话吗?好刺激,但狗命要紧。】

    嬴政无语:“……你说跟不说没区别,这话一出,摆明了就是跟朕……咳,陛下有关。”

    虞铮铮没注意他的咳嗽,她将脸撇到一边去,拒绝回答。

    嬴政这下子更无语了:“造反的话都敢说了,怎么这个不能说?”

    那时候也没见她怕死?

    空气沉默一会,虞铮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怎么一样?造反是我两的事,准确来说是你牵头执行,天塌下来有你顶着,但我说的这些话,风险在我个人身上啊。”

    嬴政嘴角一抽:“放心,我嘴严,谋反我都给你瞒下来了,也不差这一个不是?”

    虞铮铮有些犹豫,穿越那么久,她其实也想剧透,上辈子她就是那种上了新剧,一定会通宵看完就为了给朋友们剧透的那种人。

    “铮铮,你就说说吧。”嬴政放软嗓音,哄着她。

    虞铮铮皱着脸坐远了些,她朝一旁做出呕吐状:“别恶心我。”

    天知道一个能当自己爹的老男人在自己面前撒娇到底有多可怕啊!

    老帅哥也不行!

    她超前伸出手,拇指跟食指中间摩擦示意。

    嬴政摸了摸身上,他今日赶来‘救’虞铮铮来的匆忙,并没有佩戴荷包,最后只从怀中摸到一枚私印。

    取出来一看,上面刻着千阳君三个字。

    他含笑将这枚私印放入虞铮铮的掌心:“够不够?”

    她将私印放到自己眼前:“小气,拿一块这么小的玉敷衍我……”

    看清上面的刻字后,早就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子里,她小鸡啄米道:“够了够了,我想想要怎么跟你说。”

    她思考了好几分钟:“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大秦要亡,你觉得谁是罪魁祸首?”

    嬴政叹口气:“当然是陛下,他权力最大,自然也应当背负最多。”

    “是也不是。”虞铮铮其实对大秦的历史并没有过多了解,但大数据年代,她在无数个平台都有见过不同立场的人或点评或批判某个朝代。

    还有许多的影视也能管中窥豹,以及翻下饭剧时随手翻到的纪录片中,往往也都有大秦的存在,毕竟这是历史长河里第一个大一统的朝代。

    “何解?”嬴政问。

    “你有没有发现,嬴政对他的臣子们几乎是有一种莫名的宠溺态度?”虞铮铮努力从浅薄的词语库中找到了一个相对契合的形容词。

    “???”想到自己宠溺李斯蒙毅的这个可能性,嬴政就一脸惊悚。

    虞铮铮摊手解释:“嬴政的个人能力太强,完全不担心所谓的功高盖主,反正再怎么盖也盖不过他本人。”

    “底下人敢要,他就敢给,对于有能力的臣子来说,跟着这么一位帝王是一件幸事。”

    听到她夸赞自己,嬴政唇角已经忍不住笑意了。

    “可惜啊。”虞铮铮叹息:“事情是有两面性的,当他的臣子太过于省心,久而久之就会失去政治手段。”

    【谁能想到能从小吏厮杀到丞相的李斯,竟然会被一个远不及他的赵高害死呢?】

    【一个有能力的极端利己主义者,不应该这么草率地退场。】

    嬴政从她的心声中拼凑出了一个权臣相斗的局面,而李斯,是败者。

    他也有了同样的困惑,赵高此人有才,但绝对不及李斯,莫非是那秦二世不肯用他留下的臣子?

    嬴政深吸一口气:“皇帝大权在握,臣子们争斗也不过是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对于帝王来说,影响不大。”

    “你也说了,前提是皇帝大权在握。”虞铮铮提醒道。

    如今还没定下太子人选,但他丝毫不担心,他甩了甩手:“掌权罢了,这有何难?”

    嬴政从一个质子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只需子肖父三分,就能打理好整个大秦。

    虞铮铮两眼一黑,他这话也太过于想当然了,他哥是嬴政,他又不笨,掌权当然简单。

    她有些酸溜溜的想,就算他是个笨的,只要嬴政在,也会给他安排一个好位置。

    【该怎么跟他说嬴政生的那群孩子没一个聪明的呢?】

    闻言,嬴政也是两眼一黑,什么意思?他三十多个孩子在虞铮铮眼里竟然没有一个聪明人么?

    嬴政强装镇定,掩盖在宽袖下指尖发颤:“我观陛下长子扶苏就很不错,陛下虽未立太子,但自古立长,想来陛下也不例外。”

    【扶苏?不论他自杀一事是真是假,他都在这场阴谋里夺位失败了。】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说玄武门挤橙汁了,虽然手足相残,但不可否认这般上去的皇帝都有一定的执政能力。】

    【哦,忘了,胡亥也单方面手足相残了,天呐,作为胜利者的秦二世竟然也这么蠢,大秦不亡才怪!】

    嬴政捂着胸口,顾不上什么礼仪,一把拿起茶壶往嘴里倒,就连苦涩的茶叶都嚼碎了吞下。

    虞铮铮一句话都没说,他自己提了个扶苏然后就这样了,她关心道:“你咋了?”

    【他不会站队扶苏了吧?可我啥也没说啊……】

    嬴政睁开眼眸的时候已是眼圈泛红,听闻大秦将亡还能试图找寻方法,可孩子们手足相残却是一个父亲最不想听到的话。

    她话中说胡亥成了胜利者,那应当是胡亥成了秦二世,他印象中的小儿子是个虽然不太聪明但乖巧的孩子,这手足相残定然是赵高所设计的。

    嬴政苦笑,难怪赵高会有本事跟李斯权斗呢,胡亥是他的小儿子,也是赵高的弟子。

    虞铮铮赶忙安慰他:“扶苏很好啊!他,他长的很帅!名字很好听!还精通儒家!”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唉,无事,不过是被茶水烫到了。”嬴政手腕一翻,将空荡荡的茶壶展示给她,上面还冒着热气。

    “我观扶苏并没有你说的这般好。”嬴政道。

    虞铮铮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并不是因为扶苏的事哭泣以后,她火速改口:“对啊对啊,扶苏不太行,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扶苏的政治敏锐性太低,他不适合当皇帝,你别站队他了行不行?”虞铮铮劝说他,等到被清算的时候,胡亥肯定是要算账的,搞不好还会牵扯到她。

    嬴政扶额:“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不懂政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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